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表弟

表弟

坐電梯的時候曲時清又遇到了那個鄰居,這次對方身上很幹爽,身上穿着簡單的襯衫,看起來很有活力。

看見曲時清,鄰居雙眼一亮,笑着和他打招呼。

曲時清彎彎眉,對于對方的熱情洋溢依然和以往一樣禮貌而疏離。

鄰居也不介意,依然積極地和他搭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曲時清不知道他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但自己确實有些不知如何招架。

電梯裏人不多,曲時清刻意站在角落裏,和鄰居間隔了一段空位,但鄰居還是聞到了從他身上慢慢散開的清香。

很淡,和上次在曲時清身上聞到的香味一樣,嗅起來讓人心曠神怡。

他情不自禁想要湊近,電梯門卻開了,曲時清走了出去。

鄰居像是被拴上繩子的狗一樣連忙跟了出去,面前人後背披散的粉色長發占據了他的視線。

他突然産生了一點好奇,曲時清的頭發上也會有那種清淡又迷人的香味嗎?

心猿意馬間,他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跟着曲時清走到了門口。

這時,曲時清轉過身,漂亮到極致的面容瞬間近在咫尺,鄰居的瞳孔緊縮,呼吸瞬間一窒。

“你……”說話間曲時清眨了一下眼睛,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他停頓了一下,才想起鄰居的名字好像是牧長宇。

在他沉默的這兩秒,牧長宇只感覺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也是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像尾随的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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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怕被曲時清誤會,腦子一抽,下意識搶先開口解釋:“我不是變态。”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他簡直想打自己一巴掌,這和不打自招有什麽區別?

“什麽?”曲時清沒聽懂,疑惑地擡眸。

他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牧長宇就住在他隔壁,兩人的家門離得很近,有時候太累了暈乎乎走錯門也很正常,

雖然牧長宇看起來不像是疲倦的樣子。

“沒事沒事。”回過神來牧長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生怕曲時清追問,連忙轉移話題:“你剛剛想和我說什麽?”

“……”被這麽一打斷曲時清差點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思索間眼珠動了動,在昏暗的燈光下眸中波光流轉,好似銀河傾落。

“我只是想問問你,會不會覺得我染的粉色頭發看起來很奇怪。”曲時清勾起唇角輕輕笑了一下,眼睛微微搭下來,臉色蒼白,眸中含着楚楚動人的水光。

面前的人明明沒有什麽特殊表情,牧長宇卻無端覺得對方溫婉的眉眼下已經支離破碎,讓他的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痛。

算不上鑽心刺骨,卻讓他感覺心底很沉很悶,渾身都難受。

他并不知道這種情緒是心疼,只是本能地想把曲時清抱在懷裏安慰,想讓對方不要再露出那樣的神色。

破碎的,不安的,就像是櫥窗裏的易碎品,需要精心呵護。

“怎麽會?”

牧長宇的反應比曲時清預料中激動很多:“一點都不奇怪,非常好看,非常合适!”

絞盡腦汁把自己詞庫裏所有誇贊的詞語都說了一遍,牧長宇仍覺不夠,卻因為文思匮乏想不出更多的詞語去贊美。

在他心裏曲時清配得上最美好的形容詞。

正搜索枯腸,他忽然警覺道:“是誰說你染發不好了嗎?都什麽年代了還有那麽封建的人,染個發怎麽了?粉色頭發很配你,雖然感覺你不染頭發也很好看……但粉色頭發顯得你更加……”

他思索了一會兒,才想出合适的形容詞,斬釘截鐵開口:“溫柔!”

其實他還想說,染發之後曲時清看起來仙氣飄飄的,簡直像落入凡間的小仙子,一颦一笑都令人魂牽夢繞。

“沒有誰。”曲時清垂下眼簾,黑長的睫羽微微顫動。

初裴銳是知道他為什麽染發的,也知道染發對他的意義是什麽。

真正讓他下定決心去染發的并不僅僅是那一次社團表演,也并不只是因為其他同學的鼓勵。

曲時清至今都還記得,那時自己因為目睹母親的離世悲戚不已,整日沉浸在痛苦中。

當時初裴銳一直陪在他身邊,為了讓他走出傷痛想盡了辦法,卻都于事無補。

最後在有一天陪着曲時清整理母親的遺物時發現幾張照片,照片上母親抱着年幼的曲時清,兩個人都是滿臉笑容。

相冊已經很陳舊了,但這張照片是彩色的,能看見小小的曲時清有着一頭粉色的頭發,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曲時清很确定自己小時候沒有染過頭發,那就只能是戴的假發。

那一天的具體畫面曲時清早已忘記,人在長大後總是不自覺忘記許多幼時的事,哪怕曲時清現在努力回憶,也只能在記憶的角落裏隐約翻出細微的痕跡。

他模糊想起,照片似乎是有一年六一兒童節母親帶自己去游樂園時拍的。

說不出原因,曲時清抱着相冊卻只覺得悲從中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

母親離世之後他哭過許多次,情緒激烈的時候甚至好幾次都哭暈過去,可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那些他記得的忘記的一切,從此都成為了無法觸碰的鏡花水月,那個養大自己陪伴自己的人再也不會有以後了。

這次哭完之後,他擦幹眼淚,和一直在一旁默默陪伴自己的初裴銳說:“我想去染發。”

初裴銳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麽說,但曲時清能有想做的事情轉移注意力再好不過了,自然是百般支持:“那就去。”

再之後曲時清染完發走出理發店時正好是黃昏,他看着遠處天邊的霞光想,自己或許應該走出來,不再讓身邊人擔心。

從回憶抽出神來,曲時清輕輕吸了一口氣。

其實到現在,他依然沒辦法很堅定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初裴銳鼓勵了他整整六年,也只是讓他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沉默內斂。

而當初鼓勵他遵從內心的人現在想要他把頭發染回去,因為對方的家人不喜歡。

曲時清只感到有些荒唐和好笑。

他能感覺到初裴銳是愛自己的,不然也不會為了和他結婚費盡心思。

只是或許還是不合适吧,不只是在父母的态度上,初裴銳的性格一直以來都沖動易怒,而曲時清又太過冷靜內斂,在許多事情上兩個人的處理方式都會有分歧。

除了性格之外,他們的生活習慣也并不相同,曲時清習慣早睡早起,初裴銳卻總是喜歡熬夜,雖然他可以為了曲時清早起,但他本身更喜歡直接睡到中午;曲時清飲食清淡,口味偏甜,初裴銳則喜歡重油重鹽……

他們有太多不合的地方,一直都是相互妥協才沒産生大矛盾,能在一起那麽久其實很多共同的朋友都覺得驚訝。

也是這麽一想,曲時清才發現他們那麽不合适。

又或許,只是因為他想分手,所以才能想出那麽多不合适的地方。

只要想分手,一切都能是理由。

……

周末的晚上,曲時清收到了表弟打來的電話。

他和父親那邊的親戚幾乎沒有了聯系,和母親那邊的親戚走動也不多,其中小姨一家已經算是往來最多的了。

小姨家這些年對曲時清諸多照佛,外公去世的早,外婆也在他高中時撒手人寰,母親的葬禮除了曲時清之外也只有小姨家全程幫忙。

表弟歐陽方海是家裏的獨生子,幼時活潑好動調皮搗蛋,但從小就一直喜歡黏着他,成天哥哥長哥哥短的,唯他馬首是瞻。

初中時他們在同一個學校不同年級,曲時清因為性格溫柔長相陰柔所以總是被同齡的性格惡劣的男生當作異類,大部分時候是異樣的眼光和不懷好意的哄笑,有時候過分一點,會故意在經過時撞一下他的肩膀或是扯他的頭發,力道不算很重,卻帶有強烈的羞辱意味。

曲時清滿心滿眼都是學習,對這些其實并不算很在意,每次都是冷淡擡眸瞥一眼便不再理會。

歐陽方海碰見過幾次,看見自己溫柔清瘦的哥哥被這樣對待出奇地憤怒,又年少氣盛容易沖動,總是會直接去找欺負哥哥的人打架。

因為還沒發育完全,他其實不如高年級的高壯,但他打起架來像是不要命的小獸,恨不得把欺負哥哥的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倒也沒占下風。

久而久之,那些人倒也收斂了一些。

曲時清那時專注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雖有所察覺卻也沒有想太多。

直到初中畢業的時候總是喜歡帶頭起哄他的那個男生故作冷靜滿臉通紅地向他表白,并且為自己之前的惡劣行為道歉,還說自己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之後又提到了歐陽方海找自己打架的事情,他才知道歐陽方海背着自己做了什麽。

這次歐陽方海打電話過來也沒別的事,只是問他這幾天在不在家。

“都在,怎麽了?”曲時清看了一眼日歷,才驚覺已經快到春天了。

電話那頭的歐陽方海似乎心情很好,說話時聲音都帶着輕松的笑意:“那哥哥方不方便讓我去住幾天?”

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語氣不自覺冷了下來:“哥哥現在還是一個人住嗎?還是和男朋友一起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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