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燭陰宴4

燭陰宴4

現場的氣氛幾乎凝固了,無數目光戳在秦琢身上,幾乎要把他刺穿。

古鈞依然沒說話,他一動不動,既不立即遠離秦琢明哲保身,也不出面解釋維護到底。

蘇颦擔憂地望向秦琢,上前一步,用半邊身子擋住了他。

無形的威壓像是一座大山,自上而下壓在秦琢的肩頭,令他呼吸一滞,不得不運起靈力與之對抗,同時心裏愈發焦急驚慌。

這種程度的靈力……起碼是煉神還虛初期的大能!和他家主一個層次的存在!

轟——

靈力的爆鳴自北冥淩身側響起,擡眉便是形同實質的靈力之刃。

秦琢按捺着自己撲通撲通狂跳的心髒,竭力控制着面部肌肉,維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靜表情。

會死會死會死!

他的腦中回蕩着尖銳的叫喊,北冥淩真的會殺了他!他和蘇颦古鈞一起上也未必能與之對抗!

狂風不知從何處來,吹得秦琢雙袖鼓鼓囊囊的,形成一堵固若金湯的高牆,無聲無息地幫他卸去了幾分北冥淩散發的威壓。

是風塵子出手了!

風塵子……對,還有風塵子在,他不是毫無勝算!

北冥淩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秦琢等人,聲音中充滿了冷漠:“規矩就是規矩,既然拿不出信物,那就是擅闖者了?”

“等等……”虹陀皺眉,高聲大喊試圖制止他。

但他的高呼完全被北冥淩雷鳴般的吼聲掩蓋了,殺意自鲲鵬的雙目迸發,席卷了整片宮殿前的空地。

“擅闖者,殺,無赦!”

随着這聲怒喝重重砸落,秦琢的五髒六腑都被震蕩得隐隐作痛,身前的風牆被生生吼散,他腳下一沉,只好倒退半步來穩住身形。

“昆玉!”

蘇颦回身欲伸手扶他,卻被他一揮袖阻止。

“逞什麽強呢!”蘇颦的語氣不甚客氣,卻蘊含着深重的擔憂,她壓低嗓音快速說道,“一會兒我會攔住北冥淩,你離開九幽,要快!不用管我,他不敢惹上青丘的。”

秦琢張口欲答,卻忽覺體內原本運轉自如的靈力被一股異力催動着,瘋狂逆行了起來!

更要命的是,逆行的靈力只是一小部分,卻與正常流轉的靈力在經脈中相撞,如同兩只狂奔的猛獸狠狠撞在了一起,毀滅破壞的力量頓時橫掃一切!

秦琢的面色霎時一白,立即凝神屏息,與那股異力争奪起了靈力的控制權。

發現秦琢原本強盛的氣息一下子萎靡了下去,蘇颦手忙腳亂地沖上前,整個人不知所措,看上去比秦琢本人還要慌亂。

古鈞見此,也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頭,将左手伸入了袖子裏,似乎抓住了什麽東西,卻遲遲不肯拿出。

再等等,看看他的極限在哪裏,如果僅僅這種程度就承受不住的話……

古鈞擡眸望向北冥淩,漫不經心地露出一個微笑,弧度完美得像是畫上去的,雙目不含一絲情感。

“咳……咳嗯……”秦琢垂着雙眼,全身都因劇痛而微微抽搐着,頭腦卻并沒有因此而陷入混沌。

相反,他現在的思維很清晰,不但游刃有餘地壓制住了那股異力,還将自己如今對燭陰宴的所有認知從近日的記憶裏抓出來,一絲一縷地拆開來反複推敲,希望能從中找到破局之法。

海蛇妖虹陀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他身邊,雙臂一張,攔在秦琢和驚怒交加的蘇颦之間。

“虹陀你敢!”

“先別碰他!”

他們的聲音同時響起,蘇颦神情緊張,手中更是已經亮起了法術的光。

虹陀急忙解釋:“你這朋友是中了鲲鵬一族的秘術!此秘術能以無聲的音波擾亂他人靈力運行,你千萬不要出手,免得讓他的情況更糟!”

“我憑什麽相信你!”蘇颦用更焦急的語氣嗆了回去,但她的身體很誠實,不再嘗試接近秦琢,而是警惕地防範起蠢蠢欲動的衆妖。

不少妖獸想在鲲鵬一族的使者面前好好表現一番,但掂量了一下自己,覺得還是不要惹上青丘狐族為好,于是只用危險的眼神注意着秦琢的動靜。

北冥淩則背着雙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下方種種,将衆妖獸的反應盡收眼底,臉上帶着貓戲老鼠一般的戲谑。

哼,區區一個不知哪兒來的野妖……

突然,下方的秦琢擡起了頭,身形挺拔,雙眸亮得驚人。

“不愧是鲲鵬一族。”他的低語清晰地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中,還帶着一股不加掩飾的譏諷和輕蔑。

蘇颦忍不住瞪大了雙眼,開始懷疑鲲鵬一族的秘法是不是會傷腦子。

接二連三的驚吓幾乎讓她崩潰了,秦琢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更是令她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那是鲲鵬!海神禺強座下、稱霸北海的鲲鵬!

秦琢的面色依舊慘白,氣機渺弱,神态中卻帶上了蘇颦從未見過的傲然,不驕不狂,只是由一股凜然正氣支撐起的傲。

北冥淩眸光一凝,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大膽!你是什麽貨色,膽敢對鲲鵬使者如此不敬!”一個化形完全的大妖像是找到了表現的機會,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別說你是擅闖者了,就算你有信物,說出這種話來也別想保住你那腦袋!”

可話音剛落,就被一道奪目的虹光刺穿了上臂——若非這大妖躲得快,這道光本該刺穿他的胸口的。

射出虹光的蘇颦輕描淡寫地甩了甩手,身後的尾巴膨脹成一朵紅雲,就如同熊熊燃起的燎原之火。

她的眼睛泛着不詳的碧色,嘴角猙獰地裂開,獠牙在猩紅的唇舌間若隐若現:“退下!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把那大妖吓得六神無主倉皇逃竄後,蘇颦冷冷地環視一圈,目光最後停在了神色晦暗的北冥淩身上。

“昆玉是我的朋友,也是青丘狐族的朋友,今日我塗山颦在此,看誰想與我塗山氏族為敵!”

見狀,秦琢感激地看了蘇颦一眼。雖然蘇颦是長定公主的親衛,而他與東方介之間還有一筆糊塗賬沒能算清,但蘇颦确實是個值得深交的人。

北冥淩啪啪地鼓起了掌,一時四下皆靜,只有他的掌聲在九幽深處回蕩。

“好一個青丘,好一個塗山颦!”北冥淩感慨道,“我本不該幹涉小輩的交友,只是你年紀尚小,若是被心懷不軌的歹人欺騙,讓我如何同女嬌大人交代?”

一上來就拿輩分壓人,明裏暗裏地把秦琢打為歹人,蘇颦心中震怒,古鈞和虹陀也面色難看。

反倒是秦琢顯得輕松無比,像是完全沒有聽出北冥淩的言下之意。

“我承認,我确實有渾水摸魚的企圖。”秦琢坦蕩地點頭道。

北冥淩嘴角流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笑意,卻聽他忽的話鋒一轉:“不過,這并不代表我是一個擅闖者。”

“哦?”北冥淩略顯訝異地挑了挑眉,“信物呢?”

秦琢将手伸入了袖中,在衆目睽睽之下緩緩抽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袖口,随後,他們看見了一道光。

不是蘇颦打出的那道法術虹光,而是比之更耀眼更璀璨的一泓清光,霎時照亮了此方天地!

嗡——

一聲劍鳴震懾四方,一抹劍光沖天徹地!

秦琢拔劍前指,曳影劍上仿佛凝聚了無數妖魔的哀嚎,帶着一往無前的銳氣與戰意,他的身影仿佛與當年斬妖除魔的禹王合為了一體。

“曳影劍在此!我名昆玉,奉淮河水神無支祁之托,前來赴宴!”

禹王神兵曳影劍!淮河水神無支祁!

此言一出,別說北冥淩和其他妖獸了,連古鈞蘇颦都當場陷入了呆滞。

“笑話!”

北冥淩立即反應了過來,面色一黑厲聲斥責道。

“淮河水神早在數千年前就已被禹王封印,何來受托之說!信口雌黃的宵小,我今日就是惡了青丘狐族,也定要讓你永留九幽!”

秦琢也不甘示弱:“你既然知曉水君是被禹王所封印,就該知道鎮壓水君的正是我手中的這把曳影劍!”

他冷眼橫掃,目光所及之處,所有妖獸都不禁打着哆嗦齊齊後退了一步。

曳影劍受九幽和妖氣的雙重影響,仿佛回到了昔日那段随大禹征戰四方的時光中,勢不可擋的煞氣自劍刃上升騰,在場衆人無不心驚肉跳。

這股刻在血脈裏的氣息太令人膽寒了,聚集在此地的妖獸哪個敢說自己種族的先祖沒有被這把劍斬過?

無人敢懷疑曳影劍的真假,亦無人敢質疑秦琢身份的虛實。

“水君的力量正在複蘇,假以時日,必會重歸塵世!”秦琢沒有說他是如何得到曳影劍的,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上方的北冥淩。

這下輪到北冥淩狂冒冷汗了。

和青丘狐族不同,塗山女嬌不問世事,真實的影響力早已不如當年,因此北冥淩身為鲲鵬,面對塗山氏只需保持尊敬即可。

但秦琢代表的是無支祁。

那個嚣張狂暴到不可一世的淮河水神無支祁!

當年連禹王都束手無策的無支祁!

只是北冥淩還想硬撐,淮河水神沉寂了那麽多年,不少人推測祂其實已經在封印的消磨下徹地死去了,或許這個來歷不明的家夥只是運氣好,得到了曳影劍……

“胡說八道!淮河水神性子孤傲,疏懶交際,怎麽可能派人來參與燭陰宴這種應酬?”他竭盡全力板着面孔,一字一頓地指出不合理之處。

誰知秦琢輕笑道:“這就要問北方海神禺強大人了啊……”

“夠了,閉嘴!”

北冥淩像是被戳到痛處似的,聲嘶力竭地怒吼出聲,他雙眼噴火,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卻忌憚地看着下首風度翩翩的秦琢,不敢輕舉妄動。

秦琢見他這幅模樣,笑意更深了幾分。

猜對了,淮河水神和北方海神之間很可能有過不小的龃龉,軒轅劍的丢失恰好在黃河奪淮時期,又同時牽扯到禺強座下的鲲鵬與鲛人兩族,說無支祁和禺強沒過節,黑石子都不會信!

虹陀怔愣過後,也馬上開口幫腔了:“昆玉說的對,禺強大人都能派我來,淮河水神為什麽不能派他來?”

他的嗓音吸引了北冥淩的注意,被秦琢堵得滿腔火氣無處發洩的鲲鵬死死地瞪着這條不識好歹的海蛇,五官都有點扭曲了。

北冥淩咬牙切齒地冷聲道:“信、物。”

虹陀一攤手:“哎呀呀,都說了我是你的頂頭上司禺強大人派來的,神靈還需要給我信物嗎?”

“你!”

就在北冥淩即将發作的當下,虹陀突然氣息一變,身上升起一層淡淡的水霧,強大的壓迫感如陰雲般徑直向北冥淩籠罩而去。

這個感覺有點熟悉,難道是北方海神的真靈?秦琢想。

“神靈的使者不需要信物。”虹陀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獨屬于神的真靈,不就是最好的憑證嗎?”

北冥淩眉頭狠狠一皺,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很快松開,笑得春風拂面:“原來是禺強大人的使者,有失遠迎啊!”

随後,受了虹陀的提醒,他又将矛頭再度轉向秦琢。

“水君寧可将曳影劍交予你,也不願直接留下一道真靈嗎?那我就不得不懷疑閣下所言的真實性了。”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直指核心,足以一擊致命。

但是秦琢身上,還真有一道來自神的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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