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從診所回去的路上,江羽秋無數次生出再次将人扔了的沖動。

施聞欽對此毫不知情,且沒有一點自覺。

回到家,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江羽秋才徹底熄滅那個念頭。

投在施聞欽身上的沉沒成本太多,現在放棄要比前幾天更為心痛。

江羽秋調整好心态,對施聞欽說,“把你衣服脫了。”

施聞欽立刻攏緊衣領,透着幾分謹慎,“為什麽?”

江羽秋擰開藥膏,冷漠道:“上藥!”

醫生給施聞欽開了一支藥膏,每天抹兩次。

施聞欽不情不願,但又沒有其他辦法,慢吞吞把衣服脫了,躺到床上讓江羽秋給他抹藥。

江羽秋把白色藥膏塗手上,在施聞欽過敏的地方,用力一推。

施聞欽脖子不自覺縮了一下,似乎不習慣這種碰觸。

這種不舒服持續的時間并不久,随着江羽秋微涼的掌心撫過過敏的肌膚,那種熱辣麻癢頓時緩解了很多。

施聞欽的眼睛不自覺眯起來。

江羽秋幹活利落,三下五除二給這位“脆皮少爺”抹好藥:“行了,回你的地鋪睡覺去。”

施聞欽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什麽話也沒說,沉默着回到自己的睡鋪。

今晚他難得沒有爬床,因為後背塗了藥,限制了他的睡姿。

施聞欽憋憋屈屈打了一夜的地鋪。

第二天吃過早飯,江羽秋準備帶着施聞欽去實體店買衣服。

昨晚他雖然撂下狠話,說不會再幫施聞欽買衣服,但那個時他不知道施聞欽過敏。

不然怎麽辦,還真能看着施聞欽穿着過敏又致癌的毒衣服?

江羽秋選了一家平價店,揮揮手讓施聞欽自己去挑,他站在一旁玩手機。

施聞欽在店裏轉了一圈,看每件衣服都皺眉,最後選了一件勉為其難能入眼的,指給江羽秋看。

江羽秋收起手機,走過去看了一眼吊牌。

這家店是奶茶店同事推薦給他的,說這裏的衣服平價,質量也不錯,是難得的良心店。

江羽秋看着吊牌上699這個數字,實在無法把它跟平價挂鈎。

他問店員:“這個打折嗎?”

女店員微笑着說,“有折扣的,一件9折,兩件8.5折。”

江羽秋默默了半晌,“你家不是平價店嗎?”

女店員溫和解釋:“是的,我們家的衣服有99、199、299三個價位,但現在店面要升級,做中高檔的衣服。您選的這件是羊毛衫,所以價格高一些。”

江羽秋放下衣服,“謝謝,我們不要這麽貴的,看看199的就好。”

女店員帶施聞欽去挑199的衣服。

施聞欽碰了一下布料,告訴江羽秋這個不舒服,會過敏。

江羽秋二話沒說,帶他去下一個店。

施聞欽總能挑到店裏最貴的那件衣服,一連逛了三四家都是如此,且一家比一家價格貴。

江羽秋懷疑帶施聞欽去十元店,他能精準挑到進價最高的貨品,是個逛十元店的好幫手。

不過這也間接證明,施聞欽天生就有錢,家裏沒幾個億,養不出這一身少爺病。

江羽秋閉眼勸自己,施聞欽越有錢,以後對自己的回報越高。

安慰好自己,江羽秋懶得再逛,折回第一家店,給施聞欽這個吞金獸買了那件衣服。

-

買完衣服,回來的途中施聞欽又餓了,江羽秋給他買了一塊烤紅薯,倆桃李面包作為晚飯。

到家後,江羽秋拿出記賬本,把今天的花銷如實記賬。

一開始很實事求是,衣服699一件就記699,寫到烤紅薯時,江羽秋忍不住摸了一下施聞欽搭在一旁的大衣。

衣料輕薄柔軟,保暖性也很好。

江羽秋把六塊錢一塊的紅薯,一不小心就記成了160.

大衣袖口鑲嵌着兩枚寶石藍袖扣,悶騷又奢華。

江羽秋的眼睛被袖扣迷了一下,又是一個不小心,把四塊錢倆袋的桃李面包記成400.

退一萬步講,人家桃李面包怎麽就不能是面包界的愛馬仕?

兩百塊一個面包貴嗎?

覺得貴的人,找找自己的原因,這麽多年有沒有好好工作……

愉快地做完今日賬目,江羽秋若無其事将記賬本推給施聞欽。

他淡然道:“簽字吧。”

施聞欽看了一眼江羽秋,似乎覺得江羽秋今天有點怪,但也沒有多想,在記賬本上唰唰簽上“自己”的姓——沈。

江羽秋松了一口氣,忽然皺眉:“唉,我又忘記買印泥了!算了,還是用碳素筆吧。”

從醫院回來後,江羽秋每天都會記賬,然後讓施聞欽簽字畫押。

這樣等施聞欽恢複記憶了,就算他賴賬不還,江羽秋也可以拿着賬本去告他。

江羽秋催促施聞欽把手伸過來,施聞欽很不情願地遞了過去。

江羽秋抓過施聞欽的手,用碳素筆将他拇指的指肚塗黑。

施聞欽渾身上下透着養尊處優,骨節分明的手指找不出半個繭子,就連指紋都要比別人清晰很多。

在江羽秋的監督下,施聞欽将塗黑的拇指摁在記賬本上,留下一道黑色的指紋。

江羽秋滿意地吹了吹那頁紙。

施聞欽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去衛生間洗了好幾分鐘才出來。

-

午飯還是煮的挂面,江羽秋也就只會煮面條。

看着面前的清湯挂面,施聞欽很不滿:“醫生讓……我吃肉。”

江羽秋敷衍:“明天。”

吃過飯,江羽秋洗了一把手,拿起鑰匙準備去上班。

施聞欽堵在門口,江羽秋問他幹嘛他也不說話,就那麽一大坨擋住江羽秋的去路。

上班時間快要不夠了,江羽秋耐心告罄,加重語氣:“到底幹嘛?”

施聞欽這才掏出藥膏,眼神虛虛搭在江羽秋身上,随後又很快移開,“……上藥。”

江羽秋真是服了這個祖宗了,“剛才怎麽不說,非要撿着我上班前說!”

施聞欽眼底露出一點不服,張口剛要說什麽,江羽秋一個眼神殺了過來。

“你還敢頂嘴!”

施聞欽把嘴閉上了,心裏直覺得江羽秋脾氣好大,從早上到現在吼了他四次,不知道是不是有暴躁症。

江羽秋看了一眼時間,趕緊道:“把衣服脫了。”

施聞欽脫掉上衣,江羽秋擠出一些藥膏,匆忙往施聞欽出疹子的地方一抹,然後去了衛生間。

直到衛生間傳來水流聲,施聞欽才反應過來已經結束了。

好快,怎麽跟昨晚的不一樣?

施聞欽朝江羽秋投去懷疑的目光,對方壓根沒時間理他,抓走鑰匙去上班了,徒留施聞欽這個半身裸男呆滞地趴在床上。

晚上江羽秋沒給施聞欽訂外賣,施聞欽把那兩個面包吃了。

半個小時後,他又開始餓了,主要是剛才沒吃飽。

桌子上有一大袋零食,施聞欽翻看了兩眼,沒一個有福氣能進他矜貴的胃。

施聞欽去廚房轉了一圈,給自己煮了兩個雞蛋。

鍋裏的水一開,施聞欽就關了火,用勺子挖出一枚蛋,忍着燙在桌沿打了一下,結果流了一灘黃色液體。

施聞欽驚得後退半步,手忙腳亂把雞蛋液清理幹淨。

施聞欽學習能力很強,迅速從剛才的失敗總結出經驗教訓,明白自己煮的時間太短,施聞欽自信地打着火。

十分鐘後,鍋糊了。

施聞欽:……

-

江羽秋下班回到家,施聞欽蒙着被子躺在床上。

江羽秋沒太在意,脫掉外套挂在門後,路過廚房時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說是廚房,其實就是過道加了一個隔斷板子,卧室跟客廳是一體的,只有衛生間是單獨一間。

江羽秋尋着味道走進廚房,發現了那口黑漆漆的壞鍋。

施聞欽把鍋燒糊後,其實是補救過的,他企圖用刷鍋球把底部那層黑垢刷下來,由于鍋底太薄,施聞欽大力出奇跡,直接把鍋底刷通了,露出一個豁口。

蒙在被子裏的施聞欽,自江羽秋回來就一直關注他的動向。

聽到江羽秋進了廚房,施聞欽掀起一角,追逐着江羽秋的腳步。

這兩天他表現的一直很好,江羽秋自然找不出借口趕他走。

但今晚不一樣,他不小心把鍋弄壞了,江羽秋脾氣又那麽大,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哪怕他不是故意的。

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看到江羽秋從廚房出來,施聞欽趕忙蓋住被子,裹緊自己。

“行了,別裝睡了。”

江羽秋似乎看出了他的把戲,也有可能是在詐他,施聞欽沒有輕舉妄動。

江羽秋走過去,一把掀開施聞欽的被子,施聞欽像見光的水蛭,不自覺蜷了一下。

“我給你買了黏玉米。”江羽秋語氣随意,“起來吃。”

施聞欽一時懷疑自己聽到的,直到江羽秋将一個熱乎的,帶着皮的玉米棒塞給他。

施聞欽捧着玉米棒,呆滞又不可置信的模樣讓江羽秋哭笑不得。

“你這是什麽表情?”

真當他是黃世仁?

江羽秋雖然在穿跟用的方面是苛刻了一些,那因為他自己也不講究這些,但吃上他可沒有虐待施聞欽。

前幾天那晚的鹵肉飯,加上配送費32。

是施聞欽自己不愛吃,嫌棄外賣重油鹽。

“好了,趕緊吃吧。鍋壞就壞了,還有一口呢,是話費積分兌的,就在碗櫥上面那個櫃子,你要是還餓,就去再煮兩個雞蛋,十分鐘左右就能熟。”

江羽秋拉過椅子,打開臺燈,從抽屜拿出記賬本。

買黏玉米本意是怕施聞欽晚上餓,但人情歸人情,賬還是要記的。

江羽秋伏在書桌,微垂的眼睫像蘸了一點蜜,被臺燈染得異常柔和。

施聞欽看着江羽秋眼角的光斑,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

江羽秋記好賬,把本子合上,準備讓施聞欽明天再簽。

剛把記賬本放進抽屜鎖好,施聞欽緩慢地遞過來半截黏玉米,江羽秋微愣,擡眼朝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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