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求婚
求婚
當餘自深從身後掏出首飾盒時，曲時清的大腦一片空白。
寧靜的午後和戀人依偎在一起看電影，電影高潮時接了一個情濃蜜意的吻，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可在相貼的唇瓣分開後，餘自深卻在沙發邊單膝跪地，打開首飾盒裏面赫然是一枚鑽戒。
曲時清清楚地知道，這次的戒指和上次七夕的情侶對戒不同。
餘自深的身上還穿着不太合身的睡衣，單膝跪地面對他時姿态卻是風度翩翩的，顯得很滑稽。
昏暗的光線下曲時清皮膚如雪一般白，明暗交錯中如畫的眉眼透着淩亂與驚愕。
餘自深自下而上望着曲時清輕顫的睫羽，依然是溫和冷靜的模樣，手心裏卻早已布滿冷汗：“我們只認識了一年，我知道這或許不夠長，但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就無時無刻不幻想着今天，我會用一生證明我自己，你願意給我一個和你攜手共度餘生的機會嗎？”
一片沉默。
客廳裏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曲時清愣愣地看着那顆碩大的鑽戒，唇瓣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這樣的表現絕對稱不上驚喜。
餘自深的心一點一點跌入谷底，托着首飾盒太久，手臂已經開始泛酸。
一陣風刮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
他像是從曲時清的沉默裏感受到了什麽，勉強扯出一個笑，輕輕念了一聲：“小清？”
曲時清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垂眸搖了搖頭，聲音如蜿蜒的溪流：“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
不過幾息之間，餘自深的态度又恢複如常，好像那一瞬間的心碎與難堪只是錯覺，他語氣平靜，還給對方找了個臺階下：“是我的問題，确實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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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自深站起身，把首飾盒收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
不管再怎麽若無其事，求婚失敗後氣氛依然變得尴尬起來，直到餘自深主動提出離開，曲時清站在門口看着他的背影才終于松了口氣。
眼睛睜太久了有點酸，他輕輕吸了一口氣。
他從沒想過餘自深今天會向他求婚。
可突然卻并不突兀不是嗎？
他們戀愛一年了，感情一直很穩定，曲時清也快三十了，談婚論嫁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他第一反應卻是想拒絕。
曲時清一直不肯承認，在他和餘自深看似和諧的相處下他其實是痛苦的，因為一切太過于合适，所以顯得他的難受不合時宜，明明這樣下去就很好，不是嗎？
可婚姻是終生大事，他還是會忍不住去想，自己這輩子真的只能這樣了嗎，只能為了合适和一個人結婚，只能在旁人眼裏“正常”的約束下敗下陣來。
他真的，不會再遇到心動的人了嗎？
心動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随着年齡的增長，越長大，越難尋，不只是難尋，更多的是被生活蹉跎導致失去了等待美好的興趣。
愛情其實是奢侈品，在一個人基本生活能夠充足的時候才會有閑情逸致去追求更純粹的感情。
不然一個人連生存都無法保障的時候只會更看重金錢和利益，而不是虛無缥缈的愛。
愛是最廉價也最奢侈的東西。
曲時清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追求的資格，他的工資不算很高但也能滿足基本需求，每個月存不下太多錢，出來工作也好些年了，到現在連新房的首付都還差一點，估計很難短時間內依靠自己全款買下屬于自己的小房子。
但他又已經比很多人過的要好了，工作穩定，雖然父母離世但也留下了一間小屋，雖然地段不好還又破又小，但也是屬于他的容身之所。
而餘自深經濟條件和他差不多，也算是門當戶對。
曲時清知道大部分人是怎麽想的，能遇到合适的人已經很難得了，為什麽非得要追求喜歡。
這個年齡還單純去談愛，未免顯得太過天真。
但他的心氣還沒有完全被生活磨平，他還是不甘心，還是想等到能夠遇到自己心動的人，還是想過自己想過的而不是世俗意義上好的生活。
一輩子太長了，如果沒有喜歡沒有心動，只是得過且過，那活着的每一天都沒有期待。
有的時候曲時清自己也不明白，他所追求所想要的是什麽，小情小愛說來幼稚，可是世間大部分人都逃脫不了被七情六欲阻礙，愛情的定義是什麽？結婚的定義又是什麽？這些對他來說又是什麽？
就算清楚了定義，又能怎麽樣呢？
……
上次和孟聞家不歡而散之後他們就一直沒有聯系，餘自深求婚失敗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尴尬，也沒有再主動找過他。
曲時清不知道是不是默認分手的意思，但他同樣沒有主動找對方。
一時之間友誼和愛情都陷入阻礙，剛好臨近年底，工作比較忙，曲時清也就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感懷傷秋。
孟聞家打電話過來時已經是深秋了，空氣裏都彌漫着微涼的秋意。
耳邊是對方誠懇的道歉，曲時清看着窗外已經黃透的樹葉，莫名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他的父親還沒有開始家暴，在早些年他們一家也有過的很幸福的時候。
只是那樣的時間太短了，所以曲時清其實很少會想起來。
那是他們唯一一次一家三口一起去看電影，電影的具體內容在記憶裏已經模糊。
曲時清唯獨記得，當時電影裏主人公多年的好友對她表白了，訴說自己多年的暗戀時聲淚俱下，電影院裏許多人都被感動了，抽泣聲此起彼伏。
還很小的曲時清卻皺着眉，很不贊同的模樣，電影結束後依舊愁眉不展。
他的媽媽注意到了，問他為什麽這種表情，主角和暗戀她多年的朋友在一起不是很好嗎？守得雲開見月明。
那時候曲時清說了什麽呢？
電話裏孟聞家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态度誠懇：“曲時清？你在聽嗎？”
曲時清想了一會兒終于想起來，那時候他回答母親說，可是這樣主角就一個朋友也沒有了。
“在聽。”曲時清垂下眼簾：“……算了吧。”
“什麽？”孟聞家沒有聽懂。
“算了吧，以後別聯系了，我沒辦法在知道你喜歡我之後還當做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繼續當朋友。”
“不行！”孟聞家表情都空白了一瞬，着急忙慌地勸阻：“我錯了，我那天是喝醉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醉了。”
“我酒量不好你知道的，我只是喝醉了，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曲時清沒有說話。
到底是不是真的喝醉，還是只是一個粉飾太平的借口他們都再清楚不過。
孟聞家不是話多的人，這次說的話卻比他好幾天加起來說的都要多。
見曲時清不說話，孟聞家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隔着電話只能聽見對方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半晌，孟聞家再次開口，聲音低啞：“曲時清，你記不記得大學的時候，你總是不在寝室，一開始以為你是出去約會，後來才知道你是出去打工。”
“……記得。”曲時清彎了彎眉，聲音裏卻沒有笑意：“後面有時候下雨打不到車，你還會來接我。”
“你知道？”這下孟聞家倒是真的驚訝了。
自從他那次在大雨天送曲時清回家之後，他只要請假或是有遺漏的，桌上總是會出現整理好的筆記。
上面的字跡隽秀工整，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孟聞家總覺得受之有愧，所以在和曲時清閑聊時知道了對方打工的地點時總是會在晚上假裝不經意間路過。
曲時清“嗯”了一聲。
他當然知道，知道孟聞家總是假裝路過或是打着順路的旗號來接自己。
停頓幾秒，孟聞家又說了一聲：“對不起。”
曲時清啼笑皆非：“這有什麽需要道歉的，是我應該感謝你。”
“我知道你是特意來接我，只是顧及我的面子才說謊。”
“我那時候确實沒別的辦法……所以只能當做不知道。”
“真的，謝謝你。”
曲時清吸了口氣，盡管對方看不見依然笑盈盈的：“所以我們還是不要聯系了，不然對你不公平。”
他怎麽能在知道孟聞家對自己的心思以後還心安理得去享受對方對他的好呢？明明知道對方的好是為了什麽。
但他真的給不起也不想給，他既然不喜歡孟聞家，就不應該拿感情作為“報酬”減輕自己的負罪感，這樣對孟聞家不公平。
曲時清已經想好了，他對孟聞家的虧欠可以用任何方式償還，唯獨感情不能。
因為感情是無法控制的，沒辦法強迫的。
如果他不愛孟聞家卻因為虧欠和他在一起，對于兩個人而言都是折磨。
而如果繼續當朋友，孟聞家就永遠不會死心。
再加上曲時清現在也有男朋友了，他還留着身邊一直喜歡自己的朋友，對餘自深也不公平。
見他堅決，孟聞家選擇後退一步，迂回道：“那等我不再喜歡你的時候，能夠放下的時候，我們還能繼續保持朋友關系嗎？”
他故作輕松地給自己辯解：“我可能是單身太久了，太想脫單了所以喝醉了口不擇言了，你又好看性格又好，對你有好感不是很正常嗎。”
“我們也認識挺多年了吧，這樣斷掉太可惜了。”
等我不喜歡你了，你還能和我做回朋友嗎？
“如果你那時候還想的話，可以。”曲時清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認認真真地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