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刑天斧7

刑天斧7

秦琢和小鵹同時扭頭看向他,兩雙直勾勾的眼睛盯得他心裏發毛,卻仍刨根究底地問道:“誰能告訴我,穹闕到底是什麽東西?”

小鵹蹦了兩步,跳到秦琢的肩膀上,貼着他的耳朵悄悄說道:“這人連穹闕都不知道,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你為什麽要把他帶來呀?”

秦琢尴尬道:“刑天要求的……”

孟休背上冷汗直冒,覺得自己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危機,比如被人質疑腦子不好使。

秦琢重重地幹咳一聲,眼神亂飄:“先不管這個了,晚些再和你解釋。小鵹,你能确定,西王母娘娘眼下一切安好嗎?”

小鵹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哎?那我問一下哦。”

說罷,它就飛了下來,将自己縮成了一個毛絨團子,卧在了秦琢溫暖的手心裏,額頂的頭冠顏色愈發鮮豔,紅光微微亮起。

秦琢緊緊盯着那一點流轉的赤色熒光,不敢有分毫錯眼。

片刻後,小鵹重新睜開眼睛,昂起腦袋看向秦琢:“刑天閣下的感覺沒錯,前些日子,穹闕确實發生了暴動,現在已經被娘娘鎮壓下來了,娘娘也沒事。”

它剛剛用法術與守護着西王母的大鵹通訊,詢問了娘娘的情況,大鵹也如實告知,只是這年歲最長的青鳥耗費了太多心神,聲音聽上去很是疲憊。

“那就好。”秦琢終于放心了。

确認了西王母的情況,他這才有心思思考起穹闕與衆神的關系。

周負說穹闕都被解決了,可是光據他所知,就有起碼三個穹闕存在于世,一個在衆帝之臺外,一個在少昊之國中,還有一個就是西王母鎮壓的那個。

比起白帝少昊那種半生半死的狀态,西王母只是沉睡,似乎已經算是好的了。

“既然西王母安好,那我們就可以走了吧?刑天閣下還在等我們呢,我看他也不能清醒很久的樣子……”孟休急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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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秦琢思忖了一會兒,睫毛掩映下的眼眸亮起一道精光,忽然對孟休說。

“子戚可以自己回常羊山去嗎?”語氣很是柔和,柔和得都有些不正常了。

孟休對他哄小孩般的語氣不大适應,別別扭扭道:“我怎麽不行?”

“那請子戚先去找刑天吧。”秦琢瞥了梳理自己羽毛的小鵹一眼,“我想去衆帝之臺看一看,小鵹,勞駕你幫忙帶路了。”

孟休卻皺起眉頭,鼓着腮幫子憤憤說道:“好啊,你這就想甩開我了?你還有好多事情沒有跟我好好解釋呢!”

“晚些時候吧,我已經答應子戚,那便絕不會食言。”秦琢眼神真摯,滿是歉意,“只是眼下我還有些私事亟待解決,還請子戚見諒。”

“我……”孟休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氣力一下子就洩盡了,還想再争取時,卻聽小鵹打斷道。

“不周君不會歡迎你的!”小鵹高傲地張開了羽翼,搖頭晃腦,“除了昆玉閣下,他不會給任何人面子——他甚至都不允許我們靠近衆帝之臺!”

這裏的“我們”,指的應該就是昆侖山的諸神。

孟休沉默了,死死盯着秦琢,眼神中充滿了深深的困惑和無語,還有一點被遭到了背叛一般的委屈和不可置信。

咋的?又是你認識的?

讀懂了孟休的眼神,秦琢勉強朝他笑笑,嚴格來說,是他們認識自己,而自己并不記得他們。

“如果路上碰到了黑石子,你讓他先回摩星島吧。”秦琢想了想,又取出幾塊打磨成餅狀的靈石交給孟休。

孟休眯起眼睛,上下抛了抛那幾塊靈石:“靈源?你給我這個幹什麽?我身上可沒有蓄靈器了。”

靈石經過處理後,能直接為部分簡易靈器提供靈力,這類靈石被稱為“靈源”,而這部分靈器則被稱為“蓄靈器”,秦琢琅華居內桌上的那盞燈臺、秦家出行時乘坐的靈舟,其實都是蓄靈器的一種。

秦琢搖頭:“不是給你的,這是給黑石子的小零嘴,他長途奔襲了那麽久,肯定餓了。”

“零嘴……”孟休嘴角一抽,“你秦家的靈獸吃得還挺好。”

“只有黑石子吃得起,百獸苑的靈獸喂一些霜顏米就差不多了。”秦琢道。

孟休将靈源收好,隐晦地翻了個白眼:“就算是霜顏米,也吃得夠好了。”

秦琢不太好意思了:“也不是頓頓都能吃上的。”

孟休一口氣卡在了嗓子裏,眼睛幾乎瞪出了眼眶。

他家養的靈獸可吃不起霜顏米!怪不得秦家上次送來的那一對天狗總是不肯好好吃飼料,餓極了才肯舔兩口,原來是被霜顏米這種級別的靈草喂大的!

論武力,齊聖山莊不一定在蓬萊秦家之下,但若是論財力,齊聖山莊就遠遠比不上秦家了——那可是紮根世俗界、鑽研百工業、三百六十行都有經營的千年世家!

別看秦家平時不顯山不漏水,但若是這只懶洋洋的猛獸向中原露出獠牙,大乾皇室都免不了頭破血流。

啧,兩家聯姻受阻,真是齊聖山莊的一大損失。

最後孟休還是不情不願地離開了,走得一步三回頭的,似乎只要秦琢有改變主意的苗頭,他就立刻轉身沖回來。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直到他走出秦琢的視線、走出昆侖地界,秦琢都沒有生出讓他跟着一起去的念頭。

确保孟休已經安然無恙地離去,秦琢才低頭看向胳膊上站立的神鳥。

“我們也走吧,帶我去見一見……真正的不周君。”

…………………………

邵唐乃是萬象洞的第六十八代首席大弟子,同輩弟子,無論是哪位師叔門下,見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尊稱一聲大師姐。

其實幾百年前,萬象洞乃至天下道門都是沒有“師姐”“師妹”這樣的稱呼的,不論坤道乾道,一律互稱師兄弟。

後來道門女弟子漸漸多了,道門玄首也連出好幾位女修士,師姐師妹的叫法才逐漸盛行起來。

眼下邵唐正帶領着幾名師弟師妹,跟随一只孟極,向常羊山疾行而去。

萬象洞不修劍道,門下弟子普遍不用靈劍,也不會什麽禦劍術,卻把禦風的法門推演到了極致。

單論駕馭八風的手段,成名已久的高手都不一定比得過萬象洞的随便一個小道童。

有風自扶搖,鼓蕩無倫匹。

邵唐腳踏流風,彩霞般的衣袖翩跹飄蕩,雲帶舒卷随意,身後列着一班人馬,宛若自九天而來的窈窕仙子。

一只孟極靜立在她身側,同樣被清風托舉着。

突然,黑石子似乎看見了什麽,扒拉着邵唐的衣擺,急切地向下方鳴嘯。

“孟極——孟極——”

邵唐也注意到了下方的人影,就按落風雲,向那道人影追去。

與此同時,孟休也察覺到後方來人,回頭一看,便滿目都是萬象洞标志性的彩色羽衣,其中領頭的女修身上的羽衣除了青黃赤白黑之外,還多了藍紫二色,顯然地位更加崇高。

若是再多金銀二色,便是萬象洞掌門親至了。邵唐是當代首座,位同長老,身着長老服也算不上逾矩。

“齊聖山莊少莊主孟子戚,見過各位道長。”孟休連忙報上名號,向道人們見禮道。

邵唐也回了一禮:“原來是孟少主,我等皆出身萬象洞,不知孟少主可曾見過秦家的秦昆玉公子。”

單刀直入主題,毫不拖泥帶水。

被秦世叔說對了,萬象洞的道人們真的前來相助了!

孟休點頭道:“見過的,他沒有受傷,眼下被一些事絆住了,不用擔心,只是連累各位道長白跑這一趟了。”

“哪裏的話,昆玉公子是我們萬象洞的座上賓,只要他平安無事就好,我們走一趟又有什麽要緊的?”一個圓臉圓眼的少年道人含笑道。

黑石子似是聽懂了孟休的話,邁着筆直的貓步來到他面前,金色的獸瞳難得流露出三分溫馴,它動了動耳朵,尾巴纡尊降貴地掃過孟休的腳踝,蹲坐在這位僅有一面之緣的人類面前。

“孟極——”

孟休俯低了身子,看着黑石子晶亮的眼睛,驚奇地在其中發現了人性化的擔憂。

他原本想說“放心吧,你主人沒事”,話到嘴邊,肚子裏卻泛起了壞水,故意揉着黑石子的耳朵嘀咕道。

“你叫黑石子?哎呀我跟你說哦,你家主人他有其他靈寵了,他不要你啦!”

黑石子耳朵一顫,歪過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孟休,吓得連瞳孔都瞬間放大了。

“孟……極……”黑石子死命甩了甩腦袋,惡狠狠地瞪着孟休這個挑撥它與主人關系的壞家夥。

孟休拖着長音:“是真的哦,我見過你家主人的新靈寵,漂亮、高貴、強大、脾氣也溫順,最重要的是——人家能開口說話哎!”

“孟極!孟極孟極孟極!”黑石子急促地鳴叫着,如果孟休能聽懂,他就會知道在這短短幾息間,齊聖山莊的祖宗十八代被問候了多少次。

孟休哈哈大笑,被氣狠了的黑石子一爪子拍在了臉上,留下五道鮮明的紅痕。

“好了黑石子,不逗你了。”孟休摸了摸臉上的印子,忍笑道,“你主人沒有不要你,他晚點就來接你回家。”

聽完這話,黑石子終于平靜下來,盤子大的臉上寫滿了“這還差不多”。

它矜持地晃動着尾巴尖,邁着優雅的碎步,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開始慢條斯理地舔爪子。

“既然二位無事,我等便先行告辭了。”邵唐對孟休說道。

孟休剛想開口,突然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自遠處傳來,響聲如潮如浪,震得他們衣衫鼓蕩,枝葉不停地簌簌顫抖。

“轟——”

孟休捂着耳朵跳腳,大喊道:“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邵唐的面龐仍然清冷平靜,她連眉頭都沒皺,昂首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眸光清澈如水。

“那裏是……常羊山?”

孟休臉色一變:“刑天!刑天出事了!”

“走!”邵唐當機立斷地一揮手,衣袖卷起了清風,指揮衆人向常羊山禦風而去。

“等等我啊!”孟休手忙腳亂地扛起黑石子,“我沒有靈劍,帶我一個!”

黑石子不滿地踹了他一腳,就十分懂事地不再亂動了。

那個先前搭話的小道士回頭看孟休,遙遙朝他一指,一股纖細的風繩霎時間纏緊了他的腰,随後圓臉小道士手臂發力,便将孟休和黑石子一同拎起來了。

“多謝道長,還未請教道長名號。”孟休擡頭呼喊道。

小道士笑了起來,圓眼都眯成了一條縫:“我們萬象洞很少給起道號的,用的基本都是俗家名。”他頓了頓才接着說道,“我們大師姐叫邵唐,因為她的俗家名就是邵唐,至于我呢,我叫明寓,嗯,是光明的明,寓言的寓。”

“明……很少見的姓氏呢。”孟休随口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明寓爽朗大笑,“我和大師姐不一樣,我這就是道號,因為我是個棄嬰,師尊就把我撿回萬象洞了。”

孟休一時語塞:“……抱歉,是我失言了。”

明寓卻不以為意:“沒關系的,我現在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如果我父母尚在,我還不一定能得此仙緣呢。”

聞言,孟休蹙起了眉頭,神情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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