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刑天斧6

刑天斧6

秦琢和孟休一起往昆侖的方向趕,果然沒有遭到白衣人的阻攔。

孟休擔憂道:“秦世叔,你說那個披麻戴孝的家夥,不會去找刑天的麻煩了吧?”

“哪個披麻戴孝的?”秦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也許吧,不過還是先去找西王母要緊,刑天那邊……我們似乎也幫不上什麽忙。”

孟休滿臉憂愁地嘆了一口氣,年輕的面龐上出現幾分刻意裝出的老成:“那個白衣人到底是什麽境界呢?”

秦琢沉默着搖搖頭,他并沒有直面過那個人,也沒辦法做出判斷。

“昆侖山早已成為禁地,我們真的能找到玉山嗎?”孟休問他。

秦琢肯定道:“自然,刑天給了我信物,我們可以借此避開昆侖山的禁忌。”

這個所謂的信物,當然是那片冰晶一般的山海玉書了。無論昆侖山上的禁忌有多麽強大,都不會阻攔西王母,只要借助西王母的真靈,他們就能暢通無阻地進入傳說中的昆侖神山。

“那……你養的那只孟極怎麽辦?”孟休忽然想起了什麽。

秦琢笑道:“我沒有隐藏氣息,他會跟過來的,我們最好動作快一些。”

一路向西南而去,秦琢全力催動靈力,以最快的速度穿梭在山野間,他似乎是默認了孟休可以跟上這個的速度,沒有半點停下來等這位“普通人”的意思。

孟休不禁苦笑。

看來秦閣主已經知道自己并沒有靈力盡失了,八成還猜到了他隐藏修為的原因,他們要去的是龍潭虎穴般的昆侖山,此時也沒必要隐瞞了。

于是他三兩步趕上了秦琢,輕松地與他并駕齊驅。

若是禦劍還可以更快,但孟休身上沒有靈劍,刑天斧看上去也不太适合踩着,而秦琢方才晉升至煉精化氣後期,禦劍尚且生疏,未必能飛得比雙腿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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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千裏迢迢趕到昆侖地界,孟休又望着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巒犯起了愁。

群山逶迤婉蜒,一重一疊,披着素玉亂槐一般的雪衣,宛如一條昂首挺胸的銀龍,卧在廣闊無垠的原野上,又如一把把鋒利的劍,徑直插到低垂的藍天裏去。

昆侖山巍巍莽莽,高達萬仞,一山更比一山高,撲面而來的浩然正氣蕩滌着每一個人的魂魄,蒼莽,壯麗,令人肅然起敬。

望着銀裝素裹的昆侖,秦琢竟升起一種血脈相連的親近之感,身上的每一根發絲、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都在歡騰,訴說着歸家的喜悅。

昆玉,昆侖之玉。

難道自己也曾生活在昆侖山中嗎?亦或是他的跟腳就是源自這片神山呢?

心潮澎湃之下,秦琢久久凝望着平原盡頭氣勢磅礴的峰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孟休看他沒有了動作,便搶先他一步,緩慢地、試探着向昆侖山走去。如今的修行者走到這裏已是極限了,再往前就會受到昆侖禁忌的敵對,要麽退,要麽死。

回過神來,秦琢見孟休直愣愣地就要往前沖,吓得顧不上什麽禮節,匆匆伸手拽住他的後領,将他拖回來。

“你不要命了?!”

“當然要啊,我只是想看看,昆侖禁忌到底是什麽樣的嘛。”孟休摸了摸鼻子。

秦琢瞪着他,但這不是秦家的小輩,心裏有再多的責備都罵不出口,最後妥協地閉了閉眼,從懷裏取出刑天給他的那片山海玉書。

孟休扭頭看了一眼:“這是……”

“這是刑天給我的信物,它可以讓我們前往玉山,那是西王母的所在。”秦琢回答道。

言罷,他将山海玉書托在手中,緩緩向其中注入了一絲靈力,玉書恍若久旱逢甘霖,貪婪地汲取着秦琢的靈力,表面的觸感也越來越冰冷,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塊堅硬的寒冰。

他專心致志地嘗試着觸動西王母的真靈,另一邊的孟休卻突然身形一晃,面龐剎那之間褪盡了血色,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你還好嗎,身上的傷怎麽樣了?”秦琢急忙扶住了他,試圖給他輸送靈力,卻被孟休掙紮着一把推開。

秦琢很是不解:“子戚?”

“抱歉,但還請秦世叔……暫且離我遠些吧。”孟休雙目緊閉,微微弓着身子,一手死死地按住腹部,另一只手并做劍指,輕輕點着眉心。

他說話間吐出的氣息都溢滿了靈力,在經脈中的靈力瘋狂奔湧的同時,面上已然汗如雨下,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又受周遭寒氣的影響,很快凝結成冰。

僅憑孟休的動作,秦琢一眼便看出了症結所在:“你的氣海……”

“沒事!”孟休搶白道,話語間帶上了咬牙切齒的味道,“只要秦世叔稍微離遠一點,就沒關系了!”

天可憐見,秦琢剛一拿出信物,好不容易被他壓制在體內的刑天斧突然亢奮了起來,不斷地朝秦琢的方向掙紮着。

等到秦琢調動了自身靈力,他的氣息彌漫開去,刑天斧就更加精神百倍,好似一只歸家的雛鳥,說什麽也要沖出孟休的氣海,去和他親近一番。

秦琢聽他這麽一說,雖是不明所以,但仍然噔噔噔地後退了好幾步。

“可惡啊……”孟休費盡全身的力氣才再次控制住了刑天斧,刑天都承認了自己是刑天斧的主人,但刑天斧卻偏偏胳膊肘往外拐,對秦琢這個“外人”親近異常。

孟休斜眼睨着滿臉關切的秦琢,心裏死活想不明白,刑天斧也好,那把劍也好,神器們究竟看上他哪一點了?自己又有哪點不如他了?

總不能是他長得好吧?

秦琢見他漸漸緩了過來,注意力便轉回了手中的山海玉書上。

通過靈力微妙的變化,他能感覺到這根玉簡中确實存在着什麽東西,冰冷刺骨,殺意凜然,即使不含絲毫惡意,也足以令人驚出一身冷汗。

一股熟悉之感萦繞在他的心頭,秦琢早已沉浸其中,随心而動,無師自通地用靈力包裹住了那一縷沒有自我意識的真靈,将其慢慢抽出玉簡。

之前周負抽出旸太祖的法術,也是這麽做的吧?秦琢忍不住想到。

可是周負那副舉重若輕的姿态,卻是秦琢模仿不來的,當他将西王母的真靈與玉書分離開時,全身上下都感覺到一陣用力過猛的酸痛感,太陽穴也一抽一抽地跳。

自己還差得遠呢。

秦琢在心底告誡自己戒驕戒躁,随後垂眸看向手掌,西王母真靈的全貌終于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朵粉白色的桃花,欲開未開,嬌美動人。秦琢小心地托着它,仿佛托起了千裏江山、萬丈昆侖。

“這就是西王母的……真靈嗎?”孟休不敢近前,只好站在遠處觀望。

真靈是依托魂魄誕生的,是意識的直接顯化,修士修道的同時也要不斷錘煉三魂七魄,使其逐漸強大凝實,只有誕生了真靈,才能成為真正的神仙。

而西王母,毫無疑問是神靈仙人中的一員。

秦琢凝望着掌心裏的桃花,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為什麽會是桃花呢?”

作為昆侖的女神,終日與高天冰雪為伍,真靈的外貌卻是一朵嬌嫩的桃花,這讓秦琢百思不得其解。

孟休滿不在乎,根本沒法理解秦琢為何總是這般謹慎多慮:“說不定西王母就是喜歡桃花呢,別想東想西啦,我們快走吧。”

秦琢暫時把疑心塞回了肚子裏,笑道:“好,先不想了。”

桃花從他掌中飄起,綻放出晚霞一般的絢爛光彩,籠罩在兩人身上,化作一個看得見摸不着的屏障,輕柔地卸去了昆侖對他們無形的壓迫。

“厲害!”孟休手賤地去撩周身的光華,發出一聲嘆息似的感慨。

秦琢提醒他道:“走得慢一些,不要離我太遠。”

他們離昆侖神山越來越近了,忽有一聲清麗的鳥鳴劃破了碧藍的天穹,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仿佛穿越了萬水千山,橫亘在這片蒼茫的土地上。

“這是……”秦琢若有所思地擡起頭。

孟休也福至心靈:“這是來迎接我們的吧?”言罷,他舉起一只手,朝着鳥鳴的方向拼命揮動起來,“聽得到嗎——我們在——這裏——”

魯莽!

秦琢沒能來得及阻止他,心裏惱火道,昆侖神山上沒有凡物,若是來者心懷敵意,孟休此舉,無異于給敵人遞刀子!

一只麻雀大小的鳥兒托着狹長的尾羽,在空中盤旋了數圈,一頭向他們俯沖過來。

等鳥兒飛到近處,他們才看清它有着靛青的羽翼與丹紅的頭冠,頭顱的側面也有兩點豔麗的朱紅,體态輕盈,色澤明亮,眼睛如同黑珍珠一般晶瑩。

翅膀扇動卷起清風,鳥兒堪堪停在秦琢面前,歪着腦袋,盯着他一陣猛瞧。

與鳥兒對視了一會兒,秦琢便被它嬌憨的模樣逗笑了,伸出手去任由它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鳥兒抖了抖身子,扭着脖子用尖喙梳理了一下羽毛,口中發出了清脆的人聲,聽上去就像是一位豆蔻年華的少女。

“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原來真的是您啊,昆玉閣下!”

秦琢的笑容僵在了嘴邊。

你也認識我?!

我不會真的出身自昆侖山吧?

“這鳥也認識你?”孟休的表情比秦琢還要震驚,他不可思議地看了看鳥兒,又看了看秦琢。

孟休又開始懷疑自家老爹的話了,你管這叫“出了名的朽木”?!

那鳥兒偏着頭望向孟休,小小的眼睛裏有大大的困惑:“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娘娘也不認識你。”

秦琢輕咳一聲:“他叫孟子戚,是我帶來的,我們受刑天之托來探望西王母。”

“刑天,唔,刑天……”鳥兒下意識地用爪子扒拉着秦琢的衣袖,低頭沉思了片刻,道,“那是好久以前了啊,我記不清他的模樣了……”

秦琢也放緩了語調道:“是啊,好久遠了。”

他頓了頓,又道:“青鳥,王母娘娘向來可好?”

這只鳥兒的身份并不難推測,跟随在西王母身邊的飛禽神獸,除了三青鳥,就沒有其他了。

那鳥兒不滿地昂起頭,背上的羽毛都生氣地豎了起來:“昆玉閣下,我的名字是小鵹①啦,您又把我認成青鳥哥哥了。”

西王母座下有三只青鳥,一名曰大鵹,一名曰小鵹,一名曰青鳥。

秦琢微愣,随後用指腹撫了撫炸毛的鳥兒的脊背,溫和地笑道:“抱歉,我的錯,太久沒有見你們,一時間都分不清了。”

“我知道,我知道,活了太久,總會忘記很多東西。”小鵹嘀嘀咕咕,展示了一番自己的寬宏大量,又振了振翅膀道,“娘娘還在沉睡,大鵹姐姐和開明獸守着她,應該是一切都好……吧?”

這話聽得秦琢一時怔住了,怎麽西王母也在沉睡?

除了大荒的帝俊和羲和,敢問還有哪位神靈是沒在睡覺的嗎?

秦琢連忙解釋道:“可是刑天說,娘娘的真靈出現異樣,他怕娘娘出事,才讓我們過來看看。”

“啊?”小鵹驚疑不定,黑豆似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恐,大力拍了拍翅膀道,“若是娘娘壓制不住穹闕了,大鵹姐姐會第一時間告知我才對啊!”

一直默不作聲聽他們交流的孟休插嘴道:“穹闕?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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