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晨光熹微，一縷陽光穿過窗簾縫隙鑽進卧室，直直跳到床上。

亓煊從夢中驚醒，額間布滿冷汗，身上也是一片粘膩。

沒有休息過後的神清氣爽，只有滿身疲憊，好像爬了一夜的高山。

他很久沒做過如此漫長的夢，夢中的點滴如此清晰，仿佛是親身經歷一般。

可睜眼之後，大腦一片混沌，夢中的一切如浪潮褪去，迅速變得模糊起來，任他如何回想也記不起來——唯一留下清晰印記的，是那種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覺，好像整個胸口都要炸裂開來......

幾日後，在開滿白色雙生花的夏末，蘭廣一中的高三生迎來了開學。

亓煊走到高三一班，班級安靜異常。

蘭廣一中是市重點高中，高三一班是“火箭班”，全市前45名都聚集在這間教室，随便拎出來一個都是學霸。

然而沒有誰是天生的學霸，天賦固然重要，後天的勤奮好學亦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比如現在，即使是開學第一天，這群學霸就已經投身到學習這份偉大事業當中，沒有人抱怨開學早。

與其期期艾艾抱怨，不如抓緊時間争分奪秒多刷兩套數學題。

放輕腳步走到最後一排坐下，亓煊沒打擾到任何人。

不多時，班主任周凱來到教室。

他個子不高，腳踩白色運動鞋，身穿黑色西裝褲，褲腰上別着一大串鑰匙，走起路來叮叮當當，像是戴了串鈴铛，上身穿一件藏青色圓領短袖襯衫——這身裝扮簡直不要太符合大衆對中年男老師的刻板印象。

或許是中年發福的原因，他身材有些胖，臉也胖得發圓，塌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眼鏡，鏡片下兩只又圓又黑的小眼睛不斷射出精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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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講臺站定，周凱掃視一眼全班，拿出班主任的氣勢，目露精光，眼神淩厲，面色嚴肅，直接開門見山道：“同學們，這學期我們班轉來一位新生，希望大家能和新同學好好相處，發揮我們高三一班團結互助的精神。”

聽到有新同學轉來，同學們紛紛擡頭，好奇的目光投向門口，卻什麽也沒看到。

亓煊也很好奇，見過高一高二轉學的人，高三轉學的還是頭一次見。

還有不到一年時間就高考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轉學，真的不會影響成績嗎？

雖然他們班是市重點班，不過既然能轉進重點班，想必成績還是不錯的。

正思想得出神，周凱已經轉頭朝門口看去，面帶笑容，說話的氣勢比剛才弱了三分，語氣也溫和了許多：“荀同學，快進來吧，跟大家打個招呼。”

周凱那張胖胖的臉加上老鼠似的眼睛，好像大油餅上落的兩粒黑芝麻，平時笑起來就很油膩，方才的笑，讓油膩中又多了幾分谄媚。

話音剛落，一位高個兒男生走進教室，他單肩挂着一個黑書包，一手抓着背帶，穿着白上衣黑褲子，是再普通不過的學生裝扮。

硬朗的五官，淩厲的眉眼，不怒自威。

看清來人，亓煊瞳孔驟縮。

這個人，竟是那晚在KTV外面遇到的人。

班裏的女生見到荀啓，難得的竊竊私語起來。

坐在亓煊前面的兩個女生，讨論聲音雖小，卻仍舊被他聽到。

“大帥哥啊，而且還是濃顏系的帥哥！”

“不過你看他不笑的樣子，不僅僅是高冷了，簡直就是生人勿近，否則見誰打誰。威壓氣場兩米八。真能把人凍死。”

“同意。眉眼過于淩厲了，冷面閻羅啊！”

“雖然是大帥哥，但帥得太有攻擊性，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

“同意。萬年寒冰都沒他這麽冷。”

......

幾天過去，當時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懼早已淡忘。

如今在看清來人的瞬間卷土重來，恐懼中夾雜着排斥和抗拒。

亓煊身體的本能在排斥荀啓，在抗拒和他的接觸。

本以為那只是一次意外，以後兩人也不會再相遇。

不曾想兩人竟然還會相見，而且成了同學。

似乎心有所感，幾乎是在亓煊看清講臺上的男生的下一秒，對方的視線也落到他身上，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荀啓冷漠的表情終于松動，不見了當日的冷厲，仿佛那晚只是一個錯覺，他彎唇一笑，目光也跟着柔和起來，眼眸晶亮，似是盛滿星辰，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只想沉溺其中。

抵觸的心理倏然淡了幾分，亓煊心跳忽地亂了節奏，緊接着便聽到對方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傳來：

“大家好，我叫荀啓，初來乍到，請多關照。”

話是對全班同學說的，眼睛卻只看着亓煊一人。

周凱掃視一圈班級，目光在亓煊旁邊停留幾秒，而後笑着對荀啓道：“你就先去最後一排跟班長做同桌吧，有什麽不懂的直接問班長就好了。”

亓煊擰眉，他沒有猶豫，當即站起來不卑不亢道：“老師，我不想和他做同桌。”

往日最好說話的班長，今天竟然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拒絕了班主任的要求，而且還是拒絕和一個大帥哥做同桌，簡直不可思議。

班裏引起一陣不小的驚呼。

荀啓眼底閃過一抹異色，目光冷下來，嘴角的笑也變得僵硬。

被當衆拂了面子，周凱當即斂了笑容，面容嚴肅，眼中滿是不悅。

“那便換個位置吧。”荀啓又恢複成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嘴角的笑也比方才更加真實了幾分。

一邊是次次考全市第一的班長，一邊是家庭背景神秘的轉學生，周凱哪個也不想得罪，好在兩難之際，荀啓主動遞了臺階。

他借坡下驢，臉上帶着讨好的笑，溫聲道：“既然荀啓同學都這麽說了，那就聽你的，我們是民主的班級，會認真傾聽每一位同學的心聲。”

“老師，讓新同學到這裏坐吧，我和班長坐同桌。”蘇喻站起來，說罷不等周凱回答，就拎着書包坐到亓煊旁邊。

看着坐到一起的兩人，荀啓目光微冷，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他記得這個人，那天在KTV偶然遇見的人。

原來竟是亓煊的同學，看樣子關系還挺好。

他緊了緊書包背帶，徑自走到空出來的位置，而後對坐在另一邊的男生冷然道：

“同學，換個位置，我坐這邊。”

男生只擡眼看了荀啓一眼，心髒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連忙收拾東西坐到了另一邊。

座位空出來，荀啓滿意一笑，毫不客氣地坐下。

他的右邊就是亓煊，只不過兩人之間隔着一條過道。如此一來，四舍五入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同桌了。

待荀啓坐下，周凱忽地想起什麽，兩道精光從鏡片底下射出，他看着亓煊道：“下課後班長帶着荀啓同學去總務處領取校服和課本作業本。”

已經拒絕過周凱一次了，這次若是再拒絕，只怕周凱會吃了他。

亓煊默了默，終究是答應下來。

只是去領校服而已，注意和荀啓保持距離就行了。

但有的人，有的事，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