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應龍佩3

應龍佩3

葉司叫住秦琢時,秦琢還拎着陣圖。

他很想指一指自己,但兩只手都不得空,只能用茫然的眼神回望過去。

“我?”

“正是。”葉司笑容和煦,主動接過了他手中的布帛,“關于人道玄陣和應龍佩,我有些事想與玄鳥閣主細說,不止可否請您稍留片刻?”

“不敢當。”秦琢顧不上手腕酸軟,連連擺手道。

另一邊還沒走的秦家主欲言又止,看着葉司的笑臉,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在古鈞的提醒下才拱手向長定公主告退。

臨走前他還多瞥了葉司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這下主帳中只剩下了秦琢、葉司、東方介,連薛醫師都得了吩咐後離開了。

東方介向兩人擡手示意,随後施施然翻開了手邊的戰報,一副專心辦公的樣子,讓他們自便就好。

葉司大大咧咧地将秦琢拉到角落裏,将布帛展開,鋪在了地面上,一屁股坐在了陣圖邊,叉着兩條腿,甚至拍了拍身側,叫秦琢也坐。

粗魯。

秦琢沒說話,畢竟他看到葉司的第一眼,就知道這位年輕校尉的出身恐怕連寒門都算不上,又在軍中待了幾年,這種舉止并不出奇。

心裏不太樂意,但還是坐了。

秦琢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陣法的全貌,雖然不能通其奧妙,但還是盡力記憶着。

雖然葉司看上去像是一個英朗的姑娘,但有着與外表完全不符的粗糙內心,也不在意地上髒不髒,就指着龍城瀚海陣的核心位置,對秦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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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閣主您就守在這個地方。”

“我只要守住此處就可以了嗎?”秦琢虛心請教道。

“不錯,玄鳥閣主只需看好秦家的應龍佩就好。”葉司撫掌笑道。

“其他什麽都不用做?”

“倒也不是,還得注意一下氣運的狀态,以免因阻塞而損壞應龍佩。”

秦琢問他說:“葉校尉,如果刑天沖陣導致前線潰敗,那我又該怎麽做?”

“不會的。”葉司很是篤定,“我絕對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秦琢巧妙地露出了一個膽怯中帶着安心的微笑,嗓音柔軟得不可思議:“有葉校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示弱。

埋首書卷的東方介都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她可不覺着秦昆玉這樣一個敢向丞相揮劍敢與兇獸對罵的人會怕刑天。

她想了想,沒有擱下書卷,但悄悄豎起耳朵去聽他們的談話。

葉司被他激得熱血沸騰,看着秦琢滿是信任的雙眸,邦邦地捶着自己的胸膛:“閣主且放寬心吧,只要我在……還有各位使君、羽士,齊心協力,定能鎮殺刑天!”

年輕的校尉雖然傲氣,但依然記得要謹言慎行,好歹沒把話說得太滿,還知道拉上別人一起。

秦琢不甚滿意,面露愁容:“可刑天畢竟是上古戰神,也是華夏的始祖之一……”

聞弦歌而知雅意,連葉司都聽出來了,前半句不重要,重要的是後半句。

他不想殺刑天,上策是恢複,中策是鎮壓,誅殺是下下策,連下策都算不上。

啪——

秦琢側過身,握住了葉司的雙手,目光熾熱,言辭懇切:“不知葉校尉可有把握,只鎮壓刑天而不傷其根本?”

“這個……”葉司猶豫了。

“公主殿下說,葉校尉身負大才,精通陣法,而我親眼所見,龍城瀚海陣一出便是驚豔四座,我知道我有些強人所難了,鎮壓比不得殺掉來得幹脆容易,但、但那是戰神刑天啊……”

秦琢的聲音輕緩,說到最後,似乎還帶上了幾絲顫抖的哽咽。

葉司望着秦琢,心神一震,他感覺自己要被那雙眼睛裏的期待和悲哀淹沒了。

“昆玉。”是東方介。

秦琢急忙起身,垂下眼眸:“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他心裏有些納悶,先前東方介都是叫他“秦閣主”或者“玄鳥閣主”,怎麽突然就改口叫他的表字了?

東方介同樣面露不忍:“昆玉啊,殺刑天非葉校尉所願,然而大難當頭,孰輕孰重,昆玉想來還是分得清的。”

秦琢苦笑一聲,拱手下拜:“公主殿下說的是,是在下過分了。”

一句話過後,東方介重新将目光轉回書上,秦琢也再次坐下。

不知為何,葉司竟無聲地傻笑了起來,用胳膊肘撞了他的腰窩一下,還朝他不斷擠眉弄眼,臉上更是顯出親熱之色。

秦琢莫名其妙,心念急轉,反應過來後只覺如鲠在喉。

他被長定公主擺了一道!

意識到了這一點,秦琢面色兀的一白。

東方介直接以字喚他,自己又恭順地應承了,在葉司眼裏,可不就是他們關系匪淺的證明嗎?

葉司此人明顯是長定公主嫡系,他的這一行為,是把自己也當成了東方介麾下的勢力了!

秦琢并不奇怪東方介會拉攏自己,她知道劉備和山海玉書的內情,八成是看上了他可能擁有的武侯傳承,但問題在于秦琢他真的不記得了啊。

至于解釋?怎麽解釋!

一來,葉司不曾明說,二來,東方介并無出格舉動,三來,他也不敢拂了大乾公主的面子。

這下秦琢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行吧。

秦琢一念閃過,表面上已經還給葉司一個春風般溫暖的笑容,像是同僚間的心照不宣,沒有流露出絲毫異樣。

葉司誤會就誤會吧,既然東方介先動的手了,那就別怪他借機薅皇室的羊毛。

說完正事後,秦琢又與他談了一些閑話,主要是葉司在講。

秦琢稱不上內向,但在外人面前相對寡言,倒是葉司熱情得很,從七殺軍的訓練營聊到漢朝大将軍衛青的幾次戰役,天南海北,無所不談。

因為心裏挂念太多,秦琢興致不太高,但葉司聊得非常開心。

等秦琢從主帳中出來時,天色将晚,各色旌旗在風中翻卷。

而秦家主正在不遠處等他。

“昆玉,你随我來。”

秦琢剛想開口,見師兄緊皺的眉頭和陰翳的臉色,便識趣地閉嘴,快步跟上去。

秦家主走得很快,腳步急促,不斷地踢着長袍的下擺,氣勢洶洶的樣子像是要找個人幹上一架。

連路過的王黍翻的白眼都被他忽視了。

“莫非你們家主終于瘋了?”王黍頗為詫異,忍不住問緊随其後的秦琢。

秦琢瞥了這位和家主鬥了半輩子的上方山掌教一眼,滿臉寫着“王掌教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但是說實話,抛開上方山與蓬萊秦家的恩怨不談,秦琢還是很尊敬這位女掌教的。

王黍沒膈應到秦瑞,但能逗一逗他的師弟也不算虧,當即嫣然一笑,帶着自家弟子走了。

秦瑞心情沉郁,沒有心情和王黍扯皮,和她擦肩而過時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還越走越快。

“見過家主。”

“家主!”

“咦,玄鳥閣主怎麽也在?”

迎面又走來了一隊黑衣修士,一見他們紛紛行禮。

秦瑞總算願意停下來點頭致意,秦琢也向他們露出禮貌的微笑。

“都愣在這裏幹什麽!等着刑天自己去死嗎!磨磨蹭蹭的,還不快走!”

一聲叱喝從後方傳來,聲如雷鳴,震得秦琢有一瞬的頭暈眼花,耳朵隐隐作痛。

出現在他視線裏的是一個彪形大漢,身高近九尺,手臂肌肉虬結,比他大腿還粗,面容并沒有多英俊,但輪廓明朗,給人一種泰山般可靠的安全感。

比人更可靠的是他身後背負的一杆長槍,槍身漆黑,槍頭雪白,黑白分明,殺機暗藏。

來者正是秦家同袍樓之主秦瑤。

不要因為一個“瑤”字就以為他是一位女修士,相反,秦瑤樓主可以說是秦家主這一輩最具鐵血氣質的人。

“遙之。”秦瑤的現身讓秦家主面色和緩了些許。

秦瑤一板一眼地行禮,随後彙報說:“家主,西北方交予我秦家駐守,屬下正在集結人手,帶同袍樓一脈前往西北方布防。”

“辛苦遙之了。”秦瑞颔首,“只是光靠同袍樓一脈怎麽夠?懸鏡堂、回春堂還有百工苑的人呢?”

秦瑤道:“家主容禀,萬象洞的道長們受傷不輕,三長老與回春堂主帶着弟子前去救治,等那邊的情況穩定下來後,自然會趕來與同袍樓會和。懸鏡堂主已帶人先行一步,提前勘察地形,六長老也随他同去。”

秦琢這才知道,原來三長老秦和、六長老陳聆兒、懸鏡堂主秦比鴻都到場了,年輕一輩也來了不少,不知道他不在,玄鳥閣被點了多少人來。

不過聽家主的意思,這次的主力就是方才提到的那四脈,和玄鳥閣關系不大。

也對,同袍樓一脈就是為戰鬥而生的,懸鏡堂弟子也骁勇過人,回春堂負責醫療,百工苑負責兵器的鍛造和重鑄,就算玄鳥閣來人也只是走個過場,表示一下秦家子弟同進同退罷了。

秦瑤還有重任在身,匆匆告辭離去,秦瑞領着他繼續往裏頭走,一直走到秦家駐紮的營地,走進了家主歇息的帳中。

和東方介的帥帳不同,秦家主帳并非真正的帳篷,只是外表看着像而已。

帳篷內施展了壺天之術,格外寬敞明亮,各種設施一應俱全,與秦府的議事廳沒什麽兩樣。

秦瑞屏退了旁人,讓秦琢在他對面坐下。

“那個葉操德,你覺得他如何?”

秦琢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葉操德是在說葉司葉校尉。

思忖片刻,他才字斟句酌道:“年紀輕輕就能設計出如此玄妙的陣群,踏實淳樸,雖然為人處世尚且稚嫩,但數當代天驕,應有他的一席之地。”

秦瑞聽罷,只是冷笑道:“無論你有多看好葉操德,你都要離他遠一點,這幾日更要時刻提防,不可松懈大意。”

秦琢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臉上露出困惑之情。

家主很少插手他的交往,在外有什麽故人,在內屬什麽黨派,他這位師兄是一概不管的。

這是秦家主首次以這種強硬的态度幹涉他。

“可否容我問一句,這是為何?”秦琢溫良地垂首問道。

“他不是什麽好東西!”秦家主張口就來。

秦琢更茫然了,微微張開嘴唇,愣了半晌:“……啊?”又想了想,“是鵬鳥閣的情報嗎?”

“不,不是。”秦瑞連連擺手,“是……我私人的情報來源。”

見秦琢陷入了沉默,秦瑞長嘆一聲:“你才初次見他,就這樣舍不下了嗎?”

“沒有,我不是在想這個。”秦琢回過神來。

“嗯?”

秦琢老老實實地把東方介想讓自己為她效力一事告訴了家主,雖然這種廟堂之事在秦家有些忌諱,但秦琢覺得面對家主、面對師兄,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不出所料,秦瑞聽後并沒有太大反應。

“我早就知道,昆玉只是修行差了一些,在其他方面依然可以是良才美玉。”秦瑞撫掌大笑道。

秦琢無奈:“家主,別打趣我了。”

“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去做。”秦瑞對他說,“放開手去嘗試,再不濟還有自家人給你兜着底呢。”

秦琢感動道:“多謝家主信任!”

秦家主一邊笑一邊打開了系統界面,熟練地運用搜索。

秦琢,好感度六十八,還不錯。

而葉司……

和譚奇一樣,查無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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