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海書5

山海書5

怎麽回事,山海玉書怎麽突然又碎了?這一次還能用他的血修複嗎?

随着山海玉書的再度破碎,秦琢的手腕也一陣陣地發燙。

那個位置是……

周負留下的圖騰?

饕餮面色微變,他舔了舔嘴角,眼神慌亂起來:“玉書……你身上有山海玉書?不,這不應該!你怎麽可能會有山海玉書!”

他說的話颠三倒四,秦琢聽得一頭霧水。

許是心煩意亂,雖然饕餮還牢牢地鉗制着秦琢的肩,但搜魂之術已經中斷,秦琢猛地吐出一口濁氣,感覺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心跳隆隆如擂鼓。

突然間,饕餮似乎想到了什麽,聲音一下子高亢起來。

“是不是姬玄嚣,是不是他給你的?可惡,那家夥都死了這麽久了,還不安生!偏偏是這個時候,也不看看這世上,還有誰能接手這個爛攤子!”

秦琢暗道,此人口中的“姬玄嚣”,不會就是白帝少昊吧?但是他怎麽會用如此大不敬的稱呼?除非,除非……

除非他和少昊是同時代的人物。

他想起這個白面年輕人先前的自稱是炎帝之苗裔,黃帝之屬官,缙雲氏之子。

缙雲氏有不才子,貪于飲食,冒于貨賄,侵欲崇侈,聚斂積實,不恤窮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兇,謂之饕餮。

“饕餮!”

驚愕之下,秦琢沖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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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是饕餮,四兇之一的饕餮!

四兇早已絕跡多年,近千年來都沒有關于他們現身的記載,人們猜測四兇已被誅殺,可是秦琢面前的白面年輕人,卻輕蔑地嘲笑着世人的狂妄。

四兇未死,兵戈未止。

秦琢不禁戚戚然,饕餮既然重臨塵世,另外三兇想來也不遠了,這世間不知又要生出多少禍端、多少離散。

念頭一轉,他又覺得好笑,自己的命還握在人家手中呢,說不準饕餮一激動,直接把他脖子擰斷了,哪裏來的心思想那麽多。

但聞饕餮獰笑:“瞧,你這不就認出我來了嗎?”

“什麽叫認出來了,我認出來了又能怎麽樣?何況這明明是你方才自己說的。”大概是氣性上了頭,這個時候秦琢居然還能跟饕餮嗆聲。

饕餮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

“咦?天魔裏還有你這樣的品種?哈,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你是靠哪個穹闕溜過來的?要不我把穹闕堵上,你就跟我走,脫離無限主神跟我混得了!”

“天魔?”秦琢的表情一言難盡,“要不您再多看兩眼?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個人呢?”

嘴上說的痛快,腦子卻在飛速運轉。

周負說過,穹闕是個大洞,他可以靠穹闕看到外面的景象;饕餮又認為他是靠穹闕溜到甘淵的天魔,而天魔的主宰似乎是叫……

無限主神?

好奇怪的名號。

“人?”饕餮的嗤笑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人族,可沒有辦法從姬玄嚣手中拿到山海玉書。”

聞言,秦琢的面色沉了下來,他從那片白霧中取山海玉書的碎片時,秦思憫和蘇颦确實都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了。

連另外兩塊碎片的靠近都會被禁忌拒絕,為何他卻能暢通無阻?

莫非真的如饕餮所言,他不是人族,而是……

天魔?

秦琢當然知道天魔是什麽東西。

那是一種和人族長得別無兩樣的生物,但性情嗜殺、暴戾恣睢,唯一的分辨方式是看影子——天魔的影子比人族要虛幻得多。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麽誕生的,但從誕生的那一刻起,他們就開始試圖毀滅周圍的一切。

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無論是鳥獸蟲魚還是花草樹木,就連一塊石頭,他們看到了都要将其碾成齑粉。

不過,這些都是古籍中的記載了,總之天魔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祖先們臆想出來的,時至今日都沒個定論。

現在不一樣了,從饕餮的口中說出,基本可以确定上古年代的确存在過“天魔”這個種族。

話說回來,秦琢自認除了偶爾上頭之外,還算是個脾氣不錯的人,影子也很正常,饕餮為何會一口咬定他是天魔?

心亂神迷之際,他的右手宛如被火舌舔舐了一下,燙得他一個激靈,神志清明起來。

饕餮沒管他陰晴不定的神色,見旁人有上前相助秦琢的意思,煩躁不已地磨了磨尖牙。

“麻煩。”

于是他一把抓起秦琢,身影霎那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耳畔有風聲呼嘯,秦琢被饕餮控制住,動彈不得,麻木得幾乎失去了知覺,只有周負留下的圖騰還在堅持不懈地發熱。

秦琢不明白這圖騰是什麽個意思,光發熱,不幫忙?

周負的一道氣機,就這?

也不知饕餮會把他帶到哪裏去,思憫他們怕是要擔心了。

風馳電掣許久,兵戈之聲也漸行漸遠,天臺山附近的士卒都趕往了蔡彬放出信號的位置,然而就算撞見了他們,也未必會伸出援手,就算願意伸出援手,也未必能逼退饕餮。

秦家倒是高手如雲,但遠水救不了近火,若是饕餮一心想殺他,秦家連他的屍體都不一定找得回來。

饕餮,是會吃人的。

等到饕餮停下,秦琢已經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不幸中的萬幸,曳影劍還在他手中,勉強也算是有所依仗。

饕餮松開手,把秦琢随便往地上一丢,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山海玉書,交出來吧。”

秦琢跌跌撞撞地起身,沒有說給,也不說不給,而是說:“就在剛才,昆侖玉書突然就碎掉了。”

他能感覺到,懷裏貼身放置的玉簡可能碎得更厲害了,幾近成了一捧砂礫。好在衣衫內側有個小布袋,不至于撒他一身。

“碎得嚴重嗎?”饕餮皺了皺眉,竟顯出憂心忡忡之色。

見饕餮蹙眉,秦琢心下就有了計較。

雖然饕餮對他忽冷忽熱,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饕餮很在意山海玉書,并且想拿到手的也是整根玉簡而非碎片,只要自己能修複山海玉書,那他的性命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思及此,秦琢便道:“挺嚴重的,都快碎成粉末了。”

饕餮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吓:“快!快拿出來給我看看!”随後又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連聲埋怨他,“怎麽不早說,既然得到了山海玉書,為什麽不好生保管?”

“這不是你搞出來的事嗎?你不來這麽一下,山海玉書能碎嗎?”秦琢也沒好氣地對饕餮指指點點。

饕餮道:“你的意思是,此事全怪我咯?”

秦琢看他:“不怪你,難道還怪我不成?這話說出口,你自己不覺得心虛嗎?”

饕餮向來不可一世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懵然,旋即不敢置信地瞪着秦琢,似乎是沒有想到秦琢會反過來指責他。

過了半晌,饕餮才緩緩開口:“我現在相信你不是天魔了——天魔可沒有你這樣實心的腦袋。”

“嗯?”

“你的膽子還挺大,天魔都不敢這麽同我說話。”

秦琢一時默然,其實他以前也沒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如此頭鐵的一面。

頭鐵,嗯,這個詞還是譚奇教他的。

饕餮沒精打采的,整個人都蔫吧了,垂頭喪氣道:“罷了,你把山海玉書的碎片給我吧,我想辦法修一修。真搞不懂,你一個人,是如何從姬玄嚣手上拿到山海玉書的。”

這個時候,饕餮又褪去了兇獸的殘暴,流露出綿羊般無害的溫良來。

要是他能一直保持這種狀态就好了,秦琢一邊腹诽,一邊去摸胸前的小布袋。

就在這一剎那,手腕上的熾熱猛然爆發,順着他的手臂急速攀爬,一端一直往上蔓延到心髒,一端則瞬息間湧入了指尖。

感受到這股突如其來的熱意,秦琢眼睫一顫,不動聲色地繼續原本的動作。

饕餮卻臉色微變,聳了聳鼻子,深吸了一大口氣,目光死死地鎖定着秦琢的右手,瞳孔縮成了細細的一條豎線。

“不周……”

他微不可查地呢喃道。

突然,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像是從天上、從地下、從四面八方傳來,缥缈又暗含隐隐的威壓。

“缙雲氏。”

秦琢一頓,眼眸微微瞪大,動了動嘴唇,咽下了湧到嘴邊的名字。

周負。

他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雖然語氣陌生,但着确實是周負的聲音,如假包換。

秦琢似是心有所感,扭頭看向自己的身側。他果然看到一個半透明的身影與他并肩伫立,衣袍被風吹拂一般輕輕擺動。

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周負站起來呢,原來他有這麽高啊。

秦琢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不合時宜地想到。

感知到他的視線,周負也轉過頭來,寒冰似的雙眸在看向秦琢的那一瞬間盡數融化成春水,清澈得能倒映出衆生心底的樣子。

真應該讓蔡彬來看看,不知道在面對這樣純粹的人時,他會不會為滿腹的陰謀算計而自慚形穢?

想到這裏,秦琢不禁笑了起來。

見他笑得那麽開心,周負不明所以,卻也跟着微笑。

可當周負轉向饕餮時,眼神空茫,表情又恢複了先前的漠然,冷硬到結了冰。

饕餮對他世外高人的做派嗤之以鼻:“怎麽?禹王都拿我沒辦法,你不過是一道氣息,能把我怎麽樣?”

這話嚣張無比,不過不管秦琢怎麽看,都覺得他只是在虛張聲勢。

周負平靜道:“我也沒想把你如何,這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

言罷,他擡手指了指秦琢:“莫非你沒有認出他?”

秦琢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周負,又看了看饕餮:“我……我怎麽了?”

饕餮的面色晦暗不明,他沉默片刻才道:“你不怕是無限主神的陰謀嗎?找一個模樣相似的人……”

“錯不了。”周負打斷了他,“你可能會中計,但是我,絕對不會認錯。”

他的語氣依然平淡,言詞中充滿自信。

“這樣啊,我說怎麽會這麽像呢。”饕餮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肩背松垮下來,随後竟鄭重其事地向秦琢行了一禮,“先前冒犯了閣下,還請閣下恕罪。”

秦琢愣了愣,怕自己受不住這一拜,連忙讓他起身。

“讓他拜吧,免得今日之事傳出去後被人打死。”周負對秦琢道,“還好他沒有對你起殺心,不然我就不能放任他繼續站着了。”

秦琢道:“為什麽饕餮會被人打?”

“因為你很重要。”周負理所當然地回答。

秦琢暗想,很重要嗎?也不見得吧,秦家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玄鳥閣之主也不是非他不可,恐怕……

秦琢望向周負,見他沒有分半點目光給自己,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鬼使神差地生出了一個念頭。

恐怕是周負自己覺得他很重要吧,畢竟能和周負交流的活物實在稀缺。

饕餮道:“我差不多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既然有不周君作保,山海玉書我就不要了,但我必須要拿到夔牛鼓。”

“随你,此事與我無關。”周負道。

他又對秦琢說:“我察覺到玉書破碎,就知你有危險,借一道氣息勉強降臨,來得有些晚了。”

秦琢搖頭道:“不晚,不晚,反而恰到好處。不過好端端的,山海玉書怎麽就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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