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刑天斧1
刑天斧1
等秦琢等人回到摩星島,長定公主派去傳訊的人也到了,秦瑞聽完師弟帶人在外頭幹的“好事”,險些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氣笑。
要不怎麽說自家人最了解自家人呢,摩星島周邊的布防不說堅若磐石、固若金湯,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而秦琢,他愣是能半夜摸黑溜出秦家駐地,甚至還帶上了三個小輩!
秦瑞有些抓狂,他這個小師弟真的只有煉精化氣初期的修為嗎?
到底是怎麽溜出去的!
對于自家掌上明珠,秦瑞是舍不得責罵的,而且秦思憫對言語的指責做不出太大的反應,罵了也白罵。
譚奇是故友之子,心裏憐惜三分,秦家主小懲大誡,也雷聲大雨點小地放過了。
秦琢也挑不出什麽錯處,大小姐命令他陪同,一個普通執事還能抗命不成?頂多沒有禀告家主,算個不報之罪而已。
至于秦天策……一個傻子能知道什麽!
最後,只留秦瑞獨自生悶氣,少家主秦思源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給面色不愉的父親倒了一盞茶。
下人進來通報:“家主,玄鳥閣主求見。”
“昆玉?行,讓他進來吧。”秦瑞掐了掐眉心。
秦琢洗去一身風塵,換上墨色長衫,袍角繡着針腳細密的水波紋,黑發束在腦後,像錦緞一樣光滑柔軟。
背後是深深淺淺的遠山,他一撩衣角,信步踏入門中,秦琢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眼中的那一刻,仿佛是初綠的新柳點皺了一池寒水,燕子狹長的尾羽劃開了重重雲幕,視線霎時間明亮起來。
秦琢生着一雙标致的鳳眸,微勾的眼角跌宕出風流的弧度,然而瞳孔清澈澄明,令人生不出亵玩的心思。
秦瑞欣賞了一陣小師弟的好相貌,感覺春風拂面,心裏的火氣都被無聲地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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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又露出笑臉道:“昆玉,來這邊坐,來人,給玄鳥閣主看茶。”
秦琢拜過家主和少家主,依言上座,侍女連忙奉了好茶上來,秦琢微微颔首,算是謝過。
見俊美溫雅的玄鳥閣主看着自己,那侍女面上一紅,慌忙扭身退下了。
座上的衆人對這種現象早已司空見慣了,并不引以為異,也不會借此調笑。
秦瑞随意掃了一眼小師弟,見他低垂着眉眼,似乎在認真地品茶,便将目光投向虛空,悄悄打開了系統的好感度界面。
秦瑞這次學乖了,沒有費心思找名字,而是果斷地直接點擊了搜索框,輸入查詢一氣呵成。
讓他看看昆玉的好感度……
多少?你說多少??
零???
零!!!
秦瑞不敢置信地将跟在秦琢名字後的數字看了又看,随後茫然地擡頭望向下方的小師弟。
秦琢察覺到他的目光,也擡眼回望過來。
秦瑞關掉系統界面,換了個姿勢,手肘撐着桌面,掌心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怎麽出去一趟就這樣了?憑着自己這張俊臉,就算是剛互通姓名的陌生人,好感度也不可能是零啊!
莫非……
秦琢覺得屋中的氣氛忽然凝滞了起來,他不得不放下茶杯,正襟危坐,表情帶上了幾分肅穆。
看着坐姿扭曲的家主,秦琢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忍了又忍,還是禁不住開口道:“家主,坐正,勿要欹倚。”
嚯,你聽聽這話說的,不虧是秦琢秦昆玉啊。某個執事借着折扇的遮掩,不露聲色地給同伴使眼色。
有本事你們也這麽跟家主說話呀。他的同伴面無表情地幹咳了兩聲。
算了算了,你們作死別拉上我,誰不知道咱家主是笑面虎哇。年輕的弟子瘋狂地眨動眼睛。
“砰!”
底下風雲湧動,秦瑞則如夢初醒般,狠狠地砸了下桌面,桌上的茶壺茶盞等盡數哐啷啷跳起,又噼裏啪啦落回原處。
原本還在眉來眼去的衆人都被結結實實地吓了一跳,紛紛看向家主,見他神情莫名的嚴肅,立即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
秦瑞示意旁人退下,連少家主都被趕出門外,只留下了秦琢。
“家主?”秦琢不解地輕聲問,“怎麽就這樣直接讓衆人離去,其中還有秦家客卿,若是有人因此心生罅隙,借此事大做文章,人心向背也不過旦夕之間啊。”
秦瑞沒回話,而是站起身,從主位慢慢踱步而下,一只手負于身後,另一只手已然按上了劍柄。
他的眉毛沉沉地壓下來,目光涼飕飕的,純黑的眼珠宛如山雨欲來時的烏雲。
秦琢心頭突的一跳,覺得事情不太對頭了。
雖然秦家主有意壓制,但他還是感受到了一絲極淡極淡的殺意,鋒利得如同潑上了烈酒的刀,還未出招,就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縫。
家主要殺他?家主真的想殺他!
秦琢肅容起立,他沒有習慣随身佩劍,而且有家主坐鎮的秦家很安全,今日拜見就不曾帶上靈劍。
他握了握拳,心跳隆隆如鼓,血液沖上了頭頂,整張臉毫無血色。
秦瑞的靈壓宛如山岳蓋頂,他不緊不慢,一步一步走向秦琢,秦琢不躲不閃,一雙黑眸直直地盯着他看。
直到秦瑞的靈劍架上秦琢的脖頸,他也沒有後退半步。
“家主。”
秦琢挺直了脊背,吐字清晰,卻仿佛嘆息。
“琢何錯之有?”
有時候的秦琢的确是膽大包天,他在賭,賭秦瑞還未考慮好要不要殺他。
劍身的涼意滲透了他的皮膚,順着骨骼彌漫到他的全身,秦琢說不清他現在是什麽心情,除了驚恐與疑惑外,還有一種遭到背叛的憤怒。
怒火灼燒着他的五髒六腑,若不是實力不及,他恐怕會一拳打在家主臉上,好讓秦瑞清醒清醒。
然而,秦瑞的話卻讓秦琢愣了神。
“說!昆玉身在何處!”
見秦琢一臉怔忪,秦瑞扯出一抹冷冷的獰笑:“我承認你僞裝得很好,一路下來,沒有任何人發覺昆玉被掉了包。”
“家主在說什麽,我就是秦琢啊!”秦琢回過神來,立刻急聲辯解道。
“讓我猜猜……哦,小奇把事情的經過同我說了,其實昆玉已被饕餮擄走,回來的根本就不是昆玉吧。”
秦瑞自顧自地說出自己的推測,手中的靈劍穩得沒有絲毫顫抖,只要眼前人有所異動,靈劍便會毫不留情地削下他的頭顱。
“昆玉還活着,你,或者你們,大概只是将他囚禁了,說不定還将他煉成了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
不然秦瑞根本無法解釋,為何秦琢的名字還在列表中,好感度卻直接變成了“零”。
“昆玉在哪兒?說出來,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秦琢睜大眼睛,呆愣了好半晌,繼“我是誰”之後,他又遇上了一個世紀難題——如何證明我是我。
他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一雙眼睛只盯着秦瑞看,良久,才道:“家主為何會認為我不是秦琢?”
秦瑞冷笑,他當然不會透露關于系統的一切:“我為何要告訴你?”
說罷指下用力,劍鋒壓近了秦琢的皮膚,殺氣纏繞着他的脖子,似乎存心想叫他喘不過氣,然後窒息而死。
秦琢也惱了,不鹹不淡地回敬道:“臨淵劍吹毛斷發,家主可要仔細些。”
“用不着你來提醒!”
說實話,秦瑞心裏也發虛,原因無他,眼前之人的神态實在是太像小師弟了,尤其是生氣時的陰陽怪氣,簡直一模一樣啊!
可是,系統顯示……
系統什麽系統,小奇溺水時不也出錯了嗎?譚奇的名字現在還沒回到列表裏呢!要是這人真的是小師弟的話……
不,不對!
秦瑞目光愈發凝重,昆玉是煉精化氣初期的境界,然而眼前之人竟能抗住他釋放出的靈壓,這不是意志堅定所能解釋的!
此等修為,起碼是在煉精化氣後期,甚至達到了煉氣化神!
一天之內,連破兩階乃至三階?開什麽玩笑,孟休那個天縱奇才都不帶這麽玩的!
“家主想讓琢如何證明?”秦琢耷拉着眼皮,懶得理他,“曳影劍足夠嗎?”
“神劍有靈,但也容易欺瞞。”
那就是不夠了。
秦琢道:“莫非還想讓琢說兩件只有家主知道的事兒?”
秦瑞冷然道:“你既有此一說,那定然有所準備,我不信你的鬼話。”
“行吧,琢的頭顱就放在這兒了,家主之劍利,下手也得利索一些才好。”秦琢閉了閉眼,委屈和煩躁同時湧上心頭,強壓着沒翻白眼,已經是他對家主兼師兄最大的尊重了。
誰料此話一出,秦瑞便雙目一亮,一把丢開了臨淵劍,轉而握住他的雙手。
“昆玉?你真的是昆玉!哈哈哈,你沒事!”
我有事?好端端的,我能有什麽事?最大的事不是你搞出來的嗎!
秦琢暗想,不過也沒有拒絕秦家主的親近。
嘴上卻不還饒人:“我不是秦琢,我僞裝成了秦家主的師弟,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摩星島。”
秦瑞哪裏會信他的氣話:“好昆玉,方才是師兄對不住你,快和師兄說說,這回得了什麽天大的機緣,竟突破到煉氣化神了?”
“半步煉氣化神而已。”聽了秦家主的軟話,秦琢也平和了下來,“多虧昭烈帝傳功,才得以一步登天。”
沒錯,昭烈帝傳功,是他和周負商量着編出來的理由,他和周負談過,周負的建議是不要過早暴露山海玉書的存在。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況且秦琢的實力并不強,若是招來旁人觊觎,就連蓬萊秦家也只能是藏他的地方,而不會是護他的地方。
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誰也不告訴。
“傳功?我一直以為,傳功是不懂修行的世俗人編造出來的。”秦瑞很感興趣。
秦琢道:“琢也不知昭烈帝用了什麽神通,只是強行名其為傳功罷了。”
為了轉移秦家主的注意力,他又接上一句:“家主怎會認為我不是秦琢,然後又認定我就是秦琢了呢?”
“呃,這個……”秦瑞轉回原位,端起茶盞含混道,“這不是看你的修為不對勁,又怕你出意外嗎?”
秦瑞還在尴尬,秦琢已經整理好了措詞,緩緩開口道:“家主,本次求見,我其實是來辭行的。”
“辭行?你要去哪裏?”秦瑞一驚,差點把一盞好茶喂了地板。
“去諸夭之野。”秦琢從容不迫,把早就想好的理由向家主一一道來,“早年我随師尊游歷,曾到過諸夭之野,師尊在那裏種下了一株罕見的靈植,算算時間應是成熟了,我想早些去将其采回來,以免夜長夢多,徒生變故。”
秦瑞眯了眯眼:“諸夭之野……”
諸夭之野,鸾鳥自歌,鳳鳥自舞,百獸相與群居。
“準,玄鳥閣的諸項事宜可曾安排妥當?”秦瑞大氣地揮了揮手。
“自然。”
“如此甚好,一路小心,早些回家。”
秦琢下拜道:“謝家主關懷,若是可以,我回來時給大家帶些龍魚。”
“只怕以你的本事,未必抓得住龍魚啊。”秦瑞大笑。
秦琢踏出議事廳,被陽光刺激得微微眯上眼睛。
他要去的地方其實并不是諸夭之野,而是常羊山,也就是埋葬刑天的地方。
昨夜周負送來了消息,懇求他千萬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