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刑天斧2

刑天斧2

秦琢覺得家主今日有點奇怪,但他來不及深思,就要離開摩星島了。

常羊山離諸夭之野不遠,諸夭之野上也确實有一株秦老家主留下的靈植,等他辦完要事,就順道将靈植取回。

說起諸夭之野,一些學藝不精的年輕修士興許還不知道這個地方,但提起常羊山,即使是在俗世中,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是埋葬了戰神刑天的地方。

刑天原名形夭,是炎帝手下的大将,與黃帝争帝位,最後被斬下頭顱,失去首級的刑天以乳為目,以臍為口,仍可持幹戚而舞。

傳聞,常羊山連年陰霾,不見晴空,就是刑天不甘的英魂在攪弄風雲。

秦琢摸了摸手腕,那個不周山圖騰還在深深烙印在他身上,周負一縷氣機留存,給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有周負的氣機在身,連四兇都不敢造次,此行不過是受周負所托,往常羊山查看刑天的封印而已,有何可畏?

而且、而且他還是能被冠以“承寰使”之名、與白帝少昊交好的上古大能呢!

深吸一口氣,秦琢舒展着雙肩,挺直了身子。

此次出行,他決定輕裝上陣,但身上沒有包袱,心裏卻埋藏着重重心事。他又入夢與周負詳談了一整夜,解開了一些疑問,但接踵而來的疑惑只多不少。

他問過有關蔡彬周身黑霧的問題,周負只說,那是一種極邪惡極陰毒的力量,所有使用這種力量的人,都沒有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必要,見之必殺。

而這種力量的來源,周負又不肯告訴他,他稍作逼問,鎮守帝臺的不周君就黯然神傷、目泛波光,一副他再多問一句,周負就要哭出來了的表情。

秦琢不但要住嘴,還得好生安撫委屈巴巴的不周君一番。

盤問了一整夜,也沒能從周負口中撬出更多的東西來,包括為何他修為如此低微,卻在得到山海玉書後突然暴漲,甚至是他失憶的真相,一個都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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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周負也不會像最初那樣,不想回答就直接把他踢出夢境,好歹還知道知會秦琢一句“我不能說”。

秦府的大門連同家主那莫名其妙的懷疑一起,被秦琢甩在了身後,他一襲勁裝,騎着黑石子離開了摩星島。

作為一只狀似虎豹的孟極,黑石子勉強也可當坐騎,主要還是看它願不願意讓人坐在身上。

對于秦琢,那是一萬個可以,對于其他人,黑石子不伸爪子都算秦琢教得好。

異獸孟極擅長隐匿,速度奇快,跑起來如風如電,秦琢瞞着衆人去常羊山,心裏也想快去快回,黑石子正堪一用。

于是,秦琢跨着孟極,背着神劍,悄悄出發了。

…………………………

孟休是在一個月明星稀的秋夜來到諸夭之野附近的,孤身獨行,沒有告知齊聖山莊的人,甚至連劍都沒帶。

或許儒雅的父親确實容易養出混賬的兒子,如齊聖山莊的小公子孟傳,年紀尚幼,屁股坐不住,還能說是活潑可愛,而少莊主孟休,二十四了,還是随心所欲,混蛋得無法無天。

其實齊聖山莊年輕一輩都挺混的,只是孟休混得格外突出。

具體是怎麽個混賬法,想來也無需贅言,光從他得了神器後,一聲不吭地藏了三年就可見一斑了。

為了表決心,孟休連自己的本命靈劍都給折了。

若不是莊主孟肅實在了解這個仿佛是來讨債的兒子,險些也被瞞過去。

不過,三年之期已到。

他與神器的磨合,已經完成了!

此次前來諸夭之野,就是看中了那裏飛禽走獸不可計數,想先尋幾只異獸試試手。三年不曾動用靈力,不知是否會有些生疏。

孟休心神沉入紫府,用靈力勾動了納于其中的神器。

紫府又稱上丹田,由兩眉之間入內,乃虛空一穴,藏有先天真一之神,待到煉神還虛之境,靈神出入便是經由此處。

一道寶光自眉心射出,落在他的手上,勾勒出一柄巨斧的形狀。

斧柄足有七八尺長,斧面有成年男子的胸膛大,斧刃雪亮得如同鏡子一般,更讓人心悸的是神器中蘊藏的海嘯般的威能。

刑天斧!

“刑天舞幹戚,猛志固常在”,這其中的“戚”就是斧。

孟休在機緣巧合下得到的神器,就是屬于戰神刑天的兵器!刑天斧的權能很簡單,就是戰鬥,以及勝利!

“我的表字便是子戚,刑天斧合該歸于我。”孟休想到,帶着些許孩子氣的得意。

“戚”與“休”相對,一禍一福,本來是根據名的反義來取字,誰料又在此處暗合了命數。

他握緊了刑天斧的長柄,靜下心來,感知到奇經八脈裏久違地充盈着靈力,如浪潮般洶湧彭拜,在神識的控制下慢慢平複下來,恍若一汪深潭。

以孟休的目力,在有月亮的晚上根本不需要點燈,他跨着大步向前走,也不在乎自己弄出的動靜驚走了多少潛伏的野獸。

他的步子時快時慢,慢則在原地徘徊懶于前進,快則提氣輕身在曠野上穿行,無所謂自己在哪兒,也無所謂自己要去哪兒。

靈力叫嚣着、歡呼着,它們被孟休壓制了太久太久,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表明上是平靜了,水面下卻還是暗流洶湧。

孟休也任由靈力以這種幾乎算是造反的方式運行,他對自己很自信,只要他願意,随時可以停止這種暴動。

且玩且行,他走了半宿的路,仍然神采奕奕,沒有絲毫疲憊之态。

曠野的夜很靜,群星很亮,連深秋裏寒冷的晚風都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不對。

孟休歡喜的神情未變,腳步仍是亂七八糟,伸出去攀野果的手也沒有收回,但是他的心裏卻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安靜,太安靜了。

在剛到諸夭之野時,他還能遠遠地聽見幾聲猛獸的吼叫,還有零星微弱的蟲鳴,可現在似乎整片原野都籠罩在巨大的死寂中,只有心跳聲在耳邊轟響。

出事了。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與此同時,隐隐的鶴唳之音破空而來,孟休頭也不回,抄起刑天斧就往身後斬去。

躁動不安的靈力瘋狂湧入巨斧,斧刃劃破虛空,劈向來人。

攜風帶影、勢如奔雷的一擊,卻被一只手輕輕擋下了。

那是一只節骨分明的手,骨骼勻稱,欺霜賽雪,斧刃砍在手背上,壓得皮膚微微凹陷,青筋愈發明顯。

這一擊,居然連來人的皮膚都砍不傷!孟休大驚,見對方沒有動作,猛地擡起頭往那人臉上看去。

那是一個不到而立的青年,五官清晰俊秀,皮膚白得勝過初雪,也因此看上去不像活人,素色的短衣劍袖,腰上纏着一根鞭子,還有兩把帶皮套的匕首別在腰後。

青年的個子極高,看誰都需要低頭,他又有些眉壓眼,面上自有一股兇惡之色,讓人見之膽顫。

“在下孟休,敢問閣下是何人?背後偷襲,可不是君子所為。”孟休鎮定自若。

青年面無表情,手腕一抖,便輕巧地将刑天斧撥到一旁,這幅舉重若輕的姿态更讓孟休警惕。

青年道:“你是刑天斧如今的主人?”

孟休點點頭,緊緊握住了斧柄,手心裏滲着冷汗。

這個人……他居然一眼就認出了刑天斧?!想起他擋斧刃如拂羽毛的動作,孟休感覺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青年好似笑了一下,又好似只是擡了擡眼皮,他的目光從孟休的臉上游移至巨斧,雪亮的斧刃映照着他的身影,如夢亦如幻。

“哼。”青年不知想到了什麽,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

孟休定定地盯着青年,他知道現在逃跑是做無用功,還不如盯着青年,出了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白衣青年挑剔地上下掃視孟休一番,随後淡淡開口道:“拿上刑天斧,跟我走。”

言罷,也不等孟休回複,轉身便邁步離開。

“……去哪裏?”

“常羊山。”

轟隆隆——

電光在天際張牙舞爪,一道晴天霹靂響徹四野,孟休的臉龐半明半暗,雙眸被雷光照亮了一瞬,随即一切都歸于黑暗與寂靜。

常羊山?

孟休将這三個字颠來倒去地默念了幾遍,思緒像泡了水的棉花,愈發沉重,還憋得難受。

逃!

必須逃!

他很快下定了決心,常羊山一出,孟休就猜到白衣人是沖着刑天斧來的,若是依他之言去了戰神刑天的封印之地,自己焉有命在?

心念急轉,孟休左手輕輕一抖,從袖口裏抖出了一張符箓。

在白衣人轉頭的剎那,也他靈力一吐,激活了符箓,旋即将其甩向白衣人的門面。

符箓,歸根結底是把一個陣法精簡、縮小,最後濃縮在一張又輕又薄的黃紙上,威力是小了些,但比布置起來費時費力的陣法實用得多。

面對如毒蛇一般咬來的符箓,白衣人的眼神古井無波,随意伸手一抓,就将符箓揉成一團捏在了掌心裏。

沉悶的爆炸聲在手中響起,白衣人松開指縫,飛快地瞥了一眼,那張符箓已然化作了一把細碎的灰燼。

而孟休早已竄出了數裏,作為齊聖山莊的少莊主,雖然不至于把自己武裝到牙齒,但是身上的保命手段也只會多不會少。

鹿皮靴用浸潤過靈獸血的金線繡着神行符,懷裏藏着個替身紙偶,腰帶是件舉世罕見的傳送靈寶,頭頂的發冠也有短暫隐身和遮掩氣息的效果。

這些都是他逃離此地的底氣!

見孟休狂風一般遠去,白衣人蹙起眉頭,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下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孟休沒有禦劍,他的靈劍在三年前就被他親手折斷了,現在只能靠瘋狂地掄動兩條腿奔跑,可在神行符的加持下,速度竟不比禦劍慢。

他提氣輕身,一門心思往前沖。

突然,他渾身的血液逆流,臉色煞白,四肢也不聽使喚地僵在了半空,撲通一聲向前撲倒在地。

是白衣人動的手腳,他追上來了!

孟休一直在催動傳送靈寶,但這種靈寶都需要一小段時間激活,在即将開啓傳送法術時卻被白衣人打斷了。

孟休不死心,猛地再催,卻發現腰帶上的珠寶玉石盡數黯淡,破碎的紙屑從懷裏漏出,金制發冠發出不堪重負的裂聲,咔嚓地崩裂開去。

白衣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毀掉了他身上所有的靈器!

披頭散發,全身僵直,現在的孟休不可謂不狼狽,他勉強提起力氣,決定同白衣人殊死一搏。

大不了一死!反正家裏還有個弟弟,也不怕齊聖山莊沒人繼承,只是他爹娘……

孟休破罐子破摔,咳出一口鮮血,鼻腔裏彌漫着血液與泥土混合的腥氣。

白衣人的聲音穿越晚風,傳到了他耳邊:“聽着,我不想殺你,只要你乖乖地到常羊山去,我就不會對你做什麽。”

“呵呵。”孟休俯趴在地上,半個字都不信。

踏過草地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白衣人似乎有意弄出點動靜來,令孟休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你不答應,你可以走,但他就只能去死了。”白衣人漫不經心,言語中有兩三分冷漠的戲谑。

“誰?”

白衣人蹲在孟休面前,一字一頓道:“秦家,秦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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