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重生第三十一天

重生第三十一天

魈愧疚極了。

他在第二天晚上偷偷過來觀察的時候看到了躺在被窩裏滿面通紅的人類幼崽,帝君在旁邊親力親為地照顧着,當即大驚失色,坐立難安,自責到恨不得以頭搶地。

我終于有機會看到和我碰面了有幾次,我卻愣是才看清長什麽樣的仙人。

暖爐燒了起來,屋內暖融融的,我縮在被子裏,帶着濃重的鼻音說道:“仙人好漂亮。”

鐘離端着藥碗,輕聲說道:“藥喝了再說話,早些休息,再睡一晚就能好全了。”

感冒引起了發燒,我暈乎乎地閉了會兒眼睛想休息一下,結果差點直接睡過去,鐘離趕緊把我薅了起來,順便提醒魈關窗。

魈這才徹底進了室內。

鐘離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藥方,苦得人神共憤,我下意識側頭不願意喝,他就哄我:“魈上仙看着你呢,你喝下去,他會誇你的。”

魈:………誰誇?他麽?

翻遍記憶,這輩子似乎并沒有給予任何人類誇贊的魈又開始坐立難安了,他不知道等會兒要怎麽進行發言,要說“很厲害”嗎?

但我沒給他太多糾結的時間,而是眉頭一皺道:“我不要魈上仙誇我……我、我想要媽媽…誇獎……我?”

混沌的腦子終于清醒了一點,我茫然地睜開眼,喃喃道:“好奇怪,媽媽從不誇我,哪怕我考上了教令院……哪怕我考上了教令院。”

我又想哭了,屋子裏暖的我大腦都開始放棄思考,我渾身軟綿綿的,身子一歪就倒進了鐘離的懷裏,抓着他的衣服就開始哭。

“我讨厭媽媽……明明是爸爸帶我改了名了,我又沒辦法阻止他,為什麽媽媽要打我?”

眼淚洶湧地滾落眼眶,我嗚嗚咽咽地傾訴着,把之前瞞得好好的事情倒了一幹二淨:“白先生說我體寒,是因為媽媽用神之眼把我打暈了。冰元素力好冷,冷得把我的血都凍住了,我想解釋,媽媽卻不給我機會……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不是她的小孩嗎?她一點也不心疼我嗎?”

Advertisement

屋內的氣氛陡然凍住了。

我還在念念叨叨,聽到沒人應我,就擡頭伸手去抓鐘離的辮子:“鐘離先生,你對我真好,你做我的爸爸好不好?”

我又快要睡過去了,說的話也變得不清晰起來:“我不想要我的爸爸了,他不管我、也不管媽媽,我只是他培養來争名奪利的工具而已……”

鐘離終于開口了:“喝完藥再睡吧。”

他扶着我的後背,碗沿抵在我的唇邊,聲音愈發溫和:“乖孩子,喝完藥我給你講故事,好麽?”

一聲乖孩子哄得我乖乖喝完了藥,又灌了一碗清水沖散苦味後,我重新躺回了被窩裏。

鐘離為我講述有關仙人的故事,他口中的女仙是一只仙鶴,仙鶴擅長機關術,還收養了一只半仙麒麟和一個天生怪力的人類女孩做弟子。

人類女孩被父親抛棄,為了複活亡妻,這位父親喪心病狂到想用女兒以命換命,将其扔進山洞獻祭給邪祟。

所幸女孩意志堅定,強烈的求生意志讓她手握匕首對上邪祟,拼搏直至最後,在奄奄一息時被仙人收養,如今随着仙人隐居山野,久未入世。

意識愈發昏昏沉沉,但唯一不變的是我抓緊了鐘離指尖的手。

鐘離從不脫下手套,但我總覺得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他指腹的紋路,手心的溫度暖融融的,源源不斷地為我傳遞安全感。

他最後輕聲問我:“你還願意繼續和你的父母做家人嗎?”

我好一會兒才回道:“……可她是我的媽媽。”

我的媽媽,十月懷胎孕育我生長的媽媽,将我從襁褓中養大到媽媽,她不是一直都是壞人的,她也對我笑過,撫摸我、關愛我……所以我才會因為她的所作所為痛不欲生。

随着眼角的淚水落下,我終于睡去。

鐘離伸手拭去那滴淚水,良久才輕嘆出聲:“比起申鶴,她是幸運的。但軟刀子磨人,不出血傷人心,比起這來,她又是不幸的。”

假如斯黛爾的父母能像申鶴的父親一樣無情殘忍,他大可直接讓人帶走她,哪怕仙家裏沒人适合收養她,安排到七星裏也是個不錯的出路。

只可惜兩人都沒有把事情做絕,錦衣玉食地養着孩子,哪怕身為神明也沒有資格剝奪這對父母的撫養權。

魈安靜地聽着,但他其實不是很明白。

荒年之時,易子而食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那些父母吃下口中的食物時卻也哭得慘痛。夜叉一族就對孩子看的很重,因為存活率不高,所以大家會竭盡全力地照顧幼崽,訓練幼崽獨立。

如果愛自己的孩子,為什麽要交換給人做食物?如果不愛,又為什麽要落淚?

千年來他都沒有看懂,自然不懂如今鐘離所說的話題。

鐘離看了看天色,忽然道:“算了,留雲應當還未入睡,我直接提前過去吧。”

說着,他為伸手放了一層岩嶂謹防風寒,把人撈起來後就悄無聲息地出了門。岩神想要隐蔽身形自然無人能發覺,他從容自若地走向深山,身形掩沒在林中時,僞裝褪去,衣物也化作神裝。

摩拉克斯敲響了留雲借風真君的洞府。

迎接他的是方才口中故事的主角,一頭雪發的少女即便疑惑也是面無表情的,她歪了歪頭,乖乖喊人:“帝君。”

摩拉克斯便開口問道:“你師父可在洞府?”

申鶴點點頭,望向身後:“師父在鑽研機關。”

似乎是沒有什麽大事。

摩拉克斯邁步走了進去,一路悄然無聲,頂着仙鶴被吓了一跳的震驚臉施施然坐下,露出了懷中的女孩。

留雲借風真君頓時起了興趣:“帝君從哪撿回來的孩子,可是要我代為收養?”

摩拉克斯:“………不,她有父母家人的。”

在明亮的燈光下,沉睡的孩子也忍不住蹙起了眉,眼角的淚痕明顯,時不時不安地抽泣兩聲,直到再抓住摩拉克斯的手才安靜下來。

留雲默默調暗了燈光。

摩拉克斯說:“為她做一條機關項鏈吧,這孩子被愚人衆盯上了,我希望她在須彌求學的時候至少能保護好自身的安全。”

——

第二天起來後我又馬上活蹦亂跳了。

鐘離終于結束了他的望舒客棧散心之旅,帶着我準備回璃月港。但一想到回去後面對的再也不是乖寶寶斯黛爾和省心的魈,他頓時又覺得道阻且長。

我已經不記得我昨晚說了什麽了,只記得我模模糊糊抱着鐘離不放,他耐心地哄了我好久還給我喂水,他真是個好人。

哦!我還記得看到了一個特別漂亮的仙人小哥。

雖然記憶不太清晰有點可惜,不過仙人能活很久,我總有一天也還會再來這裏的,所以就沒有糾纏着鐘離說想再看一眼仙人,而是老老實實地坐上回璃月港的車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我生病一趟後,鐘離給我的感覺更像一位老父親了。本來就有一種未老先衰的氣質……好像不能這麽形容,但生活中也不必那麽嚴格,大概意思對了就行。

總之,鐘離現在看起來比我爹還像我爹,這讓我不禁懷疑那天晚上我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但想了半天,我還是高高興興地接受了這份關懷。

畢竟自從我脫離了十歲的範圍,鐘離就再也不和我進行親親這種程度的貼貼了,他不主動,我一個假小孩也忍不住心虛,生怕被他看出其實我最開始只是饞他的漂亮臉蛋。

現在他又開始不拒絕我的貼貼了,我要親親他的臉頰的時候,他還會體貼地俯下身迎合我,然後滿目慈愛地摸摸我的腦袋。

我:…………真的好怪。

也許是心虛,也許是感到怪異,我第一次沒有在和鐘離分別的時候依依不舍,而是興致勃勃地拿着信物跑去參加了煙緋的小竈。

煙緋拿着信物驚疑未定,看我一眼又看看信物,又看我一眼,最後只是說:“既然如此,那你就和我一起學習吧。”

我當你開口就要學習最麻煩的民事糾紛類的法律。

我對煙緋說道:“盡管大家都标榜我為天才,我也不會居功自傲,我明白自己并沒有那麽厲害。但如果只是學習自己想了解的那一部分的律條,我相信我能很快将它們都背下來!”

畢竟我可就是靠着死記硬背在明論派混出名堂的。

——然後我就馬上明白為什麽法學生在想死大學生名單裏名列前茅了。

原本以為跨專業學習天文學是我最大的突破,同為文科的法學應該是不在話下的,但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沒有興趣又沒有天賦的時候真的舉步維艱,我每天都背得想死。

煙緋面露不忍,問我:“為什麽一定要背民事訴訟類的律條呢?偶爾也看看別的,不然大腦會疲憊的。”

我搖搖頭,重新振作起來:“其他的律條對我沒用,這些能記下來才算有意義。”

然後重新置身書海。

海燈節就這麽不知不覺到來了。

随着商隊歸來的行允終于找到機會将我帶出門,趕在海燈節的霄燈放飛之前,他帶我跑到了一個璃月港周邊的屋子前。

地方不算偏僻,剛好在千岩軍能巡邏到的範圍,有小攤小販,能夠滿足日常購物需求;也不算繁華,遠離了最熱鬧的街道和人群,說的通俗一點就是——離我爹家裏挺遠。

行允提着燭火,帶我點亮了屋前的燈籠。那個年輕的小厮也跟了過來,加入了我們的出逃小隊,盡職盡責地燃起屋子的其他燈火,眼前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行允将左手攏在嘴邊,像在說悄悄話一樣:“這就是我給你的大驚喜,一個屬于你自己的房子,房契上寫着你的名字!”

他真心實意地為我祝賀,眉眼都帶着燦爛的笑:“恭喜你,從今天起就有獨屬一人的秘密基地了。”

霄燈在他話音落下的剎那飛起,無數燈火照亮夜空。

我好像聽懂了行允的意思。

他在說:“你以後有自己的家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