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傳國玺3
傳國玺3
“今天的夕陽真好,昆玉,陪我看看吧。”
刑天和秦琢一起坐在了地上,準确來說,直接往地面上坐的只有刑天,他還控制沙石造出了一把凳子,抹幹淨了灰塵才讓秦琢坐下。
雖然已經過去了許多年,雖然昔日的昆玉已經變成了秦家的秦琢,但刑天一直沒有忘記昆玉愛潔。
——在那個炎黃二帝都未必能保持整潔的年代裏,刑天的族人們給昆玉送個果子,都會記得洗幹淨了再遞去。
那時昆玉私下還別別扭扭地跟黃帝之妻嫘祖說,他們對自己實在是太好了,給自己養出了一身小毛病來。
聞言,嫘祖放下裝滿了新摘桑葉的籃,在裙子上搓了搓手,才微微俯身,用手掌去觸碰昆玉的臉頰。
她的眼睛線條柔和而圓潤,瞳孔卻深邃無比,仿佛蘊藏着無窮的智慧。
她什麽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昆玉看上去分明還是個少年人,言行舉止都充滿天真與朝氣,嫘祖的長子姬玄嚣,也就是未來的白帝少昊,也不過十來歲,年少天聰,甚至比昆玉還要成熟一些。
玄嚣年幼的時候,黃帝和嫘祖每天都很忙,昆玉就會把他舉起來,放在肩上,馱着萬衆矚目的黃帝長子到處逛。
玄嚣乖乖地趴在他的腦袋上,直到被路過的某位祭司或戰士驚恐地從“昆玉大人”身上抱下來。
等玄嚣大些了,就跟着父輩外出狩獵,除了戰利品之外,他還經常給昆玉帶一點小禮物。
有時候是一塊漂亮的石頭,有時候是幾支靓麗的羽毛。
玄嚣喜歡鳥,也是個養鳥的能手,一個手勢、一聲呼哨,鳥群疾飛如箭……
黃帝軒轅謹慎到了極點,為了安全起見,他從不允許昆玉出遠門,除非有自己或其他高手貼身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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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後來的炎帝神農,偶爾會偷偷帶着昆玉跑出部落玩耍,回來後并排站着,一起被黃帝斥責。
等他們從屋內出來,炎帝又會低下頭,向他擠擠眼睛,示意他別管軒轅,他們下次繼續出去玩兒……
秦琢坐在凳子上,頭頂僅僅與盤坐在地的刑天的肩膀齊平。
秦琢沒有明說自己的失憶,但刑天多少能猜到幾分。
刑天将舊日的往事一點一點講給秦琢聽——這本就是昆玉曾向他講述過的故事。
秦琢聚精會神地聽着,黃帝、嫘祖、少昊、炎帝……他們曾離自己那麽近,近得仿佛只要伸出手,依然能觸到他們留下的餘溫。
他這樣想到,忽的擡起手向前一探。
只抓住了一縷夕陽。
太陽漸漸地向山後躲去了,夜幕爬上了天空,常羊山上缭繞多年的陰雲終于散去,皎皎月光也一如既往的慷慨。
“我見過不周君了。”秦琢忽然想起了什麽。
“哦?”刑天轉過頭來,“他叫你去見他?還是你主動去的。”
“我自己要去的,有什麽問題嗎?”
刑天搖頭,面露猶豫之色:“其實也沒什麽,只是這不周君來歷成謎,但昆侖諸神信他,我也無話可說。嗯,昆玉啊,這是我的心裏話,但信與不信全在你自己。”
他凝視着秦琢的眼睛,緩緩說:“不周君不是壞人,他也不會害你,但他說話總是愛藏一半,對于他的話,你要考慮仔細了,千萬不要被他牽着鼻子走。”
周負說話喜歡藏着掖着,這一點秦琢已經體會過了,好在周負的态度很明确,不能說的、不想說的,全都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這是好事。
刑天又問他:“不周君給你說了什麽嗎?”
“嗯……他說梼杌不會傷害普通人,這是真的嗎?”秦琢仍然很擔心杳無音信的怒濤先生他們。
刑天回憶了片刻:“梼杌嘛……确實很少聽說他傷人的消息,不過你也知道,我并非時刻清醒的,而且不周君也不至于在這種事上騙你。”
“是嗎?”秦琢在心裏默默反問。
他見到的梼杌,可是不止一次大怒欲殺人了。
想到了梼杌,自然就想到了這幾日倒了大黴的孟少莊主。
刑天斧還在孟休身上,刑天也曾允諾,等孟休從昆侖回來以後,就把刑天盾贈予他作報酬。
但是現在出了一個大問題。
孟休被梼杌攔住了,沒能趕過來。
刑天想了想說:“你們叫它刑天盾是不是?昆玉,你想要嗎?”
秦琢一愣,随即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已經有曳影劍了,樹大招風,我一人身負兩件神器,難免會遭人嫉恨……”
“神器?”刑天眉頭一擰,“我們人族鍛造的兵器,為何要冠以‘神’之名?”
“呃……我想,這個神的含義其實并不是神靈,而是神奇,但是叫奇器太過拗口,叫奇兵又會産生歧義,所以就叫‘神器’了吧。”秦琢深思熟慮後胡言亂語道。
刑天松開緊皺的眉頭,接受了這個有些牽強的解釋。
秦琢擦了擦汗,心裏暗道,那個時期人神之間的隔閡,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啊。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若是隔閡不深,也不會又後來颛顼帝的絕天地通了。
刑天又道:“嫉恨?昆玉怎麽會怕他人嫉恨你?你可是承寰使呀,縱使天下千百寶物都歸于你手,又能怎麽樣呢?”
刑天覺得秦琢的顧慮匪夷所思,他知道人族早已翻天覆地,但是嫉恨承寰使這種事情對他來說還是太超前了。
承寰使是山海界的最後一道防線,平時看起來貌似沒用,但哪日真出事了,承寰使就是最後的希望之火。
“話雖如此……”秦琢看着那塊幾乎和他一樣高的盾,“但我覺得,這東西似乎不太适合我……”
“适合!怎麽會不适合呢!”刑天表現得極其熱情。
他單手拎起了刑天盾,往秦琢的身邊一貼,就見那厚重的銅盾像冰塊一樣融化了,化成一灘暗金色的銅水,冰冷刺骨,令秦琢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這!這是……”秦琢下意識地跳起來想要躲開。
刑天一把就按住了他:“別動,很快就結束了。”
銅水流動自如,從腰側開始,漸漸蔓延到了他的全身,除了一顆腦袋,連脖頸都被包裹了個嚴實。
那股直入骨髓的寒冷也随之退去,銅水最後成型時,是一副铠甲的模樣。
前後兩片胸甲護住了身軀,肩甲與袖甲是分開的,給了手肘足夠的活動空間,而兩側的護腋、前裆和左裆,則是妥帖地護住了關節處的薄弱位置。
下裳也是兩片甲衣構成,一直垂到齊膝的位置,但并不會影響腿腳的動作。
秦琢低頭看着自己這一身戎裝,緊接着向刑天投去了茫然的目光。
“所以這一身……其實就是刑天盾?”
刑天上下打量了一陣,才道:“對啊,昆玉不喜歡嗎?”
對着他真摯的眼神,秦琢的拒絕在舌尖繞了一圈,又被吞咽了下去。
不能說不喜歡,只能說用神器當做铠甲,怪奢侈的,秦琢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穿戰甲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不一定,說不準他以前穿過,只是忘了。
但作為“秦琢”,還真是實打實的第一次。
秦琢摸了摸冰涼光滑的甲片,心裏感覺格外新奇。
“怎麽樣?”刑天笑眯眯地問他道。
短短一句話的時間,秦琢已經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年輕似的,把這身戰甲上上下下摸了個遍。
他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仿佛身處夢中:“刑天盾……以後就是我的了嗎?”
那可真是……
太好啦!
因為這個念頭,他趕忙在心底向遠在天邊的孟少莊主道了聲抱歉。
“是呀。”刑天笑道,“其實它本質上還是盾,只是盔甲更讓你感到安全,它就随你心意,變成這副模樣了——然而若想要發揮出它全部的實力,還得是盾形才行。”
随我心意嗎?
秦琢心念一動,铠甲便又化作銅水,朝他腕上彙聚、成型,最後變作了一對護腕。
他滿意地抖了抖手腕,這樣就方便多了。
“看來你已經領會到它的妙用了,我們不在你身邊,希望這盾還能幫襯你一二。”刑天感慨萬千,“差不多了,我也該繼續睡了。”
“等等!”秦琢急忙攔住他,加快了語速問道,“閣下認識應龍嗎?”
刑天低頭看他:“應龍?你是說庚辰?”
見秦琢點頭,他就接着說道:“我知道祂,祂也知道我,但我們從未見過面。庚辰是個難得的好神,可祂已經死去很多年了。”
秦琢先是一愣,随後驚疑不定:“祂、祂死了?應龍庚辰居然已經死了?”
刑天道:“也不好說,昆玉,我悄悄跟你說,神靈這種東西可難殺了,但凡逃脫了一縷真靈,最後都能從棺材裏頭爬出來。不然衆神為何要在山海玉書上面留下真靈,不就是給他們自己多留一條命嗎?”
“那應龍……”
“祂也不例外。”
秦琢回想起不久前出現在他身後的那條金瞳的應龍,雖說衆人猜測那是玉佩所化,但他可不會相信這種粗暴的推測。
那條應龍明顯認識他,而且關系還挺熟,那就不可能是新生的靈。
——祂就是庚辰。
就像山海玉書承載着西王母的真靈,秦家的家主信物中,也藏了一縷應龍庚辰的真靈。
這個認識讓秦琢産生激動的戰栗,應龍佩歷經千載,不曾出現異狀,如今庚辰突然現身,這是不是意味着,祂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秦琢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緒又高昂起來。
刑天看了看天色,道:“人族氣運潰散的速度加快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昆玉,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秦琢思考了一會兒,表情流露出幾分嚴肅與認真:“刑天閣下,您還記得前幾日用定身之術拖住了您的那名坤道嗎?”
“哦,她呀……”刑天有些慚愧,語氣中充滿了敬重與贊賞,“我不知道她的名號,但她是一位勇敢的戰士,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秦琢道:“她名叫邵唐,為了阻止您犯下無可挽回的過錯,強行使用了禁術,雖然僥幸未死,但是邵唐道長經脈盡斷,氣海破碎,恐怕……道途已斷啊。”
對于邵唐這樣不出世的天驕而言,這比殺了她還難受呢。
秦琢在來見刑天的路上就打聽過邵唐的狀況,邵唐被同門長老中斷禁術,雖說因消耗過大而昏迷,但醒得比秦琢還早。
自己的身體狀況如何,輔修過岐黃之術的邵唐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大家也明白,雖然這位道長還是那副清冷超然的樣子,但心裏的苦澀酸楚就只有她自己品嘗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因為污染,刑天的神志并不清明,全部怪在他頭上,未免有點耍流氓。
可是若說他完全沒有責任,那也不盡然。
“這好辦!”
刑天聽出了秦琢的言下之意,回答得相當爽快。
“昆侖山上有黃帝的苗圃,英招幫忙打理着,這些年應該積攢了不少靈藥仙草,只是路不太好走。”
“如果你要去的話,可先到西王母的瑤池,然後直接去找英招,昆侖諸神多年不管昆侖事,山中異獸泛濫成災,其他地段對現在的你而言太過危險了。”
秦琢追問道:“那我該怎麽去瑤池呢?”
刑天答道:“你還記得鲲鵬嗎?”
鲲……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