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變小豬

第26章 變小豬

首都的夜晚氣溫很低,下着小雪,為直升機降落添了些麻煩。

所幸醫療所的同事已經提前就位安排好急救,秦弈明抱着人一進去就送到了手術室,被護士長攔在門外,主刀醫生站在裏面朝他遞了個眼神,大門就合上了。

頭頂的手術燈亮起紅光,秦弈明立在門外,背影筆直,護士長給他倒了杯溫水,掌心回暖,他才發現自己其實出了一身冷汗。

“秦指揮官坐下等吧,”護士長安慰他道,“周醫生經驗豐富,過他手的都活下來了,沒問題的,您就別站軍姿了,先休息會兒呢。”

秦弈明颔首,走到牆邊排椅離手術室最近的位置坐下,聲音也有些啞:“辛苦你們。”

周晨是比他小一屆的學弟,在校常受他照顧,畢業後進入軍部醫療所工作。

兩人共事多年,也算老熟人。

依靠周晨這雙手死裏逃生的異種兵不在少數,今年年初終于升任所長,有他在秦弈明至少能放下一半的心。

護士長笑笑:“應該的,人命要緊。那我先去安排病房,等手術結束估計得住院。”

手術完要住院說明死不了,醫療所這幫同事安慰人是別樹一幟的風格,秦弈明應了聲好,目光沉沉地落在手術室門沒移開。

他在軍中沒有登記在冊的親屬,人在高位顧慮太多,唯一稱得上家人的只有養母莫慧萍。但莫姨注重養生,身體一向康健,像這樣守在手術室外等人出來,他還是頭一次經歷。

遠比想象中難熬。

等待的時間被無限拉長,秦弈明數次疑心外面是不是天快亮了,一看通訊器顯示時間也不過兩點半。

奇藍已經被推進去三小時了。

手術過程中需要把衣服剪開脫下,小怪物那麽寶貝的東西,好不容易找回來,不知道會不會又丢了。

還是該由他保管的。

秦弈明捏了捏眉心,終于疲憊地閉上眼,說不清心裏是後悔多些,抑或是發覺自己變得不像自己的懊惱更多。

下屬打來的電話都被他掐了,十幾條未接記錄擠滿屏幕,他無心處理,只簡短地留了信息,命他們封鎖村子,等明早再進現場清查。

“嗒。”

手術燈熄滅的瞬間,秦弈明條件反射一樣擡頭起身,門打開後周晨先出來,邊走邊摘掉汗濕的衛生帽和口罩,露出一張溫潤清俊的臉。

他拍了下秦弈明的肩膀,奇藍在他身後被推出來,挂着吊瓶在輸液,換上了病號服。

沒有衣物遮擋的皮膚都纏滿了繃帶,只有頭部還完好,藍棕色的短發淩亂濕透,半搭在緊閉的雙眼上,面容白皙精致,像一具慘遭主人淩虐後丢棄的破布娃娃。

“手術順利?”秦弈明問。

周晨扯嘴角笑:“不順利我哪敢走出手術室,怕被秦指揮官拆了金字招牌。”

秦弈明說不會,懸着那半顆心落了地,被周晨調侃:“難得見你這樣子,怎麽,床上躺的是你收養的還是包養的?”

軍部确實有一些風言風語,除了行政處,秦弈明沒帶奇藍去過其他部門認人,周晨也是道聽途說,順道挖苦下秦弈明最近和他來往太少,還好意思大晚上叫他起來加班,真不把牛馬當人看。

“都是養,不省心。”秦弈明道,“耽誤你事了?”

周晨愣了一下,随即輕笑:“沒,耽誤我睡覺而已。”

護士們要送奇藍去病房,秦弈明跟着走,周晨要回休息室換衣服,累出一身汗黏得太難受了,讓秦弈明等會兒別着急離開,在病房等他過去交代醫囑。

奇藍的病房是護士長按指揮官的最高規格安排的套間,設施齊全,環境開闊,比外面的小公寓還高檔些。

人送到護士們就要離開,秦弈明叫住一個,問她能不能幫忙把手術室的衣服拿過來,有東西落在裏面。

其實丢了也正好,可秦弈明看着奇藍在他懷裏哭了一路,到底不忍再讓他醒來傷心。

護士很快把衣服取來,只剩一堆沾滿血污和泥灰的破布塊,那幾樣東西卻還安穩裝在口袋裏。

秦弈明道了謝,等護士們走了,去衛生間把東西洗幹淨,放在奇藍的枕邊。

奇藍似有感應,略微偏了偏頭,那副寶貝得不得了的緊張樣兒叫人沒來由地心煩。

秦弈明頓住動作,片刻後手背碰了一下奇藍的臉,讓他轉回去,然後把剛放到枕邊的東西又重新收進了自己的口袋。

病房的門被敲響,秦弈明放下手,看見周晨換了身幹淨的白大褂,進來随手關上門。

“他還有多久能醒?”秦弈明問。

周晨笑他太急,走過來站到病床旁:“你自己沒打過麻藥?藥效過了就能醒。”

秦弈明自然知道,只是關心則亂。

他聞到周晨身上若有似無的酒味,皺眉:“你術前喝酒了?”

軍部有規定工作期間嚴格禁酒,包括工作前,尤其是醫療所這些掌控生死的白大褂們,一經發現可以革職處分。

“當然沒有。”周晨被秦弈明驟然變冷的眼神刺到,別開臉解釋,“被你叫回來之前碰到個發酒瘋的,把酒灑我身上了,趕不及再換。味道很重嗎?”

秦弈明說:“沒。”

異種五感靈敏,很淡的氣味也能察覺到,周晨謝謝他提醒,很快轉移了話題:“不關心是誰發酒瘋嗎?那人你也認識的。”

秦弈明重複他的說辭:“不是耽誤睡覺而已?”

“是睡覺啊。”周晨雙手插兜,“看和誰嘛。”

秦弈明道:“先說醫囑吧。”

周晨看向秦弈明面無表情的臉:“你還真是一點兒也不關心。”

醫囑其實很簡單,老實待着接受治療,按時打針吃藥,暫停一切外勤工作和劇烈運動,直到身體完全恢複。

“他傷勢比較重,失血過多、肋骨骨折、髒器破裂,雖然手術很順利,但最好還是休養一陣。我們異種只是體能比普通人類強,不是打不死的神,收養還是包養都好,多少護着點吧。”

秦弈明道:“欠你個人情。”

周晨微哂:“我的人情可不好還,別随便欠了,少讓我加班就行。”

寒暄過後周晨就走了,秦弈明在病房獨自守到天亮,一夜未合眼。

早八點他回軍部辦公室開視頻會議,給仍在當地待命的救援小隊和警方大致敘述了昨晚的突發情況,并出示疤臉婦人留下的證物,要求警方盡快追查犯人下落。

同樣的資料秦弈明也給到了軍方,那村醫對異種、入侵者及異化體的信息掌握得相當深入,恐怕背後的勢力并不簡單,或許需要軍方介入。

徐納森負責跟他對接,不知道怎的狀态很差,宿醉頭疼,電話裏一直在抱怨,秦弈明聽得不耐,讓徐納森睡清醒了再打過來,把電話挂了。

處理完工作,秦弈明才有空去飯堂用餐。

他多打包了一份粥,經過小賣部買了幾樣在辦公室某工位的抽屜裏出鏡率很高的零食,随即又想起奇藍現在應該吃不了,嘆氣,收進口袋,只提着保溫飯盒前往醫療所探病。

奇藍剛醒不久,護士在給他換吊瓶,因為不想和陌生人對話所以閉着眼裝睡。

只有秦弈明能感知到他微弱的精神波動,站在病房門口無聲傳話道:餓不餓,起來吃東西。

奇藍眼皮微動,睜開一條縫看秦弈明走近病床,幫他換藥的護士立刻轉身笑容滿面地向秦弈明問好,還過去接他手裏的保溫盒順勢碰到了手,令人不爽。

秦弈明說“謝謝”和“不用”,将護士打發走,過來摸了摸奇藍的額頭,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奇藍噘起嘴:“餓了,想吃人。”

他又開始說怪話,心情不好都寫在臉上,像小孩,優點是單純直白,不需要費力去猜。

秦弈明把他床背調高,架好小桌板,排骨粥熬得綿密噴香,對餓了整二十四小時的奇藍而言是絕世美味。

他張開嘴,對秦弈明說:“啊。”

意思是要指揮官喂他吃。

“手疼?”秦弈明問。

奇藍回答:“全身都疼呢。”

臭着臉說撒嬌話也別有一番可愛,指揮官對他向來沒什麽辦法,喂了一頓,被挑刺燙了涼了鹽放少了肉不夠多,吃完還要質問怎麽沒有小蛋糕。

秦弈明跟他講道理:“蛋糕是發物,等傷好再吃。”

奇藍不聽:“不開心傷怎麽能好。”

秦弈明在口袋裏掏了掏,找到一包他買的為數不多奇藍暫時能吃的水果軟糖,問他要不要。

“這個吃膩了……不對,”奇藍瞪大眼,“指揮官怎麽偷東西呢?這是我抽屜裏的。”

秦弈明說:“新買的。你抽屜裏的開過。”

奇藍眼睛瞪更大:“你好沒禮貌,怎麽翻我抽屜呀。”

秦弈明:“……”

他是沒想到這層,平時奇藍開抽屜拿東西也沒避着他,稍加注意就能知道裏面有哪些東西,根本不必翻。

奇藍這麽聰明,找茬不會是想吵架,是在等他哄而已。

“嗯。”秦弈明态度坦然,“那怎麽辦。”

奇藍思考片刻,給出補償方案:“傷好之後要把這幾天的小蛋糕一次補上。”

秦弈明說:“不怕小狗變小豬?”

奇藍哼了一聲:“要你管。”

得到秦弈明的默許,奇藍的心情好受了些,不發酸了——畢竟只有他能吃到指揮官親手做的小蛋糕,別人可都沒有,這獨一份的特別待遇誰也別想搶走。

吃了粥又有點犯困,但奇藍還不想睡,摸摸口袋,才發現自己換了病號服。

“我的衣服呢?”他問秦弈明,“口袋裏有……”

秦弈明等他繼續,奇藍卻咬住了唇,最後也沒說完:“算了。”

“為什麽自己回去?”秦弈明看着他,“進去前我說過什麽。”

說過要聽指揮。奇藍知道。

“我違反紀律,活該落單被打。”氣焰嚣張的小少爺像蔫巴了一樣,垂着毛茸茸的腦袋破罐破摔道,“反正異化體全都殺了,要罰随便你。”

秦弈明倒是好脾氣,沒批評他,起身收拾飯盒餐具。

“你要走啦?”奇藍伸手拽他袖子,但沒多少力氣,肋骨有傷也直不起身,“去哪裏。”

秦弈明說:“午休時間快結束了。”

“……哦。”奇藍松開手,聲音小了點,偷偷罵,“工作狂嗎,探病就這麽會兒,沒誠意,不如不來。”

秦弈明道:“我聽得見。”但沒憋住笑。

奇藍惱羞成怒,閉上眼不說話了。

他聽見秦弈明走遠的腳步聲,房門開合,心裏沉了沉,有些落空。而後聽見清洗餐具的動靜,人似乎還在,洗完就回到病床邊,又坐下來了。

“幹嘛,”奇藍睜開眼問,“不是要走嗎?”

秦弈明淡淡:“我說走了?”

奇藍:“……”

指揮官真是太讨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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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不留評和海星的也會變小豬哦(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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