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不遠處,一束煙花沖向高空,在夜空中綻放出絢爛的光芒。

陳烺眸光微顫,懷疑方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還沒回過神來,傅卿就牽着他的手站起,朝橋上走去。

寬闊的河面橫跨一座石拱橋,它出自前朝才子崔陵之手。傳說崔陵年輕時愛慕河對岸的一名女子,奈何一條大河阻擋他求愛的步伐,是以他親自設計并監造,在河面架起一座石拱橋,最終抱得美人歸。

自那以後,這座石拱橋便成了愛情的象征,原本的名字“尋仙橋”早已淡出人們的視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通俗易懂的名字——雙雙橋。

出雙入對,雙宿雙栖。

若是留心看,今夜橋上之人,皆是成雙成對的年輕男女。他們在雙雙橋相會,期盼能與心愛之人攜手一生。

然而此刻陳烺卻沒能發現這樣的小細節。

一顆心怦怦直跳,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

被對方帶着來到橋上,站在最中央可以俯瞰周圍的一切。陳烺的眼中再容不下別的,只有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恍然發覺,不知何時,曾經只到自己腰的瘦弱小孩兒,如今已長成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

少年容貌尚且青澀,卻已隐隐透着睥睨天下的上位者之氣。

什麽樣的人才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呢?陳烺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個想法,随即又冷然一笑,若是別人,只怕還沒邁出腳便已身首異處。

他得不到的東西,即便是毀掉,也不會讓旁人得到。

眼底掠過一抹暗色,實際上的他,并不是外人看着那般風光霁月。他也是一個人,有七情六欲;他不是普渡衆生的佛陀,沒那麽多大慈大悲,也會有自私陰暗的一面。

傅卿,便是他最自私陰暗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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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最難控制,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陳烺也記不清了,只是當他認清自己內心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

從星星之火到熊熊烈火,轟轟烈烈,勢必要将他燒成一團灰。

正因如此,他才會利用陳家的勢力排除萬難,把傅卿推上太子之位,将來他還會見證他榮登九五。

他所愛之人,值得最好的一切。

他願意做傅卿手中的利刃,将所有反對他、觊觎他的人統統斬于劍下,只求自己這柄利刃能一直伴君身側。

陳烺從未敢奢求能真正和傅卿在一起,可眼下情形,又讓他不免升起一絲微茫的希冀。

不知什麽時候,橋上的男女消失不見,寬闊的橋面只剩下他們二人。

傅卿抓住陳烺的手,緩緩貼上胸口。

掌心之下,是有力的心跳,比正常的速度快了許多。

陳烺深深凝着對方的眼眸,似是受到感染,他的心跳也跟着加速起來。

夜風從橋上走過,卷起兩人發尾,胸前垂下一縷墨發,被風吹得揚起,與對方烏發糾纏,難舍難分。

喉結上下滾動,緊繃着的唇線忽而松了松,傅卿定定地看着陳烺,目光一刻也不曾挪開,身側垂着另一只手,五指收緊,複又緩緩松開。

薄唇輕啓,喉間低聲吐出一句話:“方才所說我想永遠和烺哥哥在一起,并非虛言。”

陳烺輕笑,眼神溫柔,“嗯,我知道。我會陪你君臨天下。你是至高無上的君王,我會是你最忠誠的臣子。”

“不,我不要你做臣子。”傅卿急道,“我要你做我的......”

恰在此時,無數煙花在夜空炸開,陳烺沒聽清後面的內容,看着傅卿嘴型,他讀出了未盡直言。

皇後......

短短兩個字,陳烺硬是在喉間滾了又滾。煙花似在腦中炸開,他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翻滾的情緒。

傅卿以為他不同意,瞬間紅了眼眶,抓起陳烺另一只手,生怕他跑了似的,嗓音帶上了哭腔:“烺哥哥,你別不信我。我是真心的,我心悅你,從很久之前就喜歡你。但我自知配不上你,只能努力往上爬,成為一個有資格站在你身邊的人。”

他頓了頓,垂下眼簾,神情哀戚,像一只被抛棄的小貓,“母妃走了,父皇也不待見我,若是沒有你,恐怕我早已成為吃人皇宮的一縷亡魂。”

“烺哥哥,是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和動力。你是我的歡喜,我的牽挂,我的神明。是我太自私,非要将神明拉入泥潭。”傅卿倏然擡眼凝着陳烺,眼底是駭人的偏執和瘋狂,“但我不後悔,烺哥哥,我一定會證明,只有我才是最愛你的人,只有我才最有資格站在你身邊......”

陳烺身體顫抖的厲害,仿若用盡此生最大的意志,強行忍住沖動,沒把對方狠狠擁入懷中。他抽出手來,走到橋欄邊,目光從寬闊的河面延申到萬家燈火。

“你方才所言,皆是真心?”

手中一空,傅卿心髒驟然一縮,眼底寒芒一閃而過,陳烺沒察覺到微小的變化,依舊立在橋欄邊,神色莫名。

傅卿快步走上前,固執地抓住對方的手,手指伸進指縫,與他五指相扣。

“真心,句句真心,皆是發自肺腑。”傅卿不假思索回道,恨不得當即剖開胸膛把心掏出來給對方。

“男子相戀,本就有違陰陽,為世人所不恥。”陳烺終究是年長幾歲,很快便鎮靜下來,“遑論你是太子,未來的帝王,一國之君,豈能......豈能......”

言未盡,傅卿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做太子,都是為了烺哥哥。若是沒有烺哥哥,做太子還有何意思,不如當個閑散王爺,在封地逍遙快活一輩子。但我知道,如若我真的當個閑散王爺,去了封地,只怕這輩子都見不到烺哥哥了。”

封王無诏不得入京,以傅卿從前在宮中境遇,只怕會被分封到偏遠蠻荒之地,日子也不見得有多好過。

“你不怕萬人恥笑,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罵昏庸無道,不怕在史官筆下留下百世荒唐罵名嗎?”

“我不怕。我只怕你不要我。”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陳烺心髒狠狠一抽,擡手輕輕拭掉淚珠,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好,我答應你。”

既然對方都不在意這些虛名,那他何必再想那麽多?他就賭上一回,賭自己的選擇沒錯,賭傅卿真心實意。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不遠處,無數只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絢爛多彩,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不停止。

傅卿也不在乎什麽禮儀,扣住陳烺的腰把人攬入懷中,身體微微發抖,嗓音也帶着哽咽:“烺哥哥,我......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絕不辜負你。”

兩人擁抱的瞬間,在陳烺看不見的地方,傅卿的眼神陡然變得冷銳起來,方才的激動雀躍蕩然無存,眼底透着森然冷意,眸中迅速掠過一絲精明和狡黠,那是獵人對落入圈套的獵物的勢在必得。

陳烺任由其抱着,擡手輕輕拍着他後背,哄小孩似的,道:“我父母若是知曉此事,定然不會同意。放心,這些交給我。若是他們為難你,我只希望你莫要與他們計較,我們陳家一定會全力支持太子殿下。若是我父親在朝中有沖撞殿下的地方,還請殿下網開一面......”

陳父那等烈脾氣,若是突然知道自己兒子跟男人搞一塊去了,而且對方還是太子,只怕會立刻造反。

“這個自然。”傅卿将人放開,吸了吸鼻子,眼眸又變得無辜澄澈,眼中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

“我有一樣東西要送給烺哥哥。”傅卿說着從懷中取出一支發簪,獻寶似的遞到陳烺面前。

發簪由黃金制成,金簪做成青竹款式,簪頭嵌着兩片竹葉,簪尾則打磨得異常尖銳。

陳烺微微睜大了眼睛,訝然道“你就直接将發簪放在胸口?簪尾如此尖銳,就不怕紮到自己嗎?”

一想到這支簪子有可能刺傷傅卿,陳烺胸口發悶,脊背一陣發寒,不敢再往下想去。

“送給烺哥哥的東西,自然要放在心口保存。”傅卿垂眸羞赧一笑,“我幫烺哥哥将發簪戴上吧。”

換好發簪,二人并肩而立,仰望空中煙花。

煙花依舊絢爛,光芒終會消失,只留一地灰燼,風一吹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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