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伏羲琴6
伏羲琴6
……蠢?
秦琢終于找到了瞪梼杌的理由,雙眸頓時銳利起來:“好端端的,你罵我做什麽?”
梼杌道:“沒說你,不過你這樣對號入座,也蠢。”
秦琢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再次探身向那盞銅燈摸去,似乎想把火點起來。
梼杌一把将銅燈挪開,随手一甩,丢到了秦琢夠不到的角落裏,燈座磕在木板上,砸出一聲悶響。
“你故意的!”梼杌咬牙切齒,臉頰浮出一絲血色,又剎那間褪了個幹淨,更顯得蒼白病态。
秦琢順勢收回手,默默看向梼杌眯起的雙眼,絲毫不懼怕他洩露的危險的氣息。
梼杌與他對視半晌,居然率先敗下陣來,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
“有事就直說。”
秦琢見好就收,将目光從他臉上挪開:“你剛剛在說,誰蠢?”
梼杌擡手朝海棠渡的方向一指:“我說那個陣法,布置得太糟糕了。”他甚至刻意避開了“蠢”字。
“咦?你是說我秦家的金門落鎖陣?”秦琢抵達海棠渡的時間比秦宏聲他們早多了,除了欣喜于孟休的平安外,還持續關注着他們在海棠渡的一舉一動,可以說是親眼看着這個陣法逐步成型的。
此陣在《無衣陣法圖》防禦部中排第十六,不算難,但陣紋極其複雜,還要求根據地形對陣紋進行微調,非常考驗修士的應變能力。
雖然秦琢不是在摩星島長大的,但他的課業是秦老家主親授,理論方面絕不遜于同齡修士,只是缺乏将所學付諸實踐的實力而已。
在他看來,許雲煙主持布置的金門落鎖陣粗糙卻并未出錯,梼杌一上來就對他家晚輩指指點點,頓時令他不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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梼杌板着臉冷哼一聲:“什麽你秦家?從今往後,你和秦家沒有半點關系了。”
秦琢沒接話,他和秦家有沒有關系,可不是梼杌說了就算的。
他輕輕敲了一下桌面,不依不饒:“你憑什麽說金門落鎖陣不好?潤風才多大,從毫無準備到布置完成才用了多久,怎麽可能天衣無縫呢?”
梼杌譏嘲道:“這個大陣本來範圍就大,陣紋間那麽多空隙留着幹嘛?跑馬嗎?”
“金門落鎖陣就是單陣,間隙當然是空着了,即使潤風有布置多個環陣的能力,這裏有條件讓她施展開來嗎?”秦琢極力維護着許雲煙道。
按照結構的穩定度,陣法有單陣和環陣之分,單陣指的是容易被外力幹擾的陣法,只能單一布置,而環陣的靈力構架相對穩定,可以在此基礎上疊加多個小陣法,形成功能全面的一組陣群。
舉個例子,秦家的守護大陣就是以玄鳥戾天陣為基底的陣群,兼顧攻防與輔助,屢屢拯救秦家于危難之中。
梼杌道:“單陣,環陣?這是如今修士的說法?我們那個時候陣法都少見,哪有那麽多奇怪的分類。”
他擺出和秦琢一樣的姿勢,同樣敲了敲桌面,慢條斯理道:“我只是看得出來,這個陣法有些空白處幾乎沒有靈力流經,為何不能加以利用呢?”
秦琢一愣,旋即順着他的思路思考起來。
對啊,單陣不疊加,是為了防止其他陣法阻礙單陣的正常運轉,如果單陣中某個部分沒有靈力經過的話,再加上一個陣法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吧?
梼杌長長的指甲在桌上一劃,像磨利的小刀一樣,輕而易舉地在木頭表面留下了痕跡。
秦琢看着他相當随性地劃拉幾下,寥寥幾筆就畫出了金門落鎖陣的雛形,連一些富有巧思的隐秘細節都沒落下。
“你是怎麽做到的?”秦琢忍不住向前傾了傾身,問道。
梼杌毫不客氣:“你猜,猜到了我就告訴你。”
這家夥的性子也太惡劣了,秦琢猜不到,也不想猜,只好悻悻作罷。
此時梼杌也畫完了這個簡易版陣法,把他發現的無靈力處一一指給秦琢看:“這裏,這裏,還有那邊一塊……陣法運轉時流經這些節點的靈力微乎其微,多布置幾個小型陣法也未嘗不可。”
秦琢湊到近前觀看,臉幾乎貼到了桌面上,腐爛的氣息争先恐後地直沖天靈蓋,讓他頻頻皺眉,卻不肯向後遠離半寸。
船艙中只有月光相照,以他平平無奇的目力,還真的看不清多少東西。
他只好用指尖一點一點摸索着刻痕,在心中描摹出梼杌所繪的陣圖,将這幾個點逐一記下。
梼杌見他這艱難的樣子,從鼻腔中噴出一聲短促的氣音,伸手推開他的腦袋,在秦琢生氣之前,前一步用掌心撫過了陳腐的木頭案面。
待他的手掌挪開後,秦琢驚奇地看到那些刻痕竟閃起了微弱的光,不亮,但如黑夜裏的螢火蟲一般顯眼。
秦琢朝梼杌露出一個真心的微笑:“謝謝你。”
梼杌扭過了頭,一言不發。
秦琢安心背誦梼杌開的小竈,梼杌摸着腰間的長鞭——它被許雲煙解開後自己回來了——愣愣地放任目光落在虛空中。
岸上,秦宏聲不知何時已然不見了蹤影,三個小輩也各自找地方埋伏起來,靜靜地等待黎明的到來。
…………………………
“走啦走啦,都這個時候了還磨磨蹭蹭的……喂,文曲,你在幹什麽!”
“別催了,我這不是來了嗎……”
通往海棠渡的小路兩側種滿了幹枯的柳樹,枝葉光禿禿的,不複春日柳絮紛飛的盛景。垂下的柳枝掩映間,但見三匹駿馬緩行而來。
馬背上是一男二女三個年輕人,雖然跨着神異駿馬,卻沒有放開來馳騁。
三人都緊緊拽住缰繩,動作生硬,像是第一次騎馬一樣。
“非得叫我文曲嗎,這次是團本,又不是只有我們兩人,我們換回本名行不行?”其中那個男子道。
“當然不行!”黃衣女子一口回絕,“用北鬥七星做代號多帥啊,而且我們是在執行任務哎,當然要隐藏好身份啦!”
藍衣女子看着有幾分膽怯,小聲說:“可是,武曲,在副本裏本來就沒有NPC認識我們啊。”
黃衣女子武曲還沒開口,就被文曲搶白道:“哎呀祿存,你不用管她,她就是一純純的中二病,整天幻想自己是個特工,不下副本的時候到處發瘋,我早就習慣了。”
武曲一勒缰繩,放慢了速度,與文曲并駕齊驅,埋怨道:“你作為我的搭檔,整天在外敗壞我的名聲,合适嗎?”
“和你做搭檔,就是在敗壞我的名聲,你說合不合适?”文曲白了她一眼。
“呵呵。”武曲咧嘴笑了笑,“下次我們下七人本吧,這樣就能湊齊北鬥七星了。”
“小心死在副本裏。”
藍衣女子祿存嗫嚅道:“說起來,這次的副本意外的簡單啊,一點都不吓人。”
“運氣好呗!我還抽到過變成趙構的副本呢,只要先殺了秦桧,然後救下岳飛,那不是躺着就行?”武曲拍了拍馬背,笑出了八顆大白牙。
祿存羨慕道:“你運氣真好啊,我抽到的副本是變成劉禪,諸葛亮死後我就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要不是有一個免死道具,我就死在那個副本裏了。”
“能得到免死道具,你的運氣也很不錯了!”
三人一路騎馬一路閑聊,直到太陽完全升起,海棠渡才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裏。
渡口有一人淩風而立,衣衫獵獵,身後是漫天彩霞,更襯得此人軒然霞舉。
武曲豎起大拇指,側過頭跟搭檔文曲說悄悄話:“貪狼,一款氛圍感帥哥。”
文曲不想理她,招呼了祿存一起縱馬上前。
“貪狼!”
渡口那人冷淡地向三人點點頭,随後就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們。
此人正是僞裝成天魔貪狼的秦宏聲。
嗯,影子确實比常人淡一些,但這個特征并不明顯,若不是将他們釣出來了,不知道還要追蹤多久呢。
他将拷問得來的消息與所見所聞對應,飛速确定了這三人的身份。
貪狼、文曲、武曲、祿存……天魔而已,竟敢以北鬥七星為名,也不怕自己的命壓不住。
秦宏聲在心底冷笑道。
武曲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交易對象還沒到嗎?NPC也會遲到?”
秦宏聲目光一滞,恩皮西,這是什麽東西?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江上遙遙傳來一個慵懶的人聲——
“早就到了,諸位,梼杌恭候多時。”
四人齊齊向江中望去,白霧缭繞,煙霞在水面上濃墨重彩地鋪展開來,調出了滿江燦爛的金紅。
一葉小舟劃開江面,不緊不慢地向岸邊靠攏着。
居然是這艘船!可是昨晚船上分明沒有人!秦宏聲面具下的神色萬分凝重,這位神秘的交易對象是怎麽避開他密不透風的探測進入艙中的?
等等,船上人自稱什麽?
梼杌?
四兇之一的梼杌!
梼杌怎麽會和天魔……
秦宏聲死命地咬住口腔內側的軟肉,才制止了自己驚呼出聲。
四兇現身了,看來這次的行動必須推遲,等梼杌離開後再做打算。
秦宏聲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如果連他都慌神了,那小輩們怎麽辦?
“來了來了,只要交易順利,這個副本就結束了對不對?”武曲開心地晃了晃文曲的手臂。
副本?
秦宏聲已經學會了無視他聽不懂的詞。
文曲點頭說是,怯生生的祿存也松了口氣,露出了笑容。
小船靠岸後,一個白衣人長腿一跨,就邁出了船艙,他個子高挑,站的也高,便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圈,看到秦宏聲時,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秦宏聲登時毛骨悚然,冷汗浸濕了後背的衣服,有種完全被看透了的感覺。
武曲捅了捅文曲的腰窩:“哎,這個NPC的建模真好看啊!這應該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建模了!”
文曲還沒答話,就見梼杌後面還跟着一個人。
玄衣金冠,玉面鳳目,柔順的黑發更襯得膚色白皙,渾身色調冷冽,神情卻溫潤柔和。他的眼尾微微上挑,不顯淩厲,反而讓他在擡眸看人時,未語先帶三分笑意。
他身上蒙着淡淡的霞光,卻不像是被朝陽照亮的,反而像是光的本身。
文曲對天發誓,他剛剛真的聽到武曲咽口水了。
“這個NPC叫什麽名字!五分鐘,我要他的全部資料!”武曲興奮得紅光滿面,抓着搭檔的袖子使勁拉扯,整個人如喝了一壇陳釀美酒一般暈乎乎的,“這是什麽神仙建模!建模組上大分!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曲被自己不着調的搭檔扯得東倒西歪:“輕點扯!放手,武曲,放手!”
他對同性沒有興趣,但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無限主神還算做了件好事……所以下次能不能建個漂亮小姐姐?”
“你要騷擾NPC?”武曲警惕道,眼睛卻沒離開那人的臉。
“沒有。”文曲好不容易才把眼珠子從那俊美青年的臉上扣下來,“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絕色的男人我已經見到了,就想見見絕色的女人長什麽樣嘛。”
這邊的一對搭檔自顧自地唧唧歪歪,那邊的祿存也臉頰緋紅,眼神迷離。
只有秦宏聲捂着胸口,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昆玉!你怎麽跟梼杌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