第9章 撒旦

第9章 撒旦

廢棄的化工廠內,空置的化學容器和油罐擺放淩亂,奇藍戴着防毒面罩,一進去仍被濃重的混合氣味刺激得嗆咳了兩聲。

什麽味道,好難聞。

奇藍嫌棄地皺鼻子,似曾相識的環境令他略感不安,于是在腦內試圖和指揮官對話,喊了他的名字。

喂,秦弈明?

等了幾秒鐘,秦弈明沒有回應,看來是不能對話,只能單向下指令。

廠房面積很大,從入口到綁匪所在處有一段距離,全是漆黑難行的路。

奇藍視力剛恢複,在黑暗中不太适應,也可能是因為這幾天總和秦弈明待一起,突然要到陌生的環境裏單獨行動,他莫名有些焦躁,那種嗜血的沖動又隐約冒了頭。

冷靜。秦弈明的聲音在奇藍的腦海中響起。

想要暴起的沖動被壓下去,奇藍知道是秦弈明在對他施加能力,習慣性不服的同時,卻又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安定。

指揮官在看着他。奇藍想。

他繼續往前,走路間時不時踢到東西,有軟有硬,伴着粘稠感。

起先奇藍不在意,只想快點走過去,後來幾次差點被絆倒才不得不低頭,對上了一雙瞪圓的眼睛——瞳孔擴散,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奇藍被這雙眼吓了一跳,意外這裏竟還有其他人。

……噢,不是活的。

是屍體。

而且不止一具,從來路到這裏都有,越往裏走越多,全部穿着迷彩服、胸前抱槍的。他們面容驚恐,身上多處中槍,有的從後頸處崩開,像吞槍自殺,似乎都經歷了一番厮殺。

同樣的畫面通過奇藍帽子上的微型攝像頭傳輸到電子組組長的設備上,組長神色凝重,認出他們是那50名異種士兵。

秦弈明沒什麽表情地看着屏幕,對奇藍說:往前走。

鏡頭後退,繼續向前移動。

粘連的體液和屍油讓奇藍走路速度變慢,他又繞了片刻才來到廠房深處。

光線陡然強烈起來,一名戴面罩的綁匪抱槍站着,锃亮的腦門上有兩個疤,應該是挨過槍,但因頭部鋼化子彈沒打進去,只留下了凹印。

“走得真慢。”綁匪身後的電腦在播放實時監控,這一路上都有安裝攝像頭,“異種軍沒人了?挑你這麽個小孩兒來。”

奇藍沒講話,對于明顯比自己要弱的生物,他懶得搭理。

“把手舉起來,”綁匪拿槍指着他靠近,“搜身。”

奇藍抗拒地退後一步,讨厭被陌生人觸碰身體,但秦弈明讓他按綁匪的要求做。

讨厭被人命令做不喜歡的事。

讨厭秦弈明。

憑什麽命令他,哼,老壞東西。

奇藍要發火,沒發出來,腦袋裏像憑空多出一股力量在打架,攪得他頭好疼。

“還帶攝像頭,呵。”綁匪把奇藍的帽子和面罩摘了,用槍頂着他往隔簾裏走,“進去吧。”

簾布後方被布置成病房模樣,病床上躺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雙眼纏滿繃帶,眼窩處微微凹陷洇血,蒼白的手背連着輸液管。

一位穿白大褂的女醫生守在床邊,看到他們進來立馬起身,很緊張的樣子:“找到了嗎?”

蒙面綁匪點頭:“就他,開始手術吧。”

女醫生看了看奇藍,她的臉被口罩遮擋,看不清長相,但眼裏似乎有些不忍,過來拉奇藍的手告訴他“別害怕,很快就結束”。

奇藍皺眉:“別碰我。”

他說完感覺頭又一陣疼,秦弈明的聲音叫他拖延時間,正在派人搜索人質位置,同時還有另一個意識在牽引他往盲眼男孩旁邊的手術臺上躺。

是這個女醫生嗎?

奇藍盯着她觀察,女醫生一直垂着眼,走來走去取來手術工具和用品,不太敢和他對視。

“外面好像有聲音,”綁匪忽然道,“我出去看看。”

不好。

奇藍猜測是秦弈明的人在搜救,讓他出去可就壞事兒了。

綁匪握着槍往外走,剛越過門簾就被兩根樹枝狀的長刺貫穿了雙腿和肋骨,将他一瞬間舉到半空中。

“唔——”槍随着綁匪的悶哼落地,奇藍伸出第三條長足,将那柄危險的東西撥到遠處,以防女醫生去撿。

他避開了要害,只是讓綁匪暫時失去行動力,不算破壞秦弈明的規定。

“你、你……”女醫生吓壞了,眼前的怪物竟從側腹長出枝節狀的長足,根本不是普通異種該有的能力,“……你到底是什麽?!”

奇藍嘴角微彎,露出無害的笑容:“不是要把我的眼睛挖出來,救你後面那小孩嗎?繼續呀。”

女醫生渾身僵硬,手術刀也掉到了地上,連連往後退。

然而很快,奇藍就感覺頭疼欲裂,伸出去的長足仿佛擁有自主意識,慢慢收回了肚子裏。

綁匪從高處摔落,趴在地上沒能動彈,奇藍無法發動異能,想下床卻起不來身,如同鬼壓床似的死死躺着,看見女醫生被什麽推了一把,重新站到手術臺前。

手術刀被撿起來擦拭幹淨,鋒利的刀刃在強光下刺眼至極,奇藍拼命掙紮,也只做到擡起右手,将女醫生快要割到他眼球的刀尖擋在離自己不足兩寸的地方。

畫面在閃爍切換,手術刀變成了棒棒糖,女醫生臉上的表情溫柔可親,對他說“寶貝乖”。

奇藍咬緊牙關,沒有被假記憶迷惑,但強烈的壓制依然在折磨他。

指揮官是想要他死在這裏?為什麽還在使用能力?!

鮮紅的血帶着體溫滴到臉龐,奇藍怒意暴漲,強烈的求生欲猛然彙聚成一股力量,将壓在他身上的禁制狠狠沖開——

“唔……”女醫生被瞬間穿破心髒,雙目失神地垂挂在奇藍的蝴蝶長足上,甚至沒來得及發出慘叫。

“艾米!不!”綁匪嘶聲大喊,忽然爬起來去拿槍,“死怪物,你殺我老婆,我和你拼了!”

奇藍根本不怕,新的長足迅速朝綁匪刺去,分別穿透了他的雙手雙腿,把人釘死在地上。

勝局已定,那股精神力仍在奇藍的腦海裏試圖掌握主動權,他咧開嘴發出孩子般的大笑,背後的蝴蝶紋浮現出絢麗奪目的藍色流光,連帶着他原本霧霾藍的發尾也變深了。

“你濫殺無辜,滿手鮮血,罪該萬死。”有道聲音隔着虛空傳進他的腦海裏,“償命吧,殺死自己,才能贖罪。”

奇藍閉上眼,終于分辨出聲音來自病床上的盲眼男孩。

剛才把女醫生推向他,也是這個男孩伸的手。

殺死自己?

外面那50名異種兵就是被這樣灌輸了記憶,将親密無間的隊友看作敵人,然後開槍互殺再自殺的吧。

奇藍跳下手術臺,蝴蝶長足将綁匪的槍掃到他腳邊,被他用沒受傷的左手撿起,毫不留情地捅進盲眼男孩嘴裏。

撒旦就該永墜地獄,不配擁有光明。

“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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