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跟施聞欽約好後天晚上去他家吃飯,隔天施聞欽沒出現在奶茶店,不過他的司機來了。
江羽秋沒有問施聞欽的去向,倒是司機解釋了一句,說今天施聞欽有重要的事需要處理。
江羽秋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司機沒再說什麽,開車把江羽秋送了回去。
施聞欽确實有事,今天是跟醫保局面談的日子,雙方都很重視。
結束第一次洽談,施聞欽從房間走出來,打開手機看了一眼。
這幾個小時裏,不少人給他打電話、發信息,施聞欽一一查看,最後點開跟江羽秋的對話框,他倆的聊天還停留在昨天。
施聞欽看了幾秒,然後退了出來,開始處理工作上的事。
第二天施聞欽的司機又來了,車廂後座還是空的,施聞欽這個時候還在跟醫保局談。
江羽秋打開車門,在原地立了一秒,然後坐進去。
司機還是那句話,施聞欽在忙,但忙什麽他沒有說。
醫保局對納入醫保目錄的藥品是有價格限制的,而阿爾茨海默病的特效藥研發金額又十分巨大,哪怕環宇生物制藥公司的精算師給出一個最低價格,也無法納入醫保目錄。
因此醫保局想采用一種新方式跟環宇生物制藥合作,目前還在商談階段,一切都是保密的。
江羽秋沒在新聞上看見環宇生物制藥的大動向,還以為施聞欽就是單純在忙公司的事。
到了晚上,司機來接江羽秋去跟施聞欽父母吃飯,這次施聞欽倒是來了。
江羽秋打開車門,就看見坐在車廂內的施聞欽。
今日的施聞欽倒是穿得很正式,白襯衫黑西褲,手工定制的西服搭在一旁,頭發束到腦後,露出深邃立體的五官,像是剛從談判桌上下來。
江羽秋看了兩眼施聞欽,對方眼神閃躲,甚至在江羽秋坐進來時,還朝一旁挪了挪,他們中間空出好大一塊位置。
不僅如此,施聞欽還保守地将挽起的袖口放下來,又朝上拉了拉衣領。
江羽秋坐穩後,司機将中間的擋板降下,然後專心開車。
江羽秋記得隔壁那條街有一個大型商超,問施聞欽:“要不要買點水果什麽的?”
施聞欽迅速說:“不用。”
江羽秋皺眉:“第一次上門,空手不好吧?”
說完才意識到這句話有歧義,江羽秋朝施聞欽看了過去,希望自己的口誤沒有讓施聞欽産生什麽不必要的聯想。
要是施聞欽誤會了他的意思,再像那天晚上一樣,莫名其妙跟他求婚那可麻煩了。
江羽秋剛轉過去,就對上施聞欽那雙呆滞的黑眸。
四目一觸及,空氣仿佛摩擦出微小的電流。
江羽秋與施聞欽的心口都跟着震了一下,而後各自移開了目光。
江羽秋莫名感到不自在,借着掏出手機這個動作,以此掩蓋內心那絲微妙的情緒。
口袋裏的硬幣在江羽秋拿手機時,從他指縫滑出來,滾落到座位底下。
江羽秋去撿硬幣,手背不小心碰到了施聞欽的小腿。
施聞欽反應十分誇張,他猛地擡起腿,呼吸變得急促,
江羽秋擡起頭,就見施聞欽如臨大敵似的,整個後背緊緊貼着車窗,手指捂在鼻子上,指縫隐約透出一點紅。
江羽秋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那點紅越來越多,溢到手背上,才發現那是血。
江羽秋驚得眼皮一跳,扒開施聞欽的手,急道:“你這是怎麽了?”
施聞欽回避着江羽秋的目光:“……沒事。”
“都流鼻血了,這叫沒事!”江羽秋拿過旁邊的面巾紙,抽了兩張給施聞欽擦血:“你腦袋是不是有血塊,或者是長瘤子了?”
一時之間,江羽秋腦海閃過無數個狗血情節。
狗血三件套車禍、失憶、癌症,施聞欽占了兩個,現在該不會是……
江羽秋挨得很近,身上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柑橘味道,說話時睫毛一顫一顫的,看起來很讨人喜歡。
施聞欽腦海裏不合時宜地閃過很多昨晚夢見的畫面。
每一個都是江羽秋挨在他身邊,被他吻的畫面。
施聞欽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膠在江羽秋唇上,他聽不到江羽秋在說什麽,只看見江羽秋的唇張張合合。他的鼻腔又開始發熱,心跳得也很重很重。
施聞欽朝江羽秋靠近了一點,又靠近一點……
江羽秋沒注意到施聞欽的神态,已經開始往癌症那方面去想了。
在施聞欽即将貼過來時,江羽秋慌亂地轉過頭,去敲擋板,“傅叔,傅叔!”
司機聽見後,升起了擋板,問江羽秋:“怎麽了?”
江羽秋焦急道:“去醫院,施聞欽流鼻血了!”
“……不用去。”施聞欽低聲說:“今晚還吃飯呢。”
江羽秋瞪過來:“你都這樣了,還吃什麽飯!”
想起昨天晚上醫生說的那些話,施聞欽面色不自然:“我沒事,就是……湯喝多了。”
江羽秋突然安靜下來,看着施聞欽問:“什麽湯?”
施聞欽始終不看江羽秋的眼睛:“最近喝了不少,補湯,可能……是血氣太足。”
施聞欽的話在江羽秋的腦子裏過了三遍,臉上的焦躁逐漸被自得取代。
“哦?”江羽秋高高挑起眉頭,“原來是最近的飲食太健康了。”
施聞欽住在自己這裏的時候,雖然不健康,但他可沒讓施聞欽流過鼻血。
啧,看來施聞欽家裏的飯也不怎麽樣嘛。
攀比的小江如是在心裏想。
駕駛座上的司機開口:“那還去醫院嗎?”
施聞欽沒有說話。
江醫生在線開方子:“不用去了。他這個病很好治療的,多吃兩天野菜餅子就好了。”
施聞欽像是被抓住了把柄似的,聽着江羽秋調侃自己的身體,捂着鼻子一言不發。
江羽秋心情很好,又抽了兩張面巾紙,大發慈悲道:“過來,我再給你看看。”
施聞欽癱着臉,一副很不情願的模樣,動作倒是很快速,江羽秋剛說完,他的身體就挪了過去。對視上江羽秋的視線,施聞欽又把臉扭開。
他的手指跟鼻子都沾着血,看起來慘兮兮,江羽秋收起了得意,降下一點車窗透氣。
江羽秋捏住施聞欽的下巴,讓施聞欽保持仰頭這個動作。他膝蓋落在皮質的柔軟座椅上,半站起來,俯身檢查施聞欽的鼻腔。
施聞欽放在身側的手猛地抓緊,眼珠轉到一旁,但隔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轉過來。
眼皮擡了一點,又擡了一點,目光落在江羽秋臉上。
江羽秋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鼻子不高也不低,鼻型很精致,兩瓣合在一起的唇看起來很軟,顏色也很紅潤。
施聞欽的喉結止不住滑動,呼吸也慢慢放緩。
江羽秋不是專業醫生,見施聞欽不流血了,拿柔軟的面紙給他擦,擦着擦着,就把搓成圓柱形的紙塞進了施聞欽的鼻孔裏。
施聞欽:……
江羽秋很嚴肅,也很正經:“這個辦法有助于止血,塞一會兒吧。”
施聞欽沒有塞,江羽秋剛一松手,他立刻拿了出來。
江羽秋繃不住,倒在座椅上笑得東倒西歪,笑完又問施聞欽,“你真的檢查過了,流鼻血只是因為最近補的太多?”
施聞欽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嗯”了一聲。
江羽秋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心裏的得意又冒出一點頭。
施聞欽現在回家住了,身體狀況不也就那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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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聞欽的父母住在獨棟的洋房,裝修得很有腔調,綠蘿爬滿了整個院牆,屋面為四坡頂,副樓的屋頂較低,整體看的時候錯落有致。
汽車繞過院前的花園,再前面就是鋪着碎石子的小路,車子不能行駛。
江羽秋跟施聞欽走下來,步行朝那棟白洋房走。
江羽秋第一次來,打量着四周,發現一面漂亮的小副樓。
他只顧着看西面那個蛋糕一樣圓形結構的建築,沒注意腳下,踩在石子上時滑了一下。
一旁的施聞欽眼疾手快,扶住了江羽秋。
江羽秋驚魂未定,但掩不住好奇心,問施聞欽:“那是什麽房子?”
施聞欽說:“兒童房。”
江羽秋不解:“誰的兒童房?”
施聞欽怕江羽秋再腳滑,一直拉着江羽秋的手,随口解釋:“我的。”
江羽秋的沉默長達一個世紀那麽久。
原來這就是有錢人樸實無華的生活,兒童房居然可以這麽大,這可是足足三層呢。
而他,一個兩百多個月的大寶寶,到現在連施聞欽兒童房的走廊都沒有!
可惡的有錢人!
見江羽秋癡迷地望着他小時候經常待的房子,施聞欽眼睛閃了閃,低聲說:“你要喜歡,我一會兒帶你,參觀。”
仇富讓江羽秋面目全非,直接拒絕,“不用。”
知道江羽秋不好意思,施聞欽很體貼地沒有再詢問,想着吃過飯直接帶江羽秋去看看。
施聞欽這麽想着,不自覺捏了一下江羽秋的手心。
江羽秋這才反應過來,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拒絕了施聞欽的打情罵俏。
他現在還沒有想好跟施聞欽怎麽樣呢,今晚只是單單純純受邀來吃飯。
至于施聞欽想跟他怎麽樣……
那就要看施聞欽的表現了,江羽秋決定給他設置考察期。
施聞欽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後明白江羽秋在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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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秋認為養出施聞欽這種性格的父母,會是日漫裏那種無厘頭的父母。
萬萬沒想到,施聞欽的父母很正常。
施母優雅美麗,施父儒雅中又透着威嚴,是标标準準的豪門父母形象。
“羽秋是吧?”施母率先開口:“感謝你在聞欽失去記憶這段時間,幫我們照顧他。”
面對施聞欽,江羽秋理直氣壯,面對施聞欽的母親,江羽秋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為了錢。
好在他一向讨長輩喜歡,江羽秋微笑着說:“您太客氣了,看到有人受傷昏倒在地上,我想誰也會幫一把的。”
他表面得體應對,心裏卻祈求——
千萬別問他為什麽不報警,千萬別問,別問!
答不上來,一點也答不上來!
大概是江羽秋的做法祈禱起了作用,施聞欽的父母并沒有問出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晚餐很豐盛,方形桌上擺着數十道精致的菜品。
施媽媽說:“我們家口味偏淡,聞欽也是,怕你吃不習慣,所以讓他們多做了一點,不知道你喜歡吃甜口,還是辣口?”
擁有小豬胃的江羽秋驕傲道:“我不挑食,什麽都吃。”
施媽媽笑了笑:“不挑食的人性格都好,不像聞欽……”
話還沒說完,就見施聞欽去夾一道偏辣口味的菜,施媽媽提醒:“那個辣。”
江羽秋看了一眼,覺得是施聞欽能接受的程度,“沒事阿姨,他能吃。”
施聞欽放進嘴裏,敏感的味蕾立刻分辨那絲辣味,并且将之放大,施聞欽眉頭皺了皺。
見他要吐不吐的樣子,江羽秋說:“咽。”
施聞欽脖子一伸,下意識咽了下去。
反應過來的施聞欽:……
不可置信的施媽媽:……
同樣驚訝的施父:……
餐廳安靜下來,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的江羽秋:“……其實,他可以不挑食的。”
施媽媽複雜道:“嗯,看出來了。他跟你住在一起的時候很聽話吧?”
似乎覺得自己的母親用了一個很不好的詞,施聞欽皺緊眉頭:“我是一個民主、通情達理的人,只要是合理意見,我都會答應。”
施聞欽着重強調自己的“民主”與“通情達理”。
江羽秋不好在施聞欽父母面前說施聞欽的壞話,含糊了一句:“是的,施……先生算通情達理的。”
就是有些時候不通人性。
得到了江羽秋的肯定與稱贊,施聞欽略微擡了擡下巴,眉宇間透出一絲壓抑不住的驕傲。
施媽媽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又飽又撐的,總之江羽秋很滿意,腸胃得到了友好的對待,皮都要展開啦。
吃過飯後,江羽秋坐在沙發上跟施聞欽的父母聊天。
原本施聞欽與江羽秋中間隔着一定的距離,江羽秋聊着聊着,感覺距離在縮短,最後他跟施聞欽之間只隔着一臂,施聞欽還老碰他。
一開始是點在江羽秋的手臂,點完施聞欽迅速收回手,好像是不小心摸到的。
再後來,施聞欽開始用肩膀撞他、用膝蓋碰他、用手肘蹭他,江羽秋額角突了突。
他覺得施聞欽粘人真是不分場合,家長還在呢,搞什麽桌下小動作!
江羽秋忍着沒有搭理他,倒是施聞欽的母親看出不對勁。
她問施聞欽:“怎麽了?”
施聞欽立刻開口:“他說要參觀我那棟白房子。”
江羽秋:……
誰說要參觀了!誰說了!!
施聞欽的母親很體貼:“既然羽秋想看,那你帶他過去看吧。”
施聞欽站起來,對江羽秋說:“走吧。”
江羽秋臉上挂着體面的微笑,對施聞欽媽媽說了一句,“那阿姨,我出去看看。”
施聞欽媽媽說:“去吧,讓聞欽帶你參觀一下,那裏面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江羽秋帶着笑跟施聞欽走了出去,一離開施聞欽父母的視線,他迅速變臉,恨不能把施聞欽那頭營養過剩的頭發全部揪下來。
江羽秋兇惡地瞪着施聞欽:“誰說要看你的白房子了!”
施聞欽提醒江羽秋小心腳下的石子路,明顯還記得他來時腳滑的事。
江羽秋更氣了,險些就要上手揪施聞欽的頭發。
施聞欽用指紋打開那棟白房子的大門,摁亮了裏面的燈,江羽秋立刻就閉嘴了。
整棟房子是圓形的,地上鋪着大理石地板,頭頂是一排玻璃吊頂。
這裏面幾乎沒有家具,圓形平面的內圈是大型樂高,外圈分割成各個區域,放着施聞欽每個年齡段的玩具。
江羽秋看着巨型圓筒形滑梯,從三樓一直延伸到一樓,感覺世界上最大的貓科動物來這裏,都能玩得很好。
房子還放着一比一還原的機甲,足有兩米多高,哪個小孩看科幻片的時候沒幻想過這種機甲!
很快,江羽秋注意力被一個玻璃櫃吸引,玻璃櫃很大,占據了一整面牆,就像商場見到的盲盒櫃似的,分成了數百個小格子。
江羽秋走了過去:“這是什麽?”
看見裏面擺着很多老照片、舊物件,還有做過特殊處理的膠卷。
施聞欽說:“我給我外婆做的,記憶宮殿。”
江羽秋轉過頭看他:“你外婆?”
施聞欽“嗯”了一聲:“她有阿爾茨海默症。”
江羽秋隐約記得施聞欽的生物制藥公司研發了老年癡呆的特效藥,于是問:“那你外婆用了特效藥,有效果嗎?”
施聞欽搖了搖頭,說:“她去世了,很早之前。”
江羽秋卡頓了一下,頭頂的燈光将他眼睛暈染得異常柔和,他用這樣的眼睛去看施聞欽。
江羽秋問:“你想她了?”
施聞欽面上看不出悲傷,用一種很平和的語調說:“還好,前幾天我剛見過她。”
江羽秋震驚地望過來。
施聞欽緩慢補充完整:“去她的墓地。”
“^”
江羽秋輕輕地“嗯”了一聲,又去看那面偌大的玻璃牆,也是施聞欽收集的記憶,屬于他外婆的記憶。
見江羽秋這麽有興趣,施聞欽大方地打開玻璃櫥窗,讓江羽秋更方便觀看。
江羽秋看到很多老照片,施聞欽會給他講一講照片拍攝的背景。
有一組照片裏,施聞欽的年紀很小,看起來不足三周歲,施聞欽卻能清楚說出那天發生的事。
江羽秋詫異:“這些事是你自己有記憶,還是你父母告訴你的?”
施聞欽不是一個喜歡自誇的人,他謙虛且低調,但江羽秋既然想知道了,施聞欽還是耐心告訴他,自己的記憶力很強,而且記事很早,比一般小孩要聰明很多。
施聞欽說:“兩周歲左右,一些重要的事,我都有記憶。”
江羽秋挑眉:“真的假的?”
雖然施遇說施聞欽是雙學位,但兩周歲的事還能記得清楚,這也太誇張了!
江羽秋懷疑的口吻讓施聞欽很不滿,為此他列舉出自己一歲半的時候,保姆對他幹過的一件事。
一歲半的孩子已經可以吃外面的食物,施聞欽很清楚地記得,某月的某一天,新來的保姆喂他吃奶豆。
由于不小心,保姆将奶豆弄掉到地上。
保姆看身邊沒有其他人,于是從地上撿起來,想要把那顆掉在地上的奶豆喂給施聞欽。
江羽秋忍着笑,問他:“然後呢,你吃了嗎?”
施聞欽下巴微揚,又露出那種不屈的表情:“我沒有吃。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吃!”
江羽秋笑出聲,說他:“施聞欽,你真的很記仇。”
見江羽秋不站在自己這邊,還說他記仇,施聞欽加重語氣,強調這件事的嚴重性。
“這很不衛生!我當時只有,一歲半大!三周歲的孩子,身體器官還沒有,發育成熟!六周歲以後,抵抗力才會增強,逐漸接近成年人!”
江羽秋眼裏的笑意被仿日光燈切割成細碎的光,他扭過頭故意不去看施聞欽,肩膀微顫。
施聞欽還在生氣地說這件事,好像江羽秋沒有關心一半歲的自己,是罪大惡極。
沒有關心,還說他是記仇,是罪上加罪!
施聞欽必須要讓江羽秋承認自己的錯誤,重視奶豆事件對一歲半自己的巨大影響。
江羽秋忍着笑,強行轉移話題,随意指了一張照片:“這是什麽情況下照的?”
施聞欽還在生氣,但就事論事地回答了江羽秋的問題。
見施聞欽對每張照片都如數家珍,江羽秋想起他說這是他外婆的“記憶宮殿”,不禁問:“你經常跟你外婆講這些嗎?”
涉及施聞欽的專業,他收起一點下巴:“不用我說,大多她都記得。”
江羽秋對這個病的了解只是在影視作品上,聽到施聞欽的話,轉頭看向他。
施聞欽解釋阿爾茨海默症腦病變進程的特性。
大腦負責記憶的核心區受損,也就是海馬體,海馬體受損導致近期消息無法儲存,而過去的記憶到了癡呆晚期才會受到損害。
施聞欽說:“她記得小時候的我,不記得現在的我。”
江羽秋忽然感覺有點難過,被愛的人遺忘,遺忘愛的人……
但沒難過幾秒,江羽秋又聽見施聞欽的聲音:“後來,我想了一個辦法。”
江羽秋問:“什麽辦法?”
施聞欽說:“我把現在的樣子,p到過去的照片。”
江羽秋愣了愣,有些懷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你的意思是,你把現在的臉,p到老照片的身上?”
施聞欽:“對,還有視頻,過去錄制的視頻,我也全部剪輯了。”
江羽秋掃了一眼施聞欽在老照片的樣子,大多都是幾歲,最大也才十一二歲。
江羽秋無法想象,施聞欽現在的臉放在幾歲時自己的身體上,這不就是……
大頭娃娃?!
江羽秋一臉複雜:“那,管用嗎?”
施聞欽又擡起下巴,露出驕傲的神采:“當然!”
江羽秋沉默了一會兒:“你腦子轉得真快,一般人絕想不出這種辦法,所以……可以讓我看看嗎?”
江羽秋的稱贊于他來說是理所應當,施聞欽矜持地點點頭,應允了江羽秋的要求。
他從玻璃櫃子拿出一盒光盤,放進了DVD裏,又為江羽秋推過來一個超大的樂高,讓江羽秋坐到上面。
DVD播放後,裏面的畫面要比江羽秋想象的還要抽象。
這是施聞欽八歲時候的生日錄像,他穿着白襯衫,衣領還帶着柯南同款的紅色蝴蝶領結。
這應該是在外婆家拍的,因為家裏的擺設書香氣很重。
施聞欽的父母,以及外公外婆,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小孩圍着他,施聞欽低頭在看生日蛋糕,江羽秋一眼就看見了他硬紮紮的頭發。
這個時候施聞欽的頭發就要比一般孩子硬上許多,還特別黑。
嗯,估計是因為不再吃奶豆的原因。
等施聞欽擡起頭,一個超大的腦袋,超大的臉突兀地出現在一個八歲孩子身上。
江羽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施聞欽內核強大,看到這段抽象的剪輯沒有任何羞恥,反而很得意地告訴江羽秋,他會讓照顧他外婆的護工,每天循環播放這些錄像。
施聞欽翹着嘴角:“等我過去看她,指一指錄像,她就認出我了。”
他的聲音是輕快的,自得的,還有一點炫耀的神氣,江羽秋跟着笑了笑,眼眶卻被空調吹得發熱。
錄像裏,八歲的施聞欽頂着一顆成年的大腦袋,移動來移動去,偶爾還會做一些奇怪的事。
施聞欽跟江羽秋解釋他當時的想法、那天發生的趣事,之後又說到他的外婆、他名下生物制藥公司研究的特效藥。
熒幕昏暗的橘光映在施聞欽面龐,虛化了他的眉眼,薄薄的唇落了無數光斑。
江羽秋聽見施聞欽說,“每個人都吃得起,那才叫做藥。”
他的聲線很低,也很溫和:“希望這款特效藥,能流入,有需要的家庭……”
這一刻,江羽秋覺得施聞欽不再是那個吃到不健康的食物,把脖子梗出二裏地的犟種,也不是一件事能記二十幾年,并且不吃奶豆的記仇精。
他是一個會因為自己外婆生了病,而希望所有家庭都沒有這種痛苦的施聞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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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聞欽似乎察覺到江羽秋的目光,看了過來。
江羽秋頭微微揚起,望着他,唇線柔和,跟施聞欽夢境裏的江羽秋重疊,看起來似乎很想被親。
施聞欽喉嚨滾動,慢慢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