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早上第一節課是數學,正是周凱的課。他在講解一道函數大題。

明明應該是頭腦最為清醒的早上,明明之前都能聚精會神聽課,可今天不知怎的,亓煊頭腦昏沉,眼皮直打架,終于,在周凱第一小題都沒講完的時候,亓煊支撐不住,借着桌面上林立的課本遮擋,趴在課桌上睡着了。

亓煊又做起了夢,沒想到上次的夢竟然還是個連續劇......

寒冬臘月,大雪一連下了幾日,地面的積雪剛清掃幹淨很快又鋪滿一層白色。

栖鳳宮一衆宮女太監頂着風雪清掃路面,宮門口值守的小太監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宛如一座雕像。

他身體不動,思緒卻活泛的很。

說來也奇怪,皇後明明被禁足,但是該有的待遇一樣不少,聖上非但沒減少來栖鳳宮的次數,反而比陳家被滿門抄斬前來的更加頻繁。

若說栖鳳宮最不幸的一件事,那就是當初跟皇後借衣服的小太監。

查清楚是誰後,聖上不顧皇後的求情,下令将小太監杖斃。

也就是從那時起,帝後間的關系更加惡化。

若無必要,沒有人會主動找皇後為其排憂解難。生怕自己跟皇後接觸過多,下一個被杖斃的就是自己。

小太監微微擡頭看向漫天飄揚的雪花,心裏盤算着時間。

這個時候,聖上應該已經在來栖鳳宮的路上。

那些掃雪的下人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更加賣力地清掃積雪。

他們這些下人着實搞不懂聖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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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聖上真的喜歡皇後,卻把人家滿門抄斬;若說聖上不喜歡皇後,只拿他當成一顆制衡前朝的棋子,卻偏偏只寵幸他一人。

偌大的後宮,自聖上登基之日,就沒有過別的妃嫔。當然,他更不曾寵幸過某個宮女。

想到這裏,忽而一人冷着臉從門外大步流星進來。

小太監看到來人竟是聖上,身子一哆嗦,差點吓得魂飛魄散。當即跪下要請安,順便給屋內的皇後通傳一聲。

卻被傅卿擡手制止。

傅卿穿一身玄袍,居高臨下,冷冷地睨了一眼小太監,帶着一身風霜,大踏步進了屋內。

屋內地龍燒得溫暖,即便是打開窗戶也不會覺得冷。

朔風吹起,幾片雪花飄進屋內,化作水汽消失不見。

陳烺斜倚在美人榻上,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狐裘,一手支着頭,正望着窗外出神。

周圍的氣溫猛然降低,陳烺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察覺到有人站在身後,他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一點也不好奇後面的人是誰。

能随意出入栖鳳宮,除了傅卿,再無他人。

“皇後當真是好興致。”傅卿盯着美人榻上的人涼涼道。

被人忽視,甚至都沒行君臣之禮,他似乎也并不生氣。

陳烺連眉頭都不曾動一下,一張精雕細琢的臉上透着病氣的白。

自那日目睹父母及陳家一衆人口人頭落地,陳烺就被幽禁在栖鳳宮。

他忽然發現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傅卿。

傅卿在他面前展現出來的單純無害,或許都是他故意僞裝出來的。

一想到曾經每夜睡在枕邊的人是個殘忍嗜血的暴君,心裏盤算着怎麽将陳家滿門抄斬,心中的陰暗面卻被隐藏得一絲不露,陳烺就汗毛直豎,細思極恐。

當真是好僞裝!

當時的他像發了瘋一般,想沖到傅卿面前将其大卸八塊,為父母報仇;想質問他為何要将陳家滅門,難道這些年他們之間的情意都是假的......

傅卿卻像是料到他的想法一般,一連幾日都不曾到栖鳳宮。

見不到人,于是他便絕食。

不是要将陳家滿門抄斬麽,他也是陳家人,沒有理由茍活于世。

終于,在絕食第三天的晚上,傅卿擺駕栖鳳宮。

餓了三天,陳烺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更遑論打人。他躺在榻上,面色憔悴如紙,嘴唇蒼白,毫無血色。

傅卿站在榻邊,逆着光線,臉色更加陰沉可怖。

“用膳。”他緊鎖眉頭,冷冷道。

“為何滅我陳家滿門。”陳烺有氣無力質問對方,他略微費力地掀起眼皮緊緊盯着着對方,不錯過任何一個表情。

屋內是死一般的寂靜,偶有燭火燃燒發出的噼啪聲。

傅卿喉結滾動,吐出的仍舊是那兩個字:“用膳。”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陳烺移開目光,索性閉上眼,不再理會榻前的人。

既然你不說,那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麽好聊的。

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陳烺開始厭棄自己。

“你确定不用膳?”

話語是詢問,卻帶着明顯的威脅。

回應傅卿的,是長久的沉默。

他眯了眯眼,而後開始寬衣解帶。

一陣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響聲過後,陳烺感覺帶着溫熱氣息的重物壓向自己,幾乎要将肋骨壓斷。

他猛然睜眼,入目的就是傅卿那張放大的冷峻容顏。

“放開!你要做什麽!”陳烺開始掙紮起來。

傅卿抓住作亂的手,按到頭頂,輕松鉗制住身下的人,沉聲道:“既然皇後不願與朕一同用膳,那便履行身為皇後的職責吧。”

......

也就是從那時起,陳烺但凡有一點忤逆傅卿的意思,都會換來被迫“履行皇後職責”的後果。

當然,平日裏即便是沒有忤逆傅卿,陳烺也會被其拉着強制履行皇後職責。

曾經還知曉克制,現在每次都像是對待仇人似的把他往死裏弄。

陳烺曾渾渾噩噩地想,或許傅卿是要以這種方式,賜死陳家最後一人......

如此高強度地履行皇後職責,陳烺的身體漸漸虛弱起來,整個人越發懶怠,一天到晚,能躺着絕不坐着。

繞過美人榻,傅卿站到窗前。

頭頂忽而投下一片陰影,陳烺終于舍得把目光分一點給對方。

“放我走。”陳烺嗓音沙啞,說話氣息很輕。曾經明亮的眼眸早已失去生氣變得黯淡不已。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無數次,無一例外都沒能成功。

傅卿傾身,一雙眼眸如鷹隼般犀利,好似在盯着獵物。他伸手捏住陳烺下颌,微微用力,惡狠狠道:“休想!”

手臂穿過膝彎,陳烺猝不及防被打橫抱起,幾息過後被扔到床上,接着又是被迫履行一場漫長的皇後職責......

翌日醒來,毫不意外地床上只留陳烺一人。

身體像是被車輪碾軋,但心口卻比身上的疼痛多千倍萬倍。

他望着床帳,雙目無神,不知過了多久,緩緩阖上雙眼。

兩道清淚從眼角滑過,沒入鬓邊......

昨夜,兩人雲雨過後,陳烺凝着傅卿,問出一句話:

“傅卿,你有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真心愛過我?”

傅卿嗤笑一聲,眼中是餍足後的涼薄,說的話也比之前多了些:

“你哪來的自信認為朕會喜歡你,若不是因為你陳家背後的勢力,你覺得朕會做小伏低跟你和你們陳家周旋?你,還有你們陳家,讓朕覺得惡心。

“知道為何每次做的時候朕都會讓你趴着嗎,因為朕看到你這張臉就反胃,朕會想到在朝堂上處處受制于陳家的屈辱。這個天下姓傅,不姓陳!只要陳家一日不倒臺,朕就做不得真正的天子!阻礙朕的人,都得死!

“若不是留着你給朕洩欲,朕早讓你跟陳老頭一家在地府團聚了。即便被幽禁,你也依舊是朕的皇後,這不都是當年你主動求來的嗎?既是皇後,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履行皇後的職責......”

......字字紮心,把陳烺刺得千瘡百孔。

若說在此之前,他還能欺騙自己,或許傅卿對他還是有一絲情意的,可聽完這些話,他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像是一個絢爛的泡泡,輕輕一碰,便爆裂開來,球身上浮動的五色光澤,就是一場虛幻......

再次睜眼,陳烺的眼中多了些光亮。

他伸出手拉開床頭多寶閣最下角,從中取出一支金簪。

金簪做成青竹款式,簪頭嵌着兩片竹葉,簪尾則打磨得異常尖銳。

這支金簪是當年兩人還未成親的定情信物。

“烺哥哥戴着好看。我不在的時候,就讓它代替我陪着烺哥哥。萬一要是遇到壞人,這枚發簪還能當作匕首自保......”

當日的深情款款早已煙消雲散。

回首過往,才發現一切都是對方精心編織的一場虛幻。

爹,娘,對不起,孩兒不孝,無法替你們報仇......

爹,娘,對不起,孩兒當初不該違背你們的意思一意孤行......

爹,娘,孩兒這就來找你們請罪......

陳烺攥着金簪,尖銳的簪尾緩緩刺入心髒......

傅卿,若有來世,我定然不會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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