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伏羲琴5

伏羲琴5

海棠渡在青衣江邊,嘉州坐落在岷江、大渡河和青衣江的交彙處,北與眉山接壤,曾屬古蜀國,還享有“海棠香國”的美譽。

東周初期,開明氏部族定居青衣江一帶,約三百年後,秦武王嬴蕩南下攻蜀,消滅了開明氏的部族,在此設立南安縣。

不過這個開明,是因為部族的首領——叢帝鼈靈,從望帝杜宇手中接過帝位後,自號開明,和昆侖山上的神靈開明獸毫無瓜葛。

出了嘉州城,沒多遠就是海棠渡,這是個幾乎荒廢的小渡口,雖然嘉州貿易繁榮,但是這個渡口人跡罕至,只零星飄着幾條小船,更顯得落魄又可憐。

秦宏聲帶着三個小輩抵達海棠渡時,紅日漸沉,天近黃昏,江面上泛着金鱗般的波光,煞是好看。

“哇——”明寓手搭涼棚,向着遠處眺望,“好壯麗的景象啊!”

許雲煙微微擡起下巴,笑道:“有空來蓬萊十一島玩呗,我帶你去看大海,那才是真正的波瀾壯闊呢!”

“好呀好呀!只是不知道師尊讓不讓我出遠門……”

“哎呀,你都多大的人啦,而且你是修士,從隴南到蓬萊也不過兩三日光景,哪裏算得上遠門!”許雲煙興致勃勃,熱情地向明寓推薦道,“今年是趕不上了,你等明年夏天來,那個季節的蟹肉最為肥美,一口咬下去,保證你連牙齒都輕了……”

明寓聽着她的話,眼底的光越來越亮,滿是憧憬與豔羨。

萬象洞崇尚隐世苦修,但明寓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哪能耐得住洞府中千篇一律的生活啊?

孟休眉眼低垂,插嘴道:“只邀請他,不邀請我?潤風厚此薄彼,真叫我傷心啊。”

聞言,秦宏聲頓時眉頭一皺,一記眼刀射向孟休。

才認識多久就直接叫上人家姑娘的字了,可見這孟少莊主不是什麽正經人。

他年輕時再風流倜傥,所言所行也都是發乎情而止乎禮的,才不會像孟休這樣,張口就是不着調的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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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雲煙一本正經地搖頭道:“本來呢,是應該邀請孟少莊主的。”

“本來應該?那現在怎麽又‘不該’了呢?”孟休好奇地問道。

“因為挺尴尬的。”許雲煙認真地說,“若是放在以往,孟少莊主還是我秦家的乘龍佳婿,根本用不着我邀請,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但是現在嘛——”

許雲煙似笑非笑,狹長的眸子眯成了一條縫:“你說,我為何不邀請你呢?”

孟休悻悻道:“确實怪尴尬的……”

他從來沒把婚姻大事放在心上過,差點忘了秦家的大小姐秦思憫是他的前未婚妻,秦孟兩家的婚約剛解除不久,他就巴巴地跑到秦府去,搞得齊聖山莊後悔了似的。

秦宏聲雖然常年在外,但一直關注着秦家動向,自然也知道兩界聯姻告吹的事,一想到這小子差點就娶到了自己的堂侄孫女,當下看孟休愈發不順眼起來。

海棠渡寂靜無人,深秋的晚風濕漉漉的。

秦宏聲仔細檢查過周邊環境後,對三個縮在一塊兒的小輩道:“我們最多還有七個時辰的時間,你們先布置陣法,然後找個地方藏起來。”

明寓小心翼翼地問道:“藏在哪裏?”

“各憑本事喽。”秦宏聲向他眨了眨眼,語調輕松愉快。

明寓暗自嘀咕道,這怒濤先生不止相貌年輕,連心态也很年輕呢。

許雲煙放眼環顧着四周,開口說:“我覺得金門落鎖陣是我們的最佳選擇。”

她偷瞄了一眼秦宏聲,見他沒有反對,就放心地繼續說道:“既然我們要将天魔盡數于此地絞殺,最重要的就是要防止他們逃脫。”

“而金門落鎖陣以困勢為主,以防禦為輔,我們幾個修為又低,尤其是孟少莊主,更要避免被一瞬間擊潰,連累怒濤先生。”

孟休輕咳一聲:“那個……我是煉氣化神中期。”

“哦……啊?”許雲煙猛地擡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你剛剛說啥?你的修為回來了?”

孟休點點頭,心想是明明差不多的年紀,秦世叔得知這個消息時,可沒有這麽大的反應。

見孟休不願多言,許雲煙也沒有多問,但孟休煉氣化神中期的實力無疑大大提高了此役的成功率。

明寓道:“金門落鎖陣要怎麽布置?”

“借八卦布八門,再以七種鎮物錨定住方位,我來完成陣紋,鎮物的擺放就要教給你們了。”許雲煙拍拍他的肩。

明寓不解道:“一共八個方位,為何只需七種鎮物?”

“你忘了,八門中有個生門,我猜潤風的意思,是要讓我們躲在生門的方位吧?”孟休眼珠一轉便笑着說道,“有我們在生門壓陣,自然就不需要鎮物了。”

“不是我們,是你。”許雲煙毫不客氣,“你修為最高,壓陣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和明寓道長躲遠一點,我必須時刻關注金門落鎖陣的運轉狀況,最好不要被纏住。”

“那我呢?我要做什麽?”明寓緊張又急切地問道。

許雲煙想了想:“萬象洞似乎很擅長幻術吧?”

“不敢當。”明寓連連擺手,耳朵泛紅。

那就是确實很擅長了,許雲煙心中了然。

“你幫我隐藏陣紋吧。會布置障眼法嗎,要不我們在陣中放點陷阱吧?”她突發奇想道。

“不妥!”孟休一口回絕了,“萬一天魔剛走入陣中就觸發了障眼法怎麽辦,這麽早就被察覺,那不是平白無故地給怒濤先生增加難度嗎?”

許雲煙覺得有道理,便不再堅持,倒是明寓看起來有些失落。

孟休又道:“那你先畫陣紋,我和明寓去放置鎮物。你們……有帶什麽的法器嗎?”

法器比靈器低一個等級,制作也更為簡單,只要是修士祭煉過或開光過的物品,都可以叫法器,有點對付邪祟的能力,但不多。

要作為鎮物,起碼得是一件法器。

幾人面面相觑,規劃得挺好,結果剛開了個頭就發現缺少了必需品。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明寓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舉起一只手:“要不我們現在找找吧?我身上這件五彩羽衣是靈器,風相木屬,合巽卦,正好可以做杜門的鎮物。”

“還好有你!”許雲煙很是感動,明寓不好意思了,又摸了摸鼻子。

孟休雙掌一拍,像是受到了什麽啓發一般,在懷裏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塊玉佩來,這塊玉佩運氣好,在白衣人追殺他時竟然沒有被氣勁震碎。

“我修習的是觀月法,可借太陰之力,等月亮升起來之後,我将靈力灌注玉中,做一個一次性法器出來鎮壓休門也未嘗不可啊!”

許雲煙不贊同道:“休門屬水,我練的是靜水心法,用我的靈力更合适吧”

孟休一聽,立即像丢燙手山芋似的,把玉佩扔到許雲煙懷裏:“那就請潤風再辛苦一下吧。”

“我們萬象洞的登霞攬雲訣也是水屬的心法啊。”明寓小聲嘟囔道。

杜門、休門已有着落,三人又合計了半天,終于将剩下的五件鎮物湊齊。

開門和驚門屬金,用的分別是許雲煙算卦用的銅錢和發間的一股金簪,常年被靈力浸潤,算是半開光,稍加祭煉就能當鎮物了。

死門屬土,用的是孟休的腰帶,他的腰帶本來就是件傳送靈寶,雖然被白衣人毀掉了,但基本構造沒毀,修一修勉強能用。

景門屬火,用的是一顆妖獸禍鬥的牙,由怒濤先生友情提供,禍鬥只以火精為食,它的牙齒摸上去也是滾燙的,像是捂着一團火。

傷門屬木,位居震宮,用的是明寓腕上的雷擊桃木手串,剛摘下來時,明寓隔一會兒就習慣性地摸摸手腕,頗為不自在。

趁着夜色正濃,适合下黑手,許雲煙在海棠渡的東北處轉了一圈,選定了生門的位置之後,就讓孟休帶走了鎮物,而她和明寓則一起畫陣紋。

明寓使出了渾身解數,幻術一層疊一層,将許雲煙畫下的陣法全部隐去了,再不見半點痕跡。

秦宏聲将禍鬥牙交給小輩們後,便不再插手,獨自站在江邊,晚風吹拂着他垂下的衣袖,晃晃悠悠,竟也牽扯出了一段纏綿悱恻的意境。

雖然殘月漸漸升高,憑他的目力依舊能看清海棠渡的一切。

江面上飄着一只小木船,既不靠近,也不遠離,似乎那只是一葉随波逐流的被廢棄的小舟而已。

秦宏聲盯着那只船看了半晌,眉毛擰成一團。

突然,他将袖袍一展,縱身躍起,輕盈地像是一只雨燕,橫掠過寬闊的青衣江,最後悄無聲息地落在小木船的甲板上。

木船微微一沉,蕩開了一圈圈由月色渲染過的漣漪。

船艙前挂了一張破草簾,腐朽的氣息迎面撲來,讓秦宏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不樂意用手去碰那髒兮兮的破簾子,便又揮袖招來了狂風,将草簾扯下,丢在了甲板上。

船艙正中置了一張矮小桌案,兩側有一對相配的蒲團,桌上翻倒着一盞銅燈,看這盞銅燈的做工和樣式,赫然已是幾十年前的舊樣式了,那三個小輩中,可能只有萬象洞出身的明寓見過這種燈。

除此之外,空蕩蕭索,只有秦宏聲的影子落在其中,顯出幾分詭谲。

奇怪,明明感覺這裏有人……

秦宏聲在船艙中環視了一圈,仔仔細細地觀察了每一個角落,直到實在受不了這股腐爛的味道,才退出了船艙。

也許是他多心了吧。

月下,秦宏聲的身影飛速遠去,将殘破的木舟留在了江心。

水波宛如雲海,雪白的浪沫聚攏又消散,良久,一句很輕的話語才從船上傳出。

“怒濤先生……已經走了吧?”

再看那布滿塵垢的木船中,分明坐了兩個人,一個白衣勝雪,姿态随意,而另一個玄衣如墨,正襟危坐。

梼杌斜了他一眼,似是懶得回答秦琢的問題。

梼杌說着要讓天魔等,實際上還是提早半天到了。

秦琢伸手扶起了倒在桌上的銅燈,忍不住擔憂地問:“你确定我們不會被發現嗎?”

梼杌不耐罵道:“不會,不會,不會!你還沒有問夠嗎!”

秦琢住嘴了,垂下眼睛,默默地将銅燈點了起來,火光顫顫巍巍的,給他柔和的輪廓鍍上一層金。

啪!

梼杌眼疾手快,一把掐滅了燭火,怒氣沖沖地瞪他。

“你幹什麽!”

秦琢道:“你不是說不會被怒濤先生察覺的嗎?”

“我指的是聲音和氣息!”梼杌被他氣笑了,“那個秦宏聲來查看的時候,我只是布置了幻術幹擾他的視線,你點火是怕他發現不了我們嗎!”

是啊。

秦琢在心裏回答道,他巴不得自己被怒濤先生發現呢。

不過聽梼杌這種口氣,怒濤先生的實力應該在梼杌之下,梼杌對他雖有忌憚,但沒有懼怕,真打起來了,怒濤先生恐怕占不到便宜。

秦琢不再擺弄那盞燈了,這是他自己的事,如非必要,還是不要把秦家牽扯進來為好。

可是這個時候,怒濤先生他們在海棠渡做什麽呢?

梼杌來這裏是要和天魔做交易,拿回伏羲琴,莫非怒濤先生也是沖着天魔來的?

梼杌突如其來的嗤笑打斷了秦琢的思考。

“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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