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應龍佩8
應龍佩8
“薛将軍!”
雖然情況已經很危急了,但秦琢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大膽謀劃,小心實行。
這裏最能做主的不是自家的家主,而是承擔了大部分正面進攻的輔國大将軍薛籬。
薛籬的重劍掀起沙土與烈風,幫折了一臂的秦家主擋下了一次攻擊,聞聲頭也不回地吼道。
“我們無事!你保護好自己!”
他以為秦琢的呼喚是出自擔憂,便抽出一點精力安撫了這個年輕人一下。
秦琢也知道他誤會了,連忙将自己的想法三言兩語講了出來,最後還征求了所有主攻手的意見。
秦瑞被刑天砸斷了一條手臂,起初還悶哼了幾聲,随着護身靈寶發揮作用,他的整條左臂都覆蓋上了一層深沉濃郁的金色。
幾息過後,金光滲入皮膚與經絡,血肉之軀也真的變成了黃金。
他的手臂流光爍爍,看上去似乎堅不可摧。
秦瑞握了握左手,痛感已經降低了許多,打完這場應該沒什麽問題。
但這并不意味着傷勢對他沒有影響,這件名叫【金鱗琉璃甲】的護身靈寶雖然能在短時間內,讓軀體轉化為堅硬的金石,但也會麻痹感知,降低速度,所以秦瑞一般只是用它來削弱傷口的影響。
等時效過去,該傷還是得傷,但至少眼下是沒有大礙了。
秦瑤也差不多完成了蓄力,當即補上秦瑞的空位,兩人默契地攻守相易,由秦瑞掠陣,秦瑤對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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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聽到了秦琢的話,縱觀全局的王黍立刻表示了反對。
“不行!”她的聲音遠遠傳來,“你有多少把握,就敢撤去人道玄陣!”
她的顧慮是很合理的,人道玄陣是龍城瀚海陣群的核心,核心一毀,陣群的威力就洩了七八分,只有不相幹的小陣法還能運作,但這又有多少效果呢?
如果秦琢失敗了呢?憑他一句話,就讓外頭浴血奮戰的勇士為他的莽撞殉葬不成?
風險太大了,王掌教沉着持重,向來盡可能做十拿九穩的事。
而秦瑞反對了王黍的反對。
“我師弟不是莽撞之人,他敢提出來,必然是已經有了七成把握。”秦瑞道,“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都沒有辦法,何妨一試?”
秦瑤言簡意赅:“我相信昆玉。”
楊執純卻道:“要不咱們穩一手吧?這太冒險了,萬一沒搞好……”
話音還沒落地,就被刑天腹腔中傳出的憤怒嘶吼蓋了過去。
薛籬旋身,雙手握緊劍柄,那柄巨劍劃過一個半圓,狠狠擊在刑天擡起的腕上。
“我覺得……”
可他話沒說完,堂堂煉神還虛中期高手,大乾鎮國武聖,就被刑天居高臨下一掌,随手拍飛!
他的消耗太大了,而刑天的一身蠻力仿佛無窮無盡。
作為正面接下了刑天壓力的人,薛籬最清楚,這樣打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
還好此地戰況未被外圍将士所見,否則,各處持陣之人在東方介的雷霆手段下好不容易才稍稍聚起的膽氣将再度淪喪。
薛籬咬緊牙關,穩住翻騰的靈力,伺機目測了一番秦琢與刑天的距離。
既然如此,不如賭一把!
“秦閣主,你有把握嗎?”他朝秦琢大喊道。
其實秦琢心裏也發虛,但都這種時候了,他沒有也必須有!
于是他堅定地高聲回應道:“我有!”
“好!”薛籬擦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跡,眸中精光暴漲,“注意,我們會給你創造靠近刑天的機會,你要準備好!”
既然大将軍都這麽說了,那楊執純一個統制自然沒別的意見。
王黍仍想掙紮一下,急聲高呼:“薛将軍,局勢尚好,我們何必冒此風險!”
秦家主用劍挑開了沖着秦瑤射來的石塊,輕描淡寫:“因為再打下去,‘尚好’的局勢很快就要‘不好’了。”
聞言,王黍先是怔愣,随後一跺腳、一拍手,低聲罵道:“娘希匹!放手一搏是吧?搏就搏!”
雖然不自覺脫口而出的吳語聽起來一點兒都不兇,但她的法術兇得很。
月光般的綢緞自她袖中嗖的一下飛出,靈巧得如同一條白蛇,昂揚着上身,尖嘯地沖向了刑天,霎時将他的手腳束縛起來。
刑天的身軀震顫,發出不似人聲的怒吼,氣浪蕩開,頓時就将沒來得及站穩的楊執純掀飛了出去。
還好這楊統制身法高妙,腰肢一擰,雙膝一彎,便輕飄飄地落在了不遠處。
“連壓箱底的【凝華練】都使出來了,她也是拼了啊。”秦瑞喃喃道。
随即,他也不甘示弱地雙足微分,一手轉了個潇灑的劍花,将臨淵劍置于背後,另一只手張開五指,也祭起一件靈器來。
那是一方拳頭大小的印玺,一只威風凜凜的獨角神獸蹲坐其上,目如點漆,分明是玉石之身,竟也充滿了靈動之氣。
【獬豸印】!
印玺寶光流轉,玉雕的神獸獬豸仿佛擁有了生命,一點墨色從獨角尖端暈染開來,迅速浸透了獬豸的全身。
秦瑞仰面望向無頭巨人,眉間滿是數十年案牍勞形的歲月都不曾洗去的意氣。
他輕輕舉起印玺,容色肅穆莊重,随後,隔空狠狠地向刑天壓下!
“天牢!”
刑天正在專心和身上捆綁的【凝華練】作鬥争,在秦瑞取出【獬豸印】的短短一瞬間裏,刑天已經使出全身蠻力,生生将柔韌的白绫崩斷了好幾處。
随着那方印玺壓下,仿佛是在判決書的結尾畫了個押,一頭比羊稍大的神獸從印玺中一躍而出,用頭頂的尖角撞上了刑天的後心!
那頭獬豸并沒有實體,脊背上的鬃毛像是墨水一樣流淌着,獨角化作光點沒入刑天體內,這讓他的動作遲緩了許多。
無頭巨人前進的腳步一直沒有停止,然而當獬豸的角刺中巨人時,他邁出的腳步居然遲遲沒能落下。
天牢,【獬豸印】的能力之一!
如其名所言,能将敵人限制在一定的區域中,唯有擊潰獬豸虛影,才能得以脫困。
刑天已然喪失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但戰鬥本能還在,搞清楚哪裏出了問題後,形同實質的殺氣即刻噴湧而出,要将獬豸絞殺!
但是此刻動手,已經來不及了。
秦琢早就從陣眼中挖出了應龍佩,曳影劍一掠,禦劍沖至刑天跟前。
在煞氣爆發的同時,秦琢也将應龍佩整個按在了巨人的胸膛處!
這片天地都沉寂了。
曳影劍“噌”的一聲插入地面,秦琢側身撞入刑天胸前空門,單手壓上應龍佩,雙足穩穩地立在劍柄之上。
應龍佩離開陣眼的那一刻,人道玄陣瑩瑩爍爍的陣紋便開始逐一熄滅,依然在向常羊山湧來的氣運失去了引力和目标,茫然地在原地打轉。
秦琢無需打理那些氣運,它們屆時自會歸于原位。
應龍佩色翠而不郁,質潔而不空,觸手溫潤,即使沒有背後承載的內涵與歷史,這是一塊絕品美玉。
浩瀚如星海的人族氣運正從此玉中迸發,以不可阻擋之勢籠罩了刑天全身。
“諸位,退下!”秦琢大喝一聲。
衆人聞言沒有猶疑,紛紛施展遁術遠離此地,以免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王黍反應最快,幾乎在人道玄陣毀滅的同時就霎時遠遁。
但她挺講義氣的,沒有收回【凝華練】,想着若是計劃失敗,這靈器還能幫秦琢拖延一時半刻。
在衆人凝重的目光裏,刑天的動作停住了。
不是用【凝華練】和【獬豸印】的那種阻攔,而是真正地完全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常羊山上,暗雷攪動着陰雲,殺氣催促着狂風,面對此景,居然都漸趨平息。
“發生什麽事了?!”
葉司第一時間就感知到了人道玄陣的破壞,各處持陣者也陸續被驟然殘缺的龍城瀚海陣所驚。
難道是刑天沖破了大陣?
難道是葉校尉的布置還不夠完善?
難道是……
沒等他們胡思亂想出個結果,就發現泥人的身軀憑空出現了裂紋,喀拉的碎裂聲不絕于耳,不多時,這些泥胎死物便化作一蓬蓬飛灰消逝不見。
包圍核心戰圈的風沙也在此時停歇,暴露出了主戰場的景象。
他們看着似乎用一只手就輕松壓制了刑天的青年,看着他腳下靈氣四溢的神劍,無不目瞪口呆。
不認識秦琢的人驚訝,認識秦琢的人更加驚訝!
半晌,終于有人憋紅臉龐,從嗓子裏擠出了一絲輕響。
“啊……”
“啊???”
東方介第一個反應過來,朝距離最近的薛籬喊道:“快把他的頭拿過去!”
然而話音剛落,又被她自己否決了:“不,大将軍扛不住人族氣運,此事就拜托秦家主了。”
第一句話還能聽出她的慌亂,到了第二句話,她便恢複了平日的冷靜與缜密。
他們早就嘗試過要讓刑天頭顱回到他的脖子上,可是即使是在被邵唐控制住的那段時間裏,也無人能近其身,更不用說把那顆頭好生接回去了。
秦瑞急忙沖過去撿起了那顆頭,快步往無頭巨人跑去。
人族氣運宛如汪洋,這個比喻并非無中生有,當秦瑞置身其中,就會感覺自己堕入了無邊無際的大海,口鼻都被堵住,漸漸向深處沉沒。
壓抑之感充斥着他的心田,靈力被壓制得無法動彈,【金鱗琉璃甲】的作用也頓時被限制住,左臂上的鎏金一寸一寸地褪色。
五髒六腑宛如遭受重創,氣血翻騰,窒息感令他頭腦發昏,臉色頓時慘白。
不過,也僅僅如此了。
這點痛苦還不足及打到秦瑞,他邁着四平八穩的步伐,一步步上前,來到刑天身邊。
秦家主先看了師弟一眼,發現他并沒有旁人看起來這麽輕松。
能輕松嗎?秦瑞在心裏嘆氣,自己光是承受一點氣運邊角的壓力,都近乎與廢人無異,他師弟強行将氣運攏于掌中,這只手還要不要了?!
秦琢此時确實不好受,但沒有秦家主想象的那麽嚴重,而且也和人族氣運無關。
是刑天體內醞釀了不知多少年的一股天地玄氣,順着氣運的源頭流入應龍佩,秦琢怕家主信物因此損壞,便将這股玄氣導入了自己的奇經八脈。
這口玄氣不像是被世間萬物淬煉了無數遍的靈力,它更加渾濁,更加狂暴,也更加難以操控。
在史冊都難以追溯的遠古,那時的修士所運用的就是這樣的力量。
秦琢可不想莫名其妙被這口玄氣損傷了經脈,就只好在凝聚氣運鎮住刑天之餘,分出心神,來煉化這股來自上古戰神的力量。
玄氣在體內四處亂竄,可在神識捕捉到它之時,便如被撸舒服了的貓兒,溫馴地被主人抱在懷裏。
靈力與玄氣本質上還是一種東西,不需要秦琢刻意控制,很快就相互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秦琢原本因進階太快而虛浮的根基,至此也徹底穩固下來,甚至煉氣化神境都隐隐在望。
秦瑞已将刑天的頭顱安放好,身軀與頭顱一相接,原本完好的皮膚當即裂開,露出底下紅白交雜的血肉。
同時又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腦袋和理智回到了這具身軀,躁動不安的煞氣也盡數散去。
秦家主剛松了一口氣,就聽一聲直擊魂魄的咆哮在近處響起。
他猛地回頭,竟然對上了一雙巨大的金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