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江羽秋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正在出租屋泡方便面。
“是江先生嗎?我是省二院住院部的護士,您的家人醒了,正到處找您呢,挺着急的。”
護士的措辭讓江羽秋感到驚奇,他無法想象施聞欽着急的模樣,因為他看起來挺……狼心狗肺的。
施聞欽同樣不滿。
他想說自己沒有到處找江羽秋,發現人不見了,直接就來護士臺了,他做事是條理的,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
但護士語速很快,根本沒給施聞欽插嘴的機會,最重要的是,護士接下來問到了施聞欽最關注的問題。
“江先生,您現在在哪兒呢?”
施聞欽不由地把耳朵挪近手機,也想知道江羽秋現在在哪裏。
江羽秋:“我在家呢。”
護士說:“那沒事就趕緊過來吧,陳醫生說您家屬的情況需要晚上陪護。”
江羽秋放下調料包,想了一下措詞:“他不是我的家屬,我不認識他,是前天無意中撿到的。”
護士很吃驚,“啊?”
“麻煩你們聯系一下警局,給他報一個失蹤案,謝謝。”
江羽秋快速說完就把電話挂了,很快那邊又打來一通電話,他沒有接。
江羽秋自覺仁至義盡,不僅給施聞欽墊付了醫藥費,還留了兩百塊錢應急,任誰聽了不得誇他一句當代聖父!
原本他是沖着一夜暴富的想法,才将施聞欽撿了回來。
但這兩天根據他對施聞欽的觀察,施聞欽确診為傅某行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他明明會說話,卻裝了兩天的啞巴,這份心機令人毛骨悚然。
江羽秋雖然愛錢,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聰明人都會及時止損,所以江羽秋果斷離開醫院,把施聞欽從自己的生活切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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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江羽秋躺在床上玩手機。
不知道過了多久,薄薄的門板被人敲了三下。
江羽秋看了一眼時間,想象不到這麽晚誰會來找他,疑惑地走下床,打開了房門。
施聞欽站在門外,高大的身影在光線昏暗的走廊格外突顯。
他抱着江羽秋給他買的水杯,神态自若,一點也不像突兀找上門的,反倒像是被主人盛情邀請的尊貴客人,在跟江羽秋罩面那刻,還矜持地擡了擡下巴。
江羽秋整整三秒都沒反應過來,“你……”
怎麽找過來的?
“不請我……”施聞欽還真像來做客的,朝出租屋看了一眼,“進去?”
江羽秋氣笑了,“你不是嫌我煩,過來幹什麽?”
施聞欽很認真看了一眼江羽秋,露出些許思索,而後确定江羽秋把他扔在醫院,是因為他說他煩。
他只好陳述事實,“确實。”
江羽秋:?
施聞欽說,“煩。”
确實煩。
人在血壓飙升的時候,也是會發笑的,江羽秋微笑:“滾!”
施聞欽知道江羽秋脾氣不好,他原諒他的壞脾氣,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這樣情緒穩定。
施聞欽說:“頭疼,才會煩。”
江羽秋反應了幾秒,才明白施聞欽說自己腦袋疼,所以才會煩江羽秋把耳機塞進他耳朵裏。
施聞欽中度腦震蕩,确實不能聽太多噪音……
江羽秋氣短了幾分,語氣也沒那麽沖,“好,這事算你有解釋,那你幹什麽裝啞巴?”
施聞欽否認,“沒裝。”
江羽秋冷冷道:“沒裝?那我跟醫生問你,你怎麽什麽也不說?”
施聞欽不願回答這個問題似的,眼睛撇向一旁。
江羽秋不依不饒,“說話!”
施聞欽還是那句話,“沒裝。”
江羽秋剛要怼他,忽然覺得不對勁,盯着施聞欽那張癱着的臉看了三兩遍。
施聞欽始終不跟江羽秋對視,這反而讓江羽秋更加确定心裏那個想法了。
“你該不會……”江羽秋高高挑眉,“是個結巴吧?”
施聞欽目光移到江羽秋臉上,很不高興的樣子,唇線拉直,“不是。”
江羽秋:“那你說句完整的話,要超過三個字的。”
施聞欽:“我不。”
江羽秋再也繃不住,大笑起來:“自尊心還挺高,結巴就結巴,裝什麽啞巴!”
看施聞欽這個樣子,他應該不是先天結巴。
可能是腦袋受傷,導致語言系統有了一點問題。
施聞欽不滿意江羽秋的笑容,也不滿意江羽秋對自己的評價,但他從江羽秋的笑容裏品出了其他意味——
承認錯誤!
江羽秋估計是知道冤枉自己了,現在正在心裏自責把他扔到醫院不管。
施聞欽覺得自己比江羽秋更擅長控制情緒,也要更聰明,明察秋毫,他該包容江羽秋。
于是,施聞欽主動走進了出租屋,大度地寬容了江羽秋,沒讓他給自己道歉。
施聞欽壓根不去想,在知道江羽秋把他抛下那刻,陷入不知道去哪兒的迷茫。
“等一下!”
身後傳來江羽秋的聲音。
施聞欽轉過頭,不解地看向江羽秋。
江羽秋被施聞欽的理直氣壯無語到,“誰讓你進來的?”
施聞欽很自信:“我自己。”
江羽秋第二次氣笑,想問他,你老幾啊,你想進就進!
深吸了一口氣,江羽秋壓下情緒,“你摔壞腦子了,我不跟你計較,但我們醜話說在前。”
施聞欽覺得江羽秋說話一直挺“醜”的,但他仍舊選擇包容。
江羽秋說:“想進我的家門可以,不過要守我的規矩!”
“從今以後,我指東,你就不能朝西,我要你做什麽,你必須立刻馬上去做。還有,不能挑食,不能亂動別人的東西,更不能跟我玩心眼!”
施聞欽皺眉聽着,期間無數次想要打斷江羽秋,告訴他,他的這番話有許多漏洞。
但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的條理都沒有他這麽清晰,他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他這樣,尤其是江羽秋。
江羽秋看起來不算聰明,施聞欽應該原諒這種不聰明,畢竟……
除了這裏,他确實沒地方可去。
施聞欽幅度很小很小地點了一下頭,想讓江羽秋看出他雖然不情願,但他盡量在包容江羽秋。
江羽秋顯然沒看出施聞欽的小九九,不耐煩道:“說話!”
施聞欽用力抿了一下唇,半晌才“嗯”了一聲。
江羽秋這才側身放施聞欽進來。
施聞欽再次打量這間出租屋,很難想象這種地方居然會有人住,而且以後他也會住在這裏。
尤其是床,很窄,也很硬。
施聞欽排斥睡在這張床上,正打算問問江羽秋能不能換一張床,江羽秋主動開口了。
“床睡不下兩個人,你以後打地鋪。”
施聞欽猛地看向江羽秋,似乎不能理解打地鋪的含義。
在江羽秋眼裏,施聞欽沒有選擇的權利,拍板睡覺的問題後,江羽秋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他問施聞欽,“你吃晚飯沒?”
施聞欽還沉浸在睡地上的震撼裏,沒有輕易回答江羽秋提出的問題,倒是肚子适時傳來一聲響。
江羽秋聽到了,拿了兩盒泡面,“你吃紅燒,還是海鮮的?”
施聞欽沒說話。
江羽秋看出施聞欽的嫌棄,沒好氣道:“不準挑食,有的吃就不錯了!”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江羽秋還是翻出一根火腿腸,倆鹵蛋給施聞欽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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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的護士又給江羽秋打了一通電話,問他有沒有跟施聞欽聯系,人失蹤了。
吃完飯,江羽秋只好帶施聞欽回醫院。
路上,江羽秋突然問,“對了,我給你的錢呢,你看見沒?”
施聞欽還是不怎麽愛說話,從上衣口袋掏出一疊錢。
江羽秋數了一下,還剩下178,他随口一問,“你買什麽了?”
施聞欽說:“打車。”
江羽秋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能找過來,是因為記得路?”
施聞欽有些許驕傲地揚起一點眉梢,出租屋去醫院的路線有點複雜,但他記性很好。
江羽秋收起零錢,自言自語了一句,“還以為你自己走過來呢。”
施聞欽不擅長看人臉色,但偶爾又有那麽一絲敏銳。
他壓下眼,低聲說,“走了……很久,才打車。”
江羽秋不願意再讨論這個話題,抱起手臂,“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搞得他好像在欺負病患似的,他倆本來無親無故,就算他真把施聞欽丢到醫院了,江羽秋在道德上也沒有任何瑕疵。
施聞欽看着江羽秋撇過的側臉,觀察了好一會兒,突然說:“水杯。”
江羽秋的眼睛移過來一點:“什麽?”
施聞欽擡起懷裏的水杯,直勾勾盯着江羽秋:“你,買的,我記得……拿,你給我,買的。”
你給我買的水杯,我記得拿着呢。
知道施聞欽想表達的意思,江羽秋嘴角抽動了一下,沒說話。
施聞欽還在觀察他,最後終于确定,江羽秋是吃這一套的。
那就好。
這樣他就可以賴上江羽秋,直到他恢複記憶。
施聞欽終于放心了,還當着江羽秋的面,喝了一口杯子裏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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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施聞欽把說他煩的誤會解開後,江羽秋心裏的疙瘩沒了,對施聞欽的偏見也消失大半。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他對施聞欽确實是有那麽一點點點點點點的愧疚。
想當初他剛穿越過來,心态再好,面對無學歷,無存款,無朋友的困境,心裏多少不是滋味。
施聞欽現在的情況比他當初還糟糕……
江羽秋不經意碰到施聞欽的袖口,大衣的布料柔軟平滑,質感很好。
江羽秋忍不住捏了兩下,心裏那點愧疚慢慢就摸沒了。
雖然施聞欽受了傷,沒了記憶,還舉目無親,但人家有錢啊!
只要他恢複記憶,就能上演龍王歸來的戲碼,用得着他這個小卡拉米同情?
完全不需要!
見江羽秋愛不釋手地撚着他的袖口,指腹還時不時掃過他的手腕,留下奇怪的觸感,施聞欽臉色有些古怪,忍不住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
江羽秋徹底回過神,施聞欽在他眼裏再次成了金光閃閃的財神爺。
對着財神爺,江羽秋投以和善的微笑。
這個笑容……
施聞欽扣緊自己大衣的扣子,還拉遠了跟江羽秋的距離,像是在守護自己的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