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染發
染發
雖然曲時清已經想好了要分手,但畢竟是最後一次過戀愛周年紀念日了,對待結束他還是想認真一點,特意穿上了衣櫃裏那件之前生日時定制的黑色長衫。
柔軟的衣物包裹住他纖細的身形,黑色更襯得他肌膚瑩白如雪,身姿筆直而修長。
天氣寒冷,曲時清又套了一件大衣才出門。
走到樓下的時候他看見初裴銳已經站在那了,垂眸下頭掩住眼底的情緒。
聽見動靜,初裴銳擡起頭,盡管他一直知道曲時清長得好看,也已經看着那張漂亮臉蛋六年多了,卻還是在看見朝自己走來的大美人時呆怔了一瞬。
依然是恬靜柔和的面容,卻不會顯得寡淡無味,反而沉靜如同美玉沉璧,白皙修長的脖頸下是精致的鎖骨,腰間銀白的腰鏈恰到好處地襯出他的氣質,純淨卻又攝人心魄。
但下一秒初裴銳就皺起眉:“怎麽沒戴圍巾?今天外面風很大。”
“我忘記了。”曲時清走到他面前擡眸看他,琥珀色的瞳孔像是剔透的水晶,神色無辜。
初裴銳無奈,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順便把他頭頂翹起的呆毛按下去:“算了,我車上還有一條,等會兒你拿來戴上。”
車上果然有一個裝着圍巾的禮盒,曲時清依然坐在後排,初裴銳在前面一邊開着車一邊解釋道:“昨晚……昨晚我回家的路上看見了,覺得這個顏色很适合你,就買了。”
他語焉不詳,沒好意思明說是想買來賠罪的。
昨天曲時清下車前說的話确實讓他很驚訝,但他并沒有覺得曲時清是真的想分手,只覺得曲時清是因為初父初母的态度難過了。
所以他回家之後找父母又談了一次,到後面甚至産生了激烈争吵,他的态度始終很堅決。
他是不會和曲時清分手的,哪怕斷絕關系也不會。
初裴銳畢竟還很年輕,情緒上頭了什麽話都說得出口,初母被他氣得落淚,初父也是止不住嘆息,最後還是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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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他都沒有說,坐在餐廳裏他對曲時清說的第一句就是:“我爸媽同意我們的婚事了。”
正在醞釀如何提分手的曲時清詫異地揚眉,他知道初裴銳的父母和初裴銳一樣倔,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
“真的同意了?不是你因為不想分手故意騙我的?”曲時清垂下眼簾,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歡喜,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酸澀。
餐廳的燈火輝煌,明亮的水晶燈倒映在玻璃窗上卻也只不過是一小片閃動的影子。
“怎麽可能騙你,我在你心裏有那麽差勁嗎。”初裴銳聽見“分手”兩個字下意識皺眉,語氣認真:“你以後不要再随随便便提分手這個詞了,我會當真的。”
本來就是真的。
曲時清動了動唇,握緊手中的餐具,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口。
其他的小摩擦忽略不計,他們目前最大的矛盾就是初裴銳父母的态度。
曲時清之所以想到分手,也是因為初父初母并不是輕易能被說動的性格
初裴銳已經在考慮結婚的各種事宜了,甚至開始幻想婚後去哪裏度蜜月:“……我記得你之前是不是說過想去海島辦婚禮?海島太遠了我爸媽不太想去,我們可以婚後再去……”
“……婚期定在明年春天怎麽樣?剛好你二月份生日,而且現在冬天太冷了,我怕結婚瑣事折騰太多你容易生病,你身體本來就不太好……”
好幾次曲時清想打斷都沒找到合适的時機,看着初裴銳滿眼希翼滔滔不絕,他抿抿唇心下不忍,但有的話今天必須說。
終于趁着初裴銳喝水的時候,曲時清斟酌着語氣,溫和又堅定地開口:“初裴銳,我先提前和你說好,下一次去你家我就不會忍了,不管是你父母還是你親戚,昨天是我最後一次忍讓。”
對于初裴銳的父母突然松口同意這件事,他其實依然半信半疑。
但畢竟是那麽多年的感情,如果能堅持,他也願意再給一次機會。
這餐飯吃了很久,但曲時清并沒有吃多少。
一直橫在他和初裴銳之間的矛盾終于解決,他本該雀躍歡喜,但實際上他卻只感到更加不安。
他産生分手的想法,真的僅僅只是因為初裴銳的父母不同意嗎?
華燈初上,天邊如墨水渲染,城市的繁華悄然上演。
從離開餐廳起,曲時清發現初裴銳一直欲言又止,像是想說什麽但不知如何開口。
初裴銳一直這樣,什麽想法都寫在臉上,完全藏不住情緒。
見他滿臉糾結,曲時清十分善解人意地主動開口詢問,語氣輕柔:“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看着面前人一雙盈盈水眸中溫柔的光,初裴銳下意識回答:“清清,你有沒有想過把頭發染回黑色?”
他可能沒有發現,自己每次叫“清清”都是他理虧的時候。
曲時清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句話,沉默了兩秒才反問:“為什麽?”
“……”初裴銳咽了口口水,如鲠在喉一般不知如何開口,每一個字都在猶豫:“……我爸媽說,婚禮最好還是把頭發染回黑色。”
其實初父初母的原話要更難聽,他們覺得粉色頭發太離經叛道,看起來“不正經”。
初裴銳故作輕松:“沒事,反正你黑發也好看。”
這一次曲時清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他垂着眸,路燈的燈光将他的影子拉出細長的形狀,半張臉掩沒在陰影裏,皮膚在微弱的光線下如雪般蒼白。
初裴銳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敢再開口問。
一路都安安靜靜,到分開的時候曲時清才含糊着說了一句:“再說吧。”
……
曲時清的頭發是大學的時候染的。
那時他的頭發長長了還沒來得及剪,黑如綢緞的長發垂在後背上蝴蝶骨的位置,配上他精致白皙的面容和纖細修長的身形,遠遠看過去漂亮的雌雄莫辨,但走近了還是能看出他的性別。
曲時清雖然性格內斂,但因為長相優越,很多人都會主動和他聊天交朋友。
其中有個學姐開朗大方,談吐得體,說起話來很舒服,曲時清和她關系還不錯。
那個學姐是一個社團的社長,有一次社團表演有個重要配角的扮演者臨時身體不舒服,臉色蒼白地去了醫務室。
沒多久就要上臺表演了,學姐四處找能救場的人,但基本上不是沒空就是和角色形象差了十萬八千裏遠。
心急如焚之際,她在看見角落裏喝水的曲時清時雙眼一亮。
曲時清本來只是被她拉來捧場的,因為一直坐在角落裏低着頭也不出聲,她都差點把他忘了。
正是炎炎夏日,曲時清秀挺的鼻尖帶着一層薄汗,仰頭喝水的時候露出修長雪白的脖頸,眼眸裏盛着清淺細碎的光,纖長的睫毛又細又密,眼尾浮着一抹熱氣蒸出的淡紅。
在聽見學姐的請求後曲時清雙眼瞬間瞪大,有些驚慌的模樣,下意識就想拒絕,在望見學姐看着自己亮晶晶的雙眼時卻又有些說不出口了。
天氣很熱,學姐焦急地滿頭大汗,看着他就像是看向唯一的救命稻草。
曲時清耳根本來就軟,又不擅長拒絕女生,拒絕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盡管對上臺心生恐慌,最後卻還是猶豫着點了點頭。
需要他臨時扮演的角色有一頭粉色長發,他當然不可能當場把頭發染成粉色,而是戴上了學姐遞給他的假發。
他并不知道的是,因為這次表演的粉發造型,本就在表白牆非常出名的他直接火出了學校,之後的時間裏很多外校的人都相繼找他表白。
具體的表演內容曲時清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觀衆很熱情,後面下臺的時候周圍一圈人都在不停誇贊他,他在擁擠的人群裏有些暈乎乎的。
粉色的假發還沒摘下來,他從旁邊的玻璃窗中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因為時間趕所以只來得及化了淡妝,眉眼比平日裏濃豔幾分,顯得更加立體,粉色的長發如海藻一般,夢幻而溫柔,整個人就像是從童話裏逃出來的公主。
曲時清第一次産生了想要染發的想法。
這個想法出現的時候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從小循規蹈矩,雖然現在染發的人很多,但大部分人染的都是和黑色相近的深色,而粉色太過鮮豔,走在街上會很特殊顯眼。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聽見旁邊不知道是哪個學長對他說:“你是戴的假發嗎?真好看,演的也好……就是看起來不夠自信……”
人群喧鬧,曲時清聽得斷斷續續的,最後似乎還聽見了一句“加油”。
時隔多年,他已經不記得那個學長的容貌和聲音,更無從知曉對方的名字,但他卻始終記得那段話。
曲時清躊躇了很久,他從小到大受的教育都太過籠統,總覺得男孩子染粉色頭發太奇怪。
覺得會“不乖巧”,覺得不夠“守規矩”。
這對他而言不只是染發,而是他波瀾不驚的湖水裏泛起的漣漪,是他打破長久以來按耐自己的想法被迫“守規矩”的一個出口點,或者說,一個契機。
學長的那番話給了他一點勇氣,他去問當時已經晉升為男朋友的初裴銳,自己把頭發染成粉色會不會很奇怪。
初裴銳說當然不會。
他知曉因為原生家庭導致曲時清總是在壓抑自己的想法去迎合別人,成全“集體利益”,所以一直在鼓勵曲時清不要壓抑自己的想法,想染發就染。
包括最後曲時清去染發的時候,也是初裴銳陪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