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偷渡
偷渡
醫療艙裏不是完全安靜，舒緩神經的白噪音一點點壓下狂亂的心跳，比生理性的鎮靜藥劑更管用。
蘇漸放松眼皮蓋住酸澀的眼球，但沒有放任睡意席卷大腦，努力調動注意力保持清醒，打開了系統面板。
“有多少鬼魂？”
系統展開一幅地圖，Q版骷髅頭标記逐漸向蘇漸所在的綠點靠近，零星幾個停在原地不動。
犯罪分子先動了傷害平民的念頭，即使第一發導彈由莫寧楊打出，事後也有足夠證據應付審查，所以正式開戰後他下手越發淩厲，只要機甲上沒平民，駕駛員不投降一律擊落。
被束縛索拖拽着移動的機甲打開對接通道，幸存的物資先屍體一步到了專案組的倉庫裏，補充他們全速前進消耗的資源。
機甲都被打成這樣，竟然有一艘星艦脫離收發站，遠遠和專案組重型機甲對峙。
蘇漸預感不好，打開個人終端登上了星網。
直播平臺首頁被一個新賬號占據，官方嘗試減流，但關注的人實在太多，熱搜都壓不下去，無數觀衆湧進直播間，觀看平日光鮮亮麗的大銀行家之子被左右兩把激光槍抵着頭動彈不得。
畫面籠罩了整個星艦，蘇漸冷靜地把目光從幾近瘋癫的查爾斯和細心擋臉的巴爾身上挪開，在充當背景的乘客中逡巡片刻，看見了一具癱軟的身體。
“劉皮”身上沒什麽血跡，只有大小一致的激光槍彈孔，圓洞貫穿身體，傾斜交錯仿佛迷宮。
被激光穿過的內髒和血肉因為表層焦糊而擠不出血，整個畫面充滿電影特效的質感。生命樹系統評估顯示大部分人看到類似的場景不會覺得害怕，因為沒有血肉模糊的驚悚，非常文明。
但事實顯然不是這樣的，劉皮的身體和其他乘客有一圈明顯的隔閡，沒人敢在暴怒失控的人口販子面前動一下。
蘇漸當機立斷：“系統，收錄并且超度太空戰場裏所有鬼魂。”
莫寧楊操控機甲停在查爾斯能忍受的極限位置，倒是方便蘇漸收錄鬼魂，一個接一個圖鑒格子被填滿，鬼嘯在整片空間回蕩，連因為藥效昏睡不醒的羅密都被吓得飛起來，撲到胡生的格子邊捂着胸口求安慰。
Advertisement
蘇漸短暫屏蔽鬼魂圖鑒，文化白光頻現，經驗條随之暴漲，從六級出頭一路高歌猛超過極限，接着又從頭開始，加快速度沖擊八級。
契約鬼魂也可以使用主人的技能，胡生和羅密加入了超度鬼魂的隊伍，效率頓時拉高了不少。
連升三級，離解鎖新道具或技能只差一點。
蘇漸特意留下安瞳，她的魂體比離開前更加虛弱，蘇漸低頭問：“你被查爾斯發現了？”
安瞳搖搖頭，兩只手各伸出食指和中指向下，做了一個兩人并排走的手勢。
“查爾斯和巴爾，是巴爾發現了你不是劉皮，同時看到了更大的驚喜。”
蘇漸偶爾看一眼查爾斯的直播間，彈幕無數次提到被綁架者的名字——托克·格瑞，似乎是一位大人物的兒子，知名度和一線明星相比也不遑多讓。
安瞳及時找到托克，巴爾不知道怎麽發現了“劉皮”殼裏包着另一人的魂魄，誤打誤撞認出托克這個優等人質，果斷棄同夥劫星艦，怕白庭不管不顧強行登艦就開了直播，讓全聯盟公民見證元慈星名流被綁。
但安瞳是鬼，劉皮的身體被打成篩子也不該影響到她啊，怎麽突然虛弱成這樣了？
蘇漸隐隐擔憂地打量她，安瞳本來就傷得重，一着急魂魄好像要就地飛散。她胡亂比劃兩下，雙手像敲打鍵盤一樣五指翻飛，最後握拳捶自己的胸口。
蘇漸一頭霧水，安瞳無奈攤開手，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忽然，某個場景在他腦中閃過，蘇漸福至心靈：“……是定點打擊！白庭差點就要對我用了，原來效果這麽強。”
女鬼身形飄忽，最後一個動作朝蘇漸搖搖頭，指尖在胸口點了一下，然後移向旁邊已經成為遺像的格子。
安瞳的意思是她支撐不了太久，會不會和旁邊的鬼魂一樣變成一張平面照。
殺死她的人悉數倒在莫寧楊的炮口下，查爾斯和巴爾不過是臨死反撲，她已經沒什麽遺願了，但她現在的狀況好像很難完成蘇漸的期待，沒法像胡生和羅密一樣提供幫助。
蘇漸就把結契的效果講了一遍，聽到不用魂飛魄散，甚至還能越來越強，安瞳慢慢直起身，鄭重地點點頭。
系統很快完成了蘇漸和安瞳的契約，她所在的格子浮起詭異的符文，緩慢移動旋轉。
“恭喜您突破自我升至十級！”系統歡呼震動一下，“全新道具已發放至背包，請及時查看。”
羅密在格子裏歡慶女鬼姐姐結契，蘇漸還沒點開背包看新道具，先把胡生叫出來：“你能在真空中停留嗎？”
胡生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生前沒幹過這麽刺激的事：“……你直接說吧。”
“這幫人嘴很嚴，不肯投降也不肯交代，大部分機甲都被擊落了。”蘇漸表情嚴肅，“但是我和馬多林坐的那一架沒有。”
胡生完全聽明白了，難得在女兒以外的事露出失态的表情：“你要我去偷機甲？？”
蘇漸很不滿意他有話直說：“怎麽能叫偷，你又不會開。”
他把個人終端屏幕向胡生轉，查爾斯正聲嘶力竭地跟白庭談判：“我要馬多林那一架機甲！等我們離開霍塔星管轄區域，就把他塞醫療艙裏！”
彈幕比蘇漸的直播間瘋狂多了：
［醫療艙能在太空環境裏保存一百小時左右，前提是沒有任何太空垃圾撞到它］
［白庭警長單人出鏡也太帥了吧］
［格瑞連夜開辟醫療艙業務］
［怎麽這也有腦殘粉］
［怎麽又是霍塔星，這幾天星網都被霸屏了］
［這麽小一顆星球居然能出跟太空警署叫板的英雄］
［怎麽光要機甲不要錢啊，知道是福瑟的兒子還不大敲一筆］
［開槍吧，頭都要被搗爛了］
胡生一臉納悶，沒懂蘇漸是什麽意思。
蘇漸打開醫療艙艙蓋，悄悄推開醫療室的門。
專案組警察亂成一團，這時候進審訊室就能聽到利瑞咆哮逼問的聲音。四五個警察在總控室進進出出，時不時到白庭身邊說幾句話。
“打開對接通道，先把那個暈過去的駕駛員拖過來。”白庭偏頭對手下說，回頭的瞬間才打開收聲器，回答查爾斯：“我們要派人跟着。”
“不可能！”
“可以！”
巴爾顫抖着手，在托克背後挪動了一下腳步，湊近查爾斯說：“先想辦法上機甲，星艦都有編制，就意味着他們肯定有遠程操控密鑰，遲早玩兒死我們！”
“你還敢對我指指點點的？！”
巴爾低聲喝道：“六哥！馬多林已經死了，太空警署不一定向上查，難道還不會向下查嗎？你總得為以後想想，答應一個條件再提點別的就行了！”
查爾斯額頭滑下一滴汗，被體溫捂得滾燙，雖然很想說點什麽挽回形象，但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這樣吧，你們派一架輕型機甲跟着。”查爾斯說，“但距離必須保持在導彈射程以外，而且要開直播共享駕駛員的操作。”
“不同意就同歸于盡！聯盟不給霍塔星裝防空武器，那就別怪我心狠！”
星艦是民用交通工具，沒有自毀程序，但全速撞上星球也不亞于引爆核彈，而且霍塔星沒有防空武器，人工大氣倒是能減一點速，可惜剛修好又被折騰壞了。
白庭的隐形耳麥裏，來自元慈星的談判專家七嘴八舌地出謀劃策，中間插進來一個聲音：“組長，已經拿到遠程控制密鑰了，但是……”
小警察瞅着領導側臉，覺得被挾持的富二代純屬活該：“格瑞先生告訴父母自己要去三號星系旅游，其實在轉航程的時候買通了五號星系的收發站，關掉了遠程控制權限。”
有錢有權的上流人士總有點特權。托克知道假行程瞞不過父親，幹脆花錢關了遠程控制，因為程序設置在星艦落地前無法重新打開，他老爹有天大的本事都沒辦法中途叫停。等他落地霍塔星，再想阻止也沒啥意義了。
白庭隔空看了一眼表情鎮定的托克·格瑞，突然很想變成鬼飛過去扇他一巴掌。
“編號01，對接過來。”白庭不用指名道姓，莫寧楊的操作和指令只有半秒延遲：“老辦法，明白。”
馬多林給機甲起名錢多來，雖然不理解為什麽不跟主人姓，但白庭選擇尊重警署規定，把“錢多來”編為01號證據。
重型機甲有十個對接通道，專門為01號騰了個空，兩架龐然大物相貼，不管在鏡頭還是平面圖上都非常顯眼。
無人在意的醫療室，蘇漸确定大家都在各忙各的，貼着牆角快速溜了出去。
查爾斯和巴爾表情同時松懈下來，激光槍略微下移到靠近耳朵的高度，槍口冰涼，接住一小滴冷汗。
對接通道不算寬敞，白庭在等醫療艙把深度昏迷的駕駛員拖過來，随便安撫幾句查爾斯，把耳麥另一頭的談判專家氣夠嗆。
蘇漸卡着時間差溜進重型機甲，難以相信如此順利，回頭看向突然擁擠的總控室。
莫寧楊伸了個懶腰，監控全機甲的駕駛員小小偷懶一下，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