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刑天斧5
刑天斧5
聽罷刑天的話,秦琢先是一怔,随後扭頭看向孟休,兩只眼睛充滿了疑惑。
孟休也渾身一僵,朝一人一頭顱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腳下還後退了半步。
“你有刑天斧?”秦琢的語氣很是平和,好像只是單純地關懷了一下後輩。
孟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攤了攤手,聳了聳肩,一副“你愛信不信、不信拉倒”的死樣子。
“我可以感覺到,我的斧頭,似乎是把你當主人了。”大概是氣力不濟,刑天說起話來越來越慢,“你是跟昆玉一起來的,多大歲數了,叫什麽名字?”
對于刑天,孟休還是保持着一份尊敬的:“晚輩孟休,字子戚,今年二十又四。”
刑天長長地“哦”了一聲,眼皮垂得更低了:“孟子戚啊……我這一睡,不知道何時能再次醒來,你把我的盾拿去吧,左右留着也是無用……昆玉,你過來。”
“刑天閣下。”秦琢連忙上前了幾步,來到刑天近前。
他心裏十分別扭,刑天看上去和他很熟,看他的眼神中也滿是久別重逢、故人依舊的歡喜,但他的記憶一片空白,往事根本沒在他的腦海中留下半點痕跡。
好在刑天也沒察覺到他的不自在,以為站在他面前的還是“昆玉”,殊不知故人已經成了弱小又無知的“秦琢”。
刑天道:“伸手。”
秦琢便将手掌放在刑天眼前,刑天黯淡無光的眼中忽然爆發出一道奪目的金光,落到了秦琢的手上,凝聚成一根瑩潤剔透的玉簡。
秦琢對這種玉簡再熟悉不過了,這不就是另一片山海玉書嗎?他不久前還生吃了一片呢!
不過這片玉書給他的感覺有些不同,首先這個重量就不對,比記載了“少昊之國”的那片要重幾分,其次,先前的那片觸感溫暖,和這片冷得像一塊堅冰。
上面用古怪的文字刻道:“又西三百五十裏,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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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母……
涉及到一位神靈,秦琢必須謹慎行事,刑天說這片玉書裏含有西王母的一絲真靈,正是真靈的異動驚醒了沉睡的他。
可是西王母能出什麽事?不會……也是因為穹闕吧?或者是饕餮提到過的那個無限主神?
刑天道:“快去找西王母吧,陸吾失蹤,開明獸要守護帝之下都,帝俊遠在大荒,不周君離不開衆帝之臺,其他神靈也不知去向,現在只有你能幫助她了。”
秦琢握緊了玉書,鄭重地點點頭,感覺雙肩被壓上了一個萬分沉重的擔子。
他不能逃避,因為他不僅僅是“秦琢”,他也是“昆玉”,即使記憶和實力都已埋葬在時間長河中,但本身的特殊就注定了他不能臨陣脫逃。
他要去幫一位來自蠻荒時代的、從來不曾弱小過的神靈。
刑天蓬草般的亂發随風狂舞,他看着秦琢嚴肅的表情,露出一個微笑:“昆玉,那西王母就拜托你們了,千萬別讓娲皇的努力白費啊。”
娲皇?這和女娲娘娘有什麽關系?
秦琢猝不及防地懵了一下。
疑問太多,讓秦琢不禁思考,是不是向他坦白自己失憶了比較好,可惜刑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這段話耗盡了他最後的精力,一代戰神,現在卻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你……快去……我……等你回……”
最後一個“來”字已經微不可聞了,刑天再度沉沉睡去,泥人也擡起了碩大的腳掌,捧着他轉身走入了霧氣深處。
霧氣很快就淡去了,已然不見了泥人的身影。
直到這時,孟休才走到了秦琢身邊:“你、你是怎麽認識刑天的?深藏不露啊秦世叔!”
“你不是也在身上藏了一件神器嗎?”秦琢淡定地回敬道。
“這能一樣嗎!”
“這不一樣嗎?”
孟休摸了摸後腦勺,悄聲說道:“秦世叔啊,你真的打算去找西王母?”
秦琢斜眼看着他:“你就說你要不要刑天盾吧。”
“要,當然要,不要白不要!可是那個白衣人……”
秦琢雷厲風行地扭頭就走:“對付不了,就先不管這麽多了,走吧,我們去玉山。”
“哎呀,等等我!秦世叔——”
這次往相反的方向走,兩人都感覺身上兀的一輕,仿佛卸下千鈞重物,眼前豁然開朗,才是真正下山的路。
他們不知道,有一雙鷹隼般狠厲的眼一直在注視着他們離去。
白衣人緩步走出,好似憑空出現在常羊山上,原來纏繞在腰上的鞭子正被他緊握在手裏。
細看之下,會發現那根鞭子有些奇怪,它沒有握把,也不分節,鞭身上還有細軟但稀疏的絨毛。
就像是某種動物的尾巴。
白衣人靜靜地看着秦琢遠去的背影,随後轉身,踏上了相反的方向。
他慢慢裂開了嘴角,露出鋒利的尖牙,眼底暗潮湧流,壓抑着無邊的瘋狂和貪婪。
“刑天……呵呵。”
…………………………
萬象洞位于半山腰,是一個天然的溶洞,洞中景象包羅萬象,宛如阆苑仙宮,既具北國之雄奇,又有南疆之靈秀,借寶地建府的門派便直接以萬象洞為名,在洞中煉丹、學法。
萬象洞的宗旨只有一個:修道,成仙!
洞中除了各式各樣的燈與燭,幾乎沒有其他設施了,萬象洞的道人們以石為桌、為椅、為床、為枕、為案,崇敬自然,使自身契合大道。
不過自秦老家主帶秦琢和黑石子上門拜訪後,洞內也增加了不少新奇設施,不再看上去窮苦得連普通人家都不如了。
山腰上有一小塊平地,盡頭是一個又矮又寬的山洞口,怪石嶙峋,洞中一片漆黑,深邃中透着神秘的氣息。
一個穿着岩灰色的內襯,外面卻披了一件五彩羽衣的小道童從洞口鑽出來,靈活的眼睛左顧右盼,确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又鑽了回去,片刻之後從洞裏拉出了一個年紀更小的女孩兒。
“外面沒有人,斷憂,快跟師兄來!”
那小女孩也身披一襲色澤靓麗的羽衣,五色絲線繡出栩栩如生的鳥兒,下擺還用各種花紋的羽毛點綴,內襯是天青色的,冰雪可愛,宛如仙童。
“離恙師兄,我們這樣跑出來,真的不會被師尊責罵嗎?”小女孩擔心地問,烏溜溜的眸子裏閃爍着興奮的光彩。
名叫離恙的小道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不會的,我問過大師姐了,只要不要跑太遠,及時完成今日的課業,師尊就會當做不知道的!”
“那……如果掌門……”斷憂還是有所顧慮。
離恙急忙豎起一根手指,對着師妹“噓”了一下:“我只悄悄告訴你,你不要跟別人說哦。”他低聲對斷憂耳語道,“聽說掌門和我們差不多大的時候,就喜歡偷偷跑出洞府,所以經常被幾位太上長老打手心呢!”
“啊!”斷憂像是知道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似的,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滾圓,“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兩個小孩手拉手跑出了洞口,高興地撲進了樹林中,雖然他們都是萬象洞的修士,但對這個年紀的孩童來說,愛玩是天性,随手撿一片落葉都能擺弄上半天。
秋風微涼,滿地金黃,在落葉上奔跑,踩過落葉鋪成的地毯,發出咔嚓的聲響。
鬧累了,就肩并肩坐在大樹底下,離恙拔起路邊的草,手指靈活地翻動着,三兩下就編出了一朵小花。
“離恙師兄好厲害!”斷憂高興地鼓起掌來,離恙看着師妹,把編好的花插到了她的頭發上。
斷憂笑道:“再編一個!再編一個送給師尊吧!”
離恙點點頭:“好呀,還有掌門、大師姐、二師兄、幾位長老……”
斷憂道:“好多哦,師兄教教我嘛,我也一起編。”
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起,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計算他們到底需要編多少朵花。
突然,斷憂率先發現了樹林中的異動,趕緊拉了拉師兄的袖子,有些害怕地咽了一口唾沫:“師兄……”
“怎麽了?”離恙正在專心致志地編小花,一擡頭,和樹叢中一雙金燦燦的瞳孔四目相對。
“啊!”他丢了手中的草,拉着師妹爬起來,将她護在身後。
斷憂驚恐道:“那、那是野獸嗎?”
離恙怕得小腿肚子都在抽搐,仍強撐着擋在斷憂身前:“師尊說過,若是在山野中碰到猛獸,絕對不能跑,越跑它越要追你……別怕,我們的衣服上有法術,尋常猛獸傷不到我們的,再不濟,還有師兄保護你。”
斷憂摸了摸身上的彩色羽衣,擔心不已:“真的可以擋住嗎?”
離恙心裏也在打鼓,但他不願在師妹面前露怯,于是咬着牙道:“絕對沒問題的!”
樹葉簌簌作響,金瞳的主人終于鑽出了樹叢,那竟是一只白底黑紋的豹子,四肢矯健修長,鋼鞭似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地面,野性的獸瞳中滿是睥睨之意。
“這是豹子?”斷憂緊緊攥着師兄的衣擺,悄聲問道。
離恙小聲回話道:“不是吧,豹子有這麽大嗎?好像有點眼熟……”
“眼熟?”斷憂想了想,忽而靈光一閃,“我!我想起來了,幾年前洞裏來過一個特別好看的大哥哥,這不是他的靈寵嗎?”
“對!我也想起來了!可是你當時不是才五歲嗎,記得那麽清楚?”離恙一拍雙手。
斷憂不服氣了,鼓着腮幫子道:“離恙師兄別小瞧人,我連三歲的事都記得呢!”
黑石子從常羊山一口氣跑到了隴南,累得直吐舌頭,還沒來得及進洞,就見大樹下坐着兩個小孩,身上的法術氣息很像萬象洞的道士。
“孟極——”
黑石子長鳴一聲,甩了甩尾巴,不管被自己吓到的兩個小孩,徑直邁着大步向萬象洞仙府的入口奔去。
離恙叫道:“它是不是叫黑石子?它想進洞?”
“那個好看的大哥哥呢?”斷憂關心起另一件事。
黑石子跑了兩步,就被仙府門前的禁忌攔在洞外,急得他原地轉圈,長尾煩躁着抽着地面,濺起一大片碎石砂礫。
萬象洞外設下了龐大複雜的護宗大陣,每一個弟子入門時都會由師尊在他們體內種下禁忌的“鑰匙”,才能自由出入萬象洞,若是外人想進,那就需要特殊的口訣了。
黑石子着急地不斷抓撓透明的靈力屏障,激起陣陣電光,爪子上的毛都被燒焦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扭頭看向樹下傻站着的兩個小孩,又竄到他們身前,咬住離恙袖子的一角,不斷地往洞口拽去。
考慮到離恙體量尚小,黑石子用的力氣很輕,還收了牙齒,免得咬破他的衣服。
“他想進萬象洞,他是和他的主人一起來找掌門的嗎?”可是離恙左看右看,也沒看到其他人。
斷憂的心思更細膩些,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是不是大哥哥遇到了危險,派黑石子來向掌門求援?”
“說的對,我們快帶他進去吧!”
離恙不再抵抗黑石子的拉扯,兩人匆匆解開保護仙府的陣法,帶着黑石子沖進了萬象洞。
“掌門!師尊!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