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重生第三十天

重生第三十天

我那天不知怎的模模糊糊就睡着了。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驚慌茫然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望舒客棧的裝潢,不安感消失,我眯眯眼睛又想躺下去睡了。

只是就在我準備繼續睡下的時候,鐘離的聲音從外屋傳來:“醒了就起來吧,可以吃晚飯了,你哥哥等你有一會兒了。”

我這才發現已經天色漸晚了。

最後是鐘離帶着我找到行允的。

一晃眼六年過去,鐘離對我的态度依舊如六年前一樣。他習慣性地問我需不需要牽手,用濕帕子給我擦幹淨雙手才讓我上桌吃飯,直到看見行允側頭吩咐小厮将遠處的菜分出小碟放在我面前才愣住了。

他恍惚間才意識到,我和行允是真的長大了,我早就可以健步如飛地上下樓梯,飯前也懂得自己洗手,我和行允吃飯不需要他幫忙夾菜,小厮就能安排妥當。

但他沒有愣多久,時間的沖刷對他來說已是尋常,人間幾年不過眨眼瞬間。

吃飯交談的時候,我側頭問了鐘離一句:“鐘離先生,雖然教令院是提瓦特最大的學府,但我聽說璃月的律法專業才是最一流的水準。您知道璃月的哪裏可以讓我以外校學生的身份學習律法嗎?”

不等鐘離回答,行允倒是湊過來問了:“律法?你怎麽突然要學習這個了,被欺負了嗎?”

我從善如流地找了個借口:“沒有,你忘啦,賽諾是風紀官,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必須要記得律法典條,不然對上狡猾的逃犯鑽律法漏洞來反告他的話容易吃大虧。我覺得這樣太辛苦了,所以想也學習一下,好在未來幫幫他。”

行允恍然大悟。

作為不差錢的主,行允主動說:“你盡管學,缺錢告訴我,我給你付!”

有了前車之鑒,這次我笑吟吟地接下了他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氣啦,行允對我真好!”

相比起我們直接小孩子的嬉笑打鬧,鐘離倒是給出了不錯的注意:“煙緋小姐是璃月港內著名的律法咨詢師,如果你有意涉足法律領域,我可以為你引薦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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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又對我帶上了注視孩子的目光:“煙緋小姐對律法可是很看重的,你回來也就這麽段日子,真要讨教時間會很緊張,确實下好決心了嗎?”

我迎着他的注視認真的點點頭:“當然,我會拼着性命去學好它的。”

很難想象有一天,我會想去學着用法律的武器來對付自己的父母。

我一直都很難做到真正的冷血無情,東亞家庭就是那麽的殘忍,永遠失蹤卻付出金錢的父親,以及最多只從手指縫漏出丁點愛的母親,能讓我活下來,卻不能讓我活得很好。

就當是償還養育之恩,我決定給塔菈·忒勒斯最後一次機會。

事不過三,只要她不要再對我動手,我願意在畢業後用金錢盡到我的贍養義務,但如果再犯,我只能毫不留情地大義滅親。

她對我做的不是家暴,是毆打弱勢群體,是不能僅因血緣關系就可以包庇的罪行。

鐘離似乎看出了什麽,他眸色微動,手上卻只是端了一盤杏仁豆腐放在我的面前,說:“很不錯的決心,但學習不必太過緊逼,吃點甜品吧,據堂主所說,甜品會讓女孩子的心情變得不錯。”

堂主?哦……是胡桃吧。

我想起了那個并不熟悉的孩子,胡桃年紀小,我能到處溜達的時候她還被爺爺抱在懷裏。只可惜後面我再見她時,總是抱着她的老堂主已經過世,鐘離替代了老堂主的長輩位置,也算是胡桃的監護人了。

我問他:“胡桃最近怎麽樣呀,她業務做的熟練麽?還是那麽調皮嗎?”

說到胡桃,鐘離露出來的表情就會變得有意思的多。

他神色複雜,語句躊躇,最後還是沒在我面前多說什麽,只是半晌憋出來一句:“你不似胡堂主那般活潑,真是太好了……”

且不說鐘離,單以摩拉克斯的身份來說,幾千年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招架不住的孩子。早年接觸到最多的人類小孩就是斯黛爾,斯黛爾安靜聽話,聰慧敏銳,做的最活潑的事情就是喜歡抱着他的脖頸親親臉頰,相比起胡桃來簡直乖的不像話。

一直接觸的都是省心的孩子,以至于在接手胡桃的時候,鐘離總有一股盲目的自信。

就算性子不同,他多少也是有帶孩子的經驗了……吧?

然後現實狠狠打擊到了摩拉克斯,也打擊到了鐘離。

胡桃和我年齡差距太大,又不像雲堇那樣有相似的愛好,所以其實我跟她不是很熟,只是偶爾海燈節回來的時候能看見她走街竄巷地溜達着。

看着雪糯可愛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能讓鐘離都這麽心力交瘁。

為了安撫鐘離受傷的心靈,我毫不猶豫抛棄了行允,在這段時間一直陪着鐘離一起。行允滿臉怨念,但又不得不揚起笑臉應對起商隊,沒多久就愁眉苦臉地來跟我道別。

“我爹給我寄信了,讓我跟着商隊走完這趟,回來剛好趕海燈節。”

他無能狂怒地砸了一拳桌子:“爹說話不算話,先斬後奏!明明說了只是讓我順路到望舒客棧就沒事了的!”

可憐的孩子,你都上了賊車了,行老爺那麽精明的人怎麽可能不讓你幹脆歷練完畢呢?

我憐愛地摸摸他的發頂,又給了他一個擁抱:“那你也不能違抗你爹的命令啊,你就去吧,等海燈節你再跑出來,你爹肯定就不會罵你那麽兇了。”

行允這才心裏平衡了一些。

行允走後,鐘離開始帶着我游山玩水。我這才意識到他體力驚人,我走不動的時候都能一直抱着我呼吸不亂,我趴在他肩頭往下望,看到了他後腰上挂着的神之眼,頓時了然。

只是游山玩水,免不了偶爾能看到一些魔物。

我抱着鐘離的脖頸,好奇地望着河邊的冰史萊姆,問:“冰史萊姆摸起來也是軟綿綿的嗎?”

鐘離回我:“在你觸摸到它的時候,比起柔軟的軀體,雙手更先能感受到的是冰元素力,所以還是不要輕易接觸的好。”

好吧。

鐘離帶我踏過了高山,走過了溪流,還用岩元素力替我挖了塊石珀。在我把玩着手中亮晶晶的寶石時,他又抱着我走到高處,摘了束清心給我。

我好奇地接過清心,想起了當年在須彌的小孩子們對我說的話:“在須彌的時候,朋友們說我很像琉璃百合。我當時還覺得,明明清心更好看,但現在看來,清心比我厲害好多,我确實不像它。”

我站在峰頂俯瞰群景,手中的清心搖晃:“我讀過一首很出名的詩,詩裏說,【高處不勝寒】。清心不怕孤單,我害怕,也會擔心自己不合群,我做不到一個人站在很高的位置去獨自面對一切。”

我望向鐘離的時候,他也在看我,依舊是那麽的穩重耐心,沉穩可靠。

我對他傾訴:“做天才一點也不快樂,我好累,可是如果不做天才的話,我就做不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鐘離先生,為什麽人活着會這麽難呢?”

鐘離問我:“那你想要做什麽樣的人?”

我告訴他:“想做一個普通人。”

鐘離不解:“普通人應該是最想做就能做到的事了。”

在鐘離看來,如今并非戰亂,不需要孩子也承擔起生死的重擔;我也不是食不果腹的家庭,不需要我為吃飽穿暖奔波游走。

天才與普通人顯然是兩個相反含義的詞彙,我的說法前後矛盾。

我有些不太想談下去了,我知道,不說清楚情況就指望別人像艾爾海森一樣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是不可能的,但不理解我的是鐘離先生,這件事本身就讓我很沮喪了。

所以我抱緊了他的脖頸,把腦袋歪了下去,說:“我不想聊了,我不開心……”

鐘離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沒再挑起這個話題:“那就聽我講吧。”

鐘離的學識淵博得吓人,璃月那麽大,可似乎每塊土地岩石他都能講出個典故,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活了兩輩子都做不到他那麽知識淵博。

跟着鐘離的時候,我又開始實實在在地覺得自己是個孩子了。

我耍賴不願再從他身上下來,享受着在我爹那裏都沒有享受過的服務,鐘離比我爹更像個合格的父親,他強壯、耐心、溫和、學識淵博。

他會念詩,詩句古詞手到擒來,看着山川河水教我文學。他會保護我,需要到高處采集觀察什麽東西的時候,會将我放在原地開個護盾,等回來後又把采集的小玩意放到我懷裏。

有的是晶瑩剔透的石頭,有的是漂亮的水晶,都不大,正好可以給我塞進随身的荷包裏。

我坐在鐘離的臂彎裏對着石頭挑挑揀揀,一個個收藏好後才把清心放到了最上面。

走走停停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鐘離不知為何總能找到藏在隐蔽地方的小攤子,在我餓了的時候讓我飽餐一頓。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鐘離看着晴朗的夜空,問我要不要去觀星。

我點點頭,他就帶着我繼續出發了。

最後我确實看了星空,但比星空更吸引我的是夜色中的螢火蟲。我沒見過螢火蟲,鐘離放我下地,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我興奮又笨拙地伸手去捉,順便在我要跌倒的時候伸手拎我一把。

我後面怎麽睡着的已經不知道了。

我只記得我還沒回到客棧就已經呼呼大睡,迷迷糊糊間的時候,看到鐘離拿着什麽東西放在我身上,輕聲對我說:“我還有事要辦,你不是想見仙人麽?我讓魈上仙帶你回去睡覺好不好?”

我皺眉閉緊了眼睛,把臉蹭進他的懷裏:“好困……不要吵。”

鐘離笑了。

他側頭看向随着他的呼喊出現的魈,将我交到了他的手裏:“不用擔心業障的問題,我在她身上放了元素力,短時間接觸不會侵染。近來荻花州平安無事,你送她回去後,自己也早些休息吧。”

魈神情緊張,肌肉緊繃,盡管有鐘離的保證還是不敢放心,像托着什麽東西一樣把我捧着,難受得我忍不住哼哼了兩聲。

聽見動靜,魈猛地擡頭看向鐘離,後者無奈地告訴他:“你這樣抱孩子不舒服,得給她一個靠着睡覺的點,再說了,這樣不是很容易掉下去嗎?”

原型是金鵬的魈下意識伸出了尖尖的指甲:“我會勾緊她的。”

鐘離沉默了。

頂頭上司的沉默讓魈意識到了什麽,他茫然半晌,最後收回爪子,将手中的小孩抱着靠向了懷裏,再擡頭時才得到了鐘離欣慰的表情。

他揮揮手,示意走了:“去吧。”

魈這才得令離開。

他一路控制着速度,盡量平緩地趕到客棧,下意識就像平時那樣瞬移到了窗臺,反應過來時才吓了一跳觀察我的情況,發現沒有醒來的跡象後才松了口氣。

他小心翼翼地懷裏的人類幼崽放到了床上,生疏地蓋上被子。

……應該做這些就夠了吧?

魈不是很确定,但又覺得似乎沒什麽可做的了,低頭看了我幾眼确定無事發生後,又從窗臺上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我從被窩中睜開眼,一眼看到早就不知道熄滅了多久的暖爐後狠狠打了個噴嚏,不負衆望地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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