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刑天斧3

刑天斧3

秦琢醒來的時候,覺得後頸酸疼,忍不住捂着脖子,倒吸一口冷氣。

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敲暈之後,他下意識地往背後摸去,還好曳影劍還在,身上也沒受其他的傷。

“喲,秦閣主終于醒了?”

一個陰陽怪氣的嗓音響起,聽上去很年輕,聲線還有點熟悉。

秦琢往聲音來源處望去,見一個衣着華美的年輕人被五花大綁着丢在地上,正憤憤地努力仰起腦袋盯着他,臉上還有幾道已經幹涸的血跡。

“你是……啊,孟少莊主?”只瞧一眼,秦琢就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見齊聖山莊的少主那副凄凄慘慘的模樣,秦琢連忙爬起來想去給他松綁,可是他自己也渾身無力,剛起身就兩腿一軟,重新栽倒在地。

“喂,你沒事吧?”孟休被他吓了一跳,關切道。

秦琢搖搖頭,喘了一口氣,壓下了那股惡心的眩暈感後,視線清晰了許多。

他掙紮着爬了兩步,以一個不算美觀的姿勢滾到孟休身邊,去解他身上的繩子。

不知繩子上被施了什麽神通,在離開孟休的身體時,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孟休顧不上活動又僵又麻的四肢,急忙扶住了秦琢,免得他又往地上摔。

秦琢謝了孟少莊主的好意,用雙臂撐着地面坐直了身子,這才打量起周邊的環境。

一輪紅日高懸,已是正午時分,但陽光并不明亮,盡數被漫天的黑雲遮擋,只有寥寥幾縷有幸漏過雲層,灑落人間。

四下寂靜,草木蕭疏,泥土顆粒分明,還泛着不詳的血紅色,全然是秦琢陌生的景象。

“孟少莊主怎麽會在這裏?”秦琢看向孟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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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休揉着手腕,聽他這麽問,便氣不打一處來:“還不是因為你!”

“我?”秦琢微愣。

孟休道:“你是怎麽落到那個白衣人手上的?”他又望着身上完好無損、連擦傷都沒有的秦琢,悲憤道,“他憑什麽綁我不綁你?!”

“白衣人……”秦琢琢磨了一會兒,“孟少莊主是說把我打暈的那個人?”

“還能是誰?秦閣主不會連他的臉都沒看清吧?”孟休皺眉道。

秦琢又摸了摸後頸,老老實實地搖頭:“我沒看到任何人,一醒來就在這裏了……話說這是什麽地方?”

孟休露出了一絲苦笑:“常羊山。”

聞言,秦琢的眼皮一跳,不祥的預感占據了他的內心,恰好他感覺力氣恢複得差不多了,踉跄地站起身,曳影劍通曉主人的心意,無聲無息地劃出了劍鞘。

孟休繼續道:“那白衣人還攔住了我,說若我不到常羊山來,他就殺了你,誰讓我是個大好人呢,于是我就跟他來了,一進常羊山地界,他二話不說便把我綁住,丢在了你旁邊……哎呀,那一下扔的,真是疼死我了……”

一聽是為了自己,秦琢心神一震,連忙歉然道:“是我連累孟少莊主了,我……”

“行了行了,我自己選的,死了也活該。”孟休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你也不用叫我孟少莊主了,直接喚我的表字就好,我呢,就叫你秦世叔吧。”

“……好。”秦琢沉吟片刻便應了下來,又道,“既然那白衣人不殺你我,那就是留着我們還有其他用處,眼下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裏。”

秦琢流露出幾分擔憂,環顧四周:“子戚可見過一只孟極?它是和我一起來的。”

孟休回憶道:“原來那是只孟極?白衣人将我帶來時,我遠遠看到一只豹子似的異獸在世叔身邊打轉兒,但在白衣人一接近,它就落荒而逃了,白衣人也沒去追。”

“活着就好,它倒是機靈得很。”秦琢松了一口氣,露出笑容來。

孟休斜眼瞧他:“你不生氣?”

秦琢困惑道:“生氣?我生什麽氣?”

“那畜生竟丢下世叔,獨自逃跑,可見是個沒良心的,這種不忠于主人的異獸養來做什麽?不如加點調料一鍋炖了,還能補補氣血呢!”孟休習慣性地以少莊主的思維思考到。

秦琢卻道:“不會,黑石子——那只孟極叫黑石子,它很聰明,肯定是幫我們搬救兵去了。”

孟休不以為然道:“就是因為太聰明了,才會自顧自地逃命。奇珍異獸又如何?我可不放心把這種會棄主而去的異獸養在身邊。”

正如孟少莊主的用人原則,忠誠第一,能力第二。沒能力的人只是辦不成事,不忠誠的人卻有可能給予齊聖山莊致命一擊。

而秦家主則恰好相反,他寧可用一個包藏禍心的能人,也不會容忍一個乏善可陳的蠢蛋。

說話間,兩人已經找到了一條看起來通往山下的路,警惕地一步一挪,往山下走,不知為何,明明周身沒有霧,遠處卻像是蒙了一層紗,怎麽也看不清楚。

不過身在常羊山,平日裏古怪的景象也算不上古怪了。

秦琢不欲與孟少莊主争辯,即使他心底依舊相信黑石子,還是緘口不言了。

孟休卻不饒他:“秦世叔認為,孟極是求救去了,那麽世叔覺得,它有本事從常羊山一直跑到摩星島嗎?”

為照顧到秦琢的情緒,向來随心所欲的少莊主終究沒把“畜生”一詞叫出口。

“用不着去摩星島啊。”秦琢微微歪頭,看着孟休笑了一下,“我說過,黑石子很聰明的。”

“嗯?”

秦琢腳步不停,露出思考的表情:“離此地最近的宗門是武都的萬象洞,師尊曾帶我和黑石子去拜訪過,萬象洞的道人應該還記得黑石子。”

萬象洞又叫五仙洞,相傳有五位仙人在洞中修行,是一個傳承千年的古老門派,雖然古老并不能與強大等同,但萬象洞的實力還是不容小觑的。

孟休聞言愣住了,萬象洞是修仙界名門不假,但一直處于避世隐居的狀态,幾乎不與其他宗門往來,偶爾在俗世行走,還是為了尋找民間根骨上佳的幼童,征得其親族同意後收入門下,以保萬象洞傳承不絕。

那群古板得要死的牛鼻子們居然肯放人進他們的洞府?

其實秦琢還藏了些話沒說,比如秦老家主起初想進萬象洞,道人們是不肯的,再比如萬象洞所有的道人加起來,也打不過他師尊。

……不要問他是怎麽知道的。

總之,那群道人肯定對他們一行人印象深刻——家都差點被拆了,能不深刻嗎?

至于面對黑石子的求救,萬象洞的道人們願不願意出手相助,就不在秦琢的考慮範圍內了。也許是避世太久,他們一個比一個純良正派,秦琢也非罪大惡極之徒,萬象洞沒有道理不救人。

“萬象洞會派人前來?”孟休将信将疑。

秦琢道:“萬象洞相隔不遠,對常羊山比我們熟悉得多,他們在此處行走也比我們安全得多,見了黑石子,無論真假,總會派人探一探的。”

孟休覺得自己和這位秦閣主的思緒沒有在同一條線上,他是在問“萬象洞願不願意幫忙”,而秦閣主回答的卻是“萬象洞會不會對求援的真假心存疑慮”。

看來,秦閣主是篤定萬象洞願意仗義出手了。

秦琢走在孟休前面,本是一種保護的姿态,但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意義了,無論那白衣人是從前還是從後攻來,他們都躲不開。

就像是案板上的魚肉,再怎麽掙紮,也躲不過廚子又快又狠的一刀。

不過嘛……

秦琢盡量小幅度地動作,摸了摸手腕,頂着冷風,确定手上的圖騰還在發燙。

說明那位不周君正在注視着他,他對周負很有信心,白衣人再強悍詭谲,也躲不過周負的一記“鎮疆”。

在他身後,孟休眯起了雙眼,盯着秦琢的背影,似乎想用目光把他燙出一個洞來。

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刑天斧的異動壓下來!

刑天斧就這麽喜歡這個秦昆玉嗎?拜托,你可是神器啊,是戰神刑天的武器啊,你矜持一點好不好!

再次感覺到刑天斧試圖破體而出,投向秦琢的懷抱,孟休急忙調動神識将其壓制在丹田中。

這些年,刑天斧一直很老實,就算拒絕聽他調遣,也不會如同今日這般死命掙紮,怎麽一見秦琢就成這樣了呢?

孟休煩躁地抓了抓頭,他的發冠之前就被那白衣人震碎了,眼下披頭散發,好不狼狽,雖然他也不是特別在意自身的形象就是了。

他現在的感覺,就像千辛萬苦得到了佳人的芳心,三書六聘後臨近成親,佳人卻毫無預兆地跟情郎私奔了一樣。

“不對!”

一聲驚疑不定的叫喊将孟休的思緒拉回了擋下,他定了定神,看向前方突然停下腳步的秦琢。

“怎麽了?”

秦琢面色嚴肅,雙眸比高空的烏雲還要陰沉,他轉過半個身子,認真地看着孟休。

“你累不累?”秦琢沒頭沒腦地問。

孟休下意識地想說不累,但話到嘴邊,又想起在秦琢的眼中,自己是個失去了全部修為、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普通人,便強行改口說自己很累。

誰料秦琢點了點頭:“累就對了,我也很累。”

“啊?”孟休沒聽明白。

秦琢道:“因為我們根本不是下山,相反,我們走的是一條上山的路。”

聽了他的話,孟休終于從神游天外的狀态清醒過來,他知道自己其實有煉氣化神中期的修為,突破也已遙遙在望,這麽一點路對他而言不算什麽。

但是秦琢不一樣,雖然也沒有十分疲憊,但他敏銳地察覺到,這段路消耗的體力似乎有些太多了。

孟休饒有興味:“我們看似在下山,實際上卻是在上山?是幻術嗎?”

“也許,但世上千奇百怪的神通太多了,或許是別的法術造成的。”秦琢若有所思,“不過有一點可以确定,那就是白衣人想讓我們上山。”

孟休的叛逆之心蠢蠢欲動:“我們非要上去不可嗎?常羊山上連青苔都不好長,除了刑天還能有……”說到這裏,他狠狠打了個激靈,大叫起來,“對,刑天!”

他猛地上前,激動道:“那個白衣人想讓我們去找刑天!”

秦琢一時間怔住了,他也是受周負所托,前來查看常羊山的封印是否完好。

為了躲避白衣人,秦琢本以為此事要暫且放一放了,沒想到白衣人竟也是為刑天封印而來。

“為什麽偏偏要讓我們去尋刑天?”秦琢道。

孟休心道,肯定是因為他是刑天斧的主人啊,白衣人還開口問過呢。秦閣主恐怕是恰好路過,不小心被卷入此事了。

思及此,他看秦琢的眼神不由地帶上了幾分愧疚和憐憫。

秦琢卻想,那白衣人實力深不可測,圖騰發燙,周負卻不出手,說明他認識此人,并且篤定白衣人不會傷害自己,說不定又是一位上古大能,專門找到了自己呢。

至于孟少莊主,大概是被殃及的池魚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腦海裏同時浮現出了一句話。

——孟少莊主的确有些倒運。

——秦世叔真是太倒黴了。

沉默半晌,秦琢率先開口說道:“呆在原地也不是辦法,我們不如上山看看吧。”

“好。”雖然孟休覺得原地不動是最安全的,但等待救援也不是他的風格,于是他答應了秦琢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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