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月上中天,一輪玉盤高挂夜空,灑下清冽的光輝。陳家前院燭火高燃,熱鬧非凡,陳父正與賓客把酒言歡;陳家後面東邊有間小院,院中有棵金桂,桂花盛放,滿院芬芳,香氣襲人。桂樹下是一片茂密的草叢,時不時從中傳出蟲鳴。

桂樹北邊有間房,窗上映着燭火,一道人影正端坐在燭火下聚精會神地讀書。

房門忽而被大力打開,一陣寒風夾雜着香氣湧入,陳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烺哥哥,我們出去玩吧,今日中秋佳節,外面可熱鬧啦!”話音未落,傅卿已經跑到陳烺跟前,雙手握在他肩上,撒嬌似的搖晃着肩膀,嗓音也軟軟的,“好不好嘛烺哥哥。”

陳烺放下書,微微側身擡眼凝着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

十七歲的少年眉目俊朗,脫離了孩童時期的稚嫩,五官逐漸成熟,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深邃明亮,即便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在他面前都會黯然失色。

傅卿着一身赤色束袖勁裝,更襯得面如冠玉,馬尾只是用一根紅色綢緞高高束起,腰封紮得緊實,整個人幹淨利落,更顯得腰細腿長,仿若一柄出鞘的利劍。

少年眼底帶笑,唇角也微微彎起,加上英俊的五官,活脫脫一個世家意氣風發的小公子。不,他的身份比世家小公子還要尊貴,他現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舉世無雙的太子殿下。陳烺不由得呼吸微滞,一時間竟忘了規矩,只愣愣地看着對方。

被如此直白地看着,傅卿非但不惱,反而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他微微傾身,一只手從肩上緩緩滑下,似乎帶着有意無意的撩撥,感受到對方身體微顫,最後手安安分分落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撐在桌沿,如此一來,傅卿幾乎以絕對的姿勢将陳烺禁锢在椅中。

他深深地凝着陳烺,一點點靠近對方,喉結滾了滾,嘴裏輕輕吐出三個字:“烺哥哥......”

這三個字,說得百轉千回,缱绻至極,仿佛情人間的呓語呢喃,卻在陳烺心中倏然掀起驚濤駭浪。

兩人距離極近,稍微一動便會碰到對方。傅卿呼吸有些沉重,說話時灼熱的氣息撲到陳烺臉上,宛如壺中蒸騰的水汽,燙得他面皮發熱。

像是如夢方醒,他一把将人推開,迅速從椅子上起身,“太子殿下說話就好好說,離那麽近作甚。”陳烺心髒砰砰跳動着,說話氣息也不穩,若他此時照鏡子,定會看見自己緋紅的面頰......

每次陳烺氣惱,都會客客氣氣稱傅卿為“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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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了,烺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氣嘛。”傅卿見好就收,當即撒嬌求原諒,半分太子威儀也無。

陳烺低頭理了理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皺,聽聞傅卿撒嬌的話語,心髒頓時軟成一灘水,況且他方才根本就不是生氣......

“小九剛當上太子,根基不穩,半夜出宮,不怕被那些言官知道了上折子狠狠參你一筆嗎?”陳烺眉頭蹙起,眼中帶着一抹憂慮,未離宮建府的皇子不得随意出宮,更何況太子。若被有心人發現,再加以利用,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事來。

自從前太子三年前冬日意外落入冰湖溺水身亡,朝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太子之位卻空了兩年之久,最後陳家力排衆議,扶持向來沒什麽存在感的傅卿坐上太子之位......

傅卿能被冊封太子,陳烺功不可沒,而到現在也不過半年。

當初傅卿孤身一人在宮中艱難生存,雖有皇子名號,卻無皇子待遇。陳烺因着禮法,稱其為九殿下,傅卿覺得這三個字無比諷刺,他哪裏算得上“殿下”,是以堅決不讓陳烺如此稱呼他。

陳烺無法,只好改了口,喊他小九。傅卿很是喜歡這個稱謂。

現如今他成了太子,在大庭廣衆之下陳烺還是會恭恭敬敬喊他“殿下”,只有在私下裏兩人獨處,他才會喊他“小九”。

聽到陳烺喊他小九,傅卿就知道對方已經氣消。

中秋佳節,天子大宴群臣,陳家自然也在列。筵席之上,礙着禮儀身份,傅卿并未有機會與陳烺多說幾句,只一直眼巴巴望着對方,對方察覺到他的視線,他便投以一個無辜的眼神。

筵席結束後,他好不容易出宮來尋人,可不能半途而廢。他又颠颠的湊上去,像只粘人的貓,讨好賣乖道:“烺哥哥不必擔心,我已經跟父皇請示過了。今日中秋,我專程出宮和你一起過節。聽說外面有煙花表演呢,咱們快去看看吧。”

既非新年,亦非上元,中秋節怎會放煙花,陳烺心中疑惑着被傅卿拉着出了府門。

今夜沒有宵禁,即便子時過半,大街上仍舊熱鬧非凡。都城主幹道上燈火通明,道路兩邊是各種熱情叫賣的小攤,攤上的物品琳琅滿目,讓人應接不暇。來來往往的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童,有夫妻情侶,也有親朋夥伴,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當真是摩肩接踵,稍不注意便會碰到其他人。

傅卿牽着陳烺走在前面,後者的寬袍大袖将二人相握的手掩住,路上人又多,任誰都不會注意到這點細節。

“烺哥哥,跟緊我。”傅卿嗓音活潑輕快,在燈火的照映下,臉上的笑容明媚溫暖,一雙眼眸澄澈明亮,陳烺心跳倏然亂了節奏。那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如潮水般急速褪去,天地間恍若只剩下他們二人。

就這樣一直牽着手走下去也挺好,陳烺恍惚想着,手反握過來,與傅卿十指相扣。後者明顯愣了一下,繼而眼眸比方才更加明亮,似有無數星輝藏匿其中,嘴角緩緩翹起,臉上的笑容比方才更加燦爛,他愈發用力地握住對方的手。

兩人在人潮中穿梭,最後來到一座橋邊。

流水潺潺,映着橋上的燭火。許多人在河邊放河燈。

傅卿拉着陳烺穿過人群,來到一處賣河燈的小攤前。

目光在一衆形狀各異的河燈上掃過,最後定格在一盞桂花造型的河燈上。

賣河燈的小販約莫四十來歲,身材矮小精瘦,一對滴溜溜的眼睛透着精明,看着傅卿的視線落在桂花河燈上,加之兩人的穿着,用的都是一等一的面料,就知道必不是出自尋常人家。他臉上堆着谄媚的笑,道:“小公子真是好眼光。這盞桂花河燈,是小人用秘方把桂花的香氣融入其中,可保七日不散。眼下正是桂花盛放之際,小公子若用這盞桂花河燈許願,河神大人一定會讓小公子得償所願。”

“烺哥哥院子裏有棵桂花樹,真的好香啊。我喜歡這個桂花河燈。”傅卿盯着那盞河燈移不開眼,滿臉興奮。

陳烺視線一直落在傅卿身上,聽聞此話,眼角彎彎,溫聲道:“你若是喜歡,改日我叫人挖了去栽種到你的東宮。”

彼時傅卿剛付了錢接過小攤主遞過來的桂花河燈,轉身面向陳烺道:“我不想要烺哥哥院子裏的桂花樹,我想要烺哥哥同我一起放這盞桂花河燈。”

本朝流傳着放河燈的習俗,一人放一盞河燈,可向河神許願;若是有情人同放一盞河燈,則會被河神保佑,恩愛兩不疑,白首不分離。

一旁的小販,饒是賣了幾十年的河燈,見過許許多多男女一起放河燈,卻破天荒頭一回遇見一個男子邀請另一個男子同放一盞河燈,這跟直接當衆求愛有何區別?

現在這世道,年輕人都這麽奔放的嗎?小販不懂,但大為震撼,直接僵在原地,呆若木雞。

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一顆心剛剛平靜下來不久複又重新劇烈跳動起來。陳烺愕然,微微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傅卿不知道兩人同放一盞河燈是何寓意?

他只是單純的想放河燈,還是另有深意?

難不成......

陳烺怔愣之際,傅卿已将河燈點燃。

“烺哥哥,我們去放河燈吧!”

傅卿小心翼翼捧着河燈,嘴角浮起一抹甜甜的笑,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忽閃忽閃的,顯得純真又無邪。

也許是想多了。

陳烺恍恍惚惚跟着傅卿來到河邊,二人蹲下,傅卿将河燈輕輕放到水邊,左手捏住河燈一角,見陳烺還沒有動作,伸出右手手去拽他的手,直到陳烺也捏住河燈一角才滿意收手。

“求河神大人保佑,我希望永遠和烺哥哥在一起。”傅卿神色虔誠,低聲說着,聲音雖小,語氣卻十分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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