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末日

末日

“還有淡水嗎?”

“還剩下最後一瓶,島上能吃的都已經吃完了……大部分人都好天沒進食了。”

“我不想死!”一個年輕的姑娘終于沒忍住崩潰地哭了出來,剛剛說話的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只是嘆了口氣。

旁邊的一個男人輕拍了拍那姑娘的肩,搖頭道:“別哭了,本來水就不多,再哭……”

那姑娘好容易才止住淚,抽搭着看向男人。下巴上已然布滿青黑的胡茬,男人的眼下一片陰影,身上隐約散發着某種難聞的氣味。但此刻已經沒人在意。那姑娘伸手抱住了男人,相擁在一起,企圖在這飄搖的海上尋找一點依靠。

他們已經在這座十分鐘可以繞行一圈的荒島上生活了半個多月。

半個月前,一場不知從何而起的瘟疫突然在各地爆發,接着便如暴風驟雨般席卷而來,僅僅數十天便蔓延了整片大陸。患者僅僅數日便不治而亡,一時間橫屍遍野。關鍵時刻,一名享譽全球的大科學家發起了幸存者號令,帶着物資來到了這座無人踏足的荒島。

這群年齡、身份各異的人來自地球的四面八方,但只要在這裏,他們的身份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這場世界級災難中幸存者。

半個月,讓所有人都習慣了在希望與失望中浮沉。

然而,盡管人數仍在不斷減少,但他們卻從未像此刻一樣絕望過。

在一片死氣沉沉中,卻有一個人格外顯目。

男人坐在岸邊的一塊石頭上,雙腿交疊,沉靜的雙眸望向波濤洶湧的海面,卻又似乎在望着更遠的地方。

“荼院士,之前帶來的吃的都已經分完了。我們無路可退了,只能出海搏一搏了。”他身後的人說。

搏一搏,此刻島上的所有人都明白這三個字意味着什麽。

先前也不是沒有人受不了困在島上而選擇獨自出海的,但最終都杳無音信了。離開這裏通往的無非兩處,安全灣或是亂葬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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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這位頗負盛名的大科學家很輕地閉了一下眼,鴉睫在年輕俊美的臉龐上投下淺淡的陰影。

“船備好了?”

“是,随時可以出發。”

“還有多少人?”

“十三個。”

“……再等等吧。”

荼京盛捏了捏鼻梁,露出些疲憊的神色,他也沒比其他人好多少。不過因為長期高強度的工作,讓他相對更容易适應這種生活,即使面臨絕境也保持着處變不驚的淡然。

身後隐約又傳來嘆氣與細微的啜泣聲。

在這裏,他就是定心劑。

荼京盛起身往回走,身後的人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鏡,頭發有些已成灰白,可面對荼京盛時卻還是下意識俯首。

“嚴貢,不用叫我院士了。”

嚴貢已經奔四,卻只是作為助手跟了荼京盛三年,聞言他微微擡頭,面有不解,道:“荼院……”

荼京盛腳步微頓,輕哂一聲:“死都要死了,還頂着這個名聲給閻王爺聽嗎?”

嚴貢被噎了一下,閉嘴不說話了。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荒島的中央生起了火,一群人饑腸辘辘地圍在火邊,火苗攢動着上下跳躍。

有人感嘆了一句:“這島上連聲鳥叫都聽不到了。”

沒有人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所有人頓時陷入一片沉默,只有偶爾響起的輕微的抽泣,來自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肩上靠着她十一二歲的弟弟。

“我們是不是少了一個人?”

過了不知多久,遠離火堆的黑暗中的突然響起人聲。因為缺水的緣故,那聲音有些沙啞。

話音一落,全部人都朝那邊看去,就見荼京盛盤腿坐在樹下。

他的話像一顆驚雷,炸開了平靜的人群,一群人頓時你看我我看你,都紛紛檢查起身邊的人。

忽然有人說:“那個老人不見了!”

“是他啊。”

“那老人看起來年紀挺大的,不會是……”那人沒再說下去,所有人心照不宣地起身前去找人。

嚴貢也趕緊起身,正要跟着去找人,卻被荼京盛叫住:“你留在這守着火,我去看看。”

荼京盛沒走多遠,就聽到前面一陣喧鬧。

他加快腳步走上前,就見人群中圍着一具屍體——正是那個失蹤的老人。

“應該剛死不久。昨天剩的食物不多,就留給了他和小孩。”

“哎!都說了這種老人本身就活得過今夜活不過明朝,你們不聽,還偏要把吃的讓給他,這下好了!”

“你什麽意思啊?”

“反正我們現在都要死,誰也保不準我們中的誰明天就不在了。”

此話一落,人群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

最後還是一個年輕人顫顫巍巍地開了口:“我說,反正他也死了,要不我們……”

話音剛落,頓時就有人将視線看向老人的屍體。盡管那屍體看上去并不怎麽好看,但許久沒吃東西的他們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行!”一個年輕的姑娘打斷了他們的念想,“我們還是把他埋了吧,入土為安。”

“入土為安,安個屁!難道你不餓嗎?都自身難保了,還裝什麽清高。”

那姑娘被罵得往後一縮,眼淚險些又要從眼眶中落下,卻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這正是剛才枕着弟弟的那女孩。

就在這時,荼京盛的聲音不急不慢地在身後響起,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過去。

“別急啊,誰知道下一個死的是不是你呢?”荼京盛視線落在地上老人的屍體,“他死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人群中頓時有人急了:“怎麽能這麽說,這老人不是自己死的嗎?”

“是啊,我們昨天還把食物讓給他了!”

荼京盛聽着對面的争執,正要開口,站在他前面的年輕姑娘已經在他的提示下敏銳地發現了什麽,指着地上的屍體說:“你們看!”

這下所有人都被吸引過去,就見老人屍體的脖子上有一道紫紅的勒痕,在昏暗的天色下看得不是很明顯。

“這,兇手怕不是沒來得及收拾屍體。”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下一秒,所有人都圍着屍體原地散開,每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臉上都露出防備的神情,只有荼京盛站在原地,似乎沒有要動的意思。

他視線在人群中掃過,問:“誰來搭把手,把屍體丢海裏。”

一群人面面相觑,卻都不敢主動站出來。

荼京盛像是看見了什麽很好笑的事,輕嗤了一聲:“都站那麽遠有什麽用?兇手要是還想動手,就一定會趁沒人的時候。”

“所以只要我們都聚在一起,他就沒有可趁之機!”一個人反應過來,接着道。

其他人聽了這話,才放松了些,有好幾個人站出來要幫荼京盛擡屍體。

經過這一出,夜裏所有人都不敢睡得太熟,只有兩個例外:一個是姑娘的弟弟,一個就是荼京盛。

只剩下十二個人了。

雖然老人的死是意料之外,但全部人加起來卻正好靠到了船的限載以下,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他們就能離開這個島嶼。盡管前方是未知,卻還交織着希望,總好過在原地等死。

興許覺得即将獲得解脫,荼京盛睡得意外的沉。

一旁的嚴貢則在聽說有人內亂這件事後心驚膽戰,視線在人群中流連,時不時望一眼睡着的荼京盛,一夜沒睡好。

第二天荼京盛醒來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他打算告訴嚴貢今天就出發,誰知一轉頭,卻沒看到身邊的人。

回想起昨夜的事,荼京盛有些隐隐不安,下意識數了一遍人數,卻發現只有十個人。

除了嚴貢,還少了一個人。

“咳咳。”荼京盛咳了幾聲,人群頓時蘇醒過來,其中許多人是因為昨晚一夜沒睡,早上支撐不住倒了下去,此刻聽到動靜頓時彈了起來。

“怎麽樣?昨晚兇手有沒有作案?”一個中年男人最先清醒過來,看到荼京盛已經站在那邊了,急忙問。

“少了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同事,還有一個……”

“是昨天跟我起争執那個男的!”那個年輕姑娘顫聲說。

荼京盛對那個人沒什麽印象,因此只是點點頭:“去找人吧。”

還坐在地上的人群彼此相看了一眼,卻似乎都沒有起身的意思。

其中一個年紀不大的男人自暴自棄地說:“反正都得死,早死和晚死的區別而已。”

其他人點點頭,無聲附和。

荼京盛愣了一下,正想将船造好的事情公開,卻在一瞬間想到了什麽,心髒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這時,遠遠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荼京盛擡眼望去,正是嚴貢。

“荼、荼院士!船被偷了!”嚴貢幾天沒進食,又跑得快,到荼京盛面前時已是上氣不接下氣,“那狗東西跑了!”

他驚恐的聲音頓時吸引來的其他衆人的目光。

“什麽?船?”

荼京盛冷靜下來,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艘船是我兩周前讓嚴貢去造的,載重有限。我不公開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劃着船單獨逃跑。”

話音落下,頓時有人抵不住憤怒,大罵那個偷船賊,也有人心理承受能力終于到了極限,心如死灰地不再說話。

整個島上的氣溫頓時降到了冰點,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響愈發猖狂。

縱使是荼京盛,此刻也忍不住嘆氣,昨天僅剩的那瓶水已經被全部人分完,他喉嚨幹啞,饑渴的感覺叫人喘不過氣,脆弱的胃部也隐隐叫嚣。

荼京盛看着蒼茫的海面,思緒有些亂。

人類的文明延續萬年,終于也這麽快迎來了終章嗎?

他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腦海中卻有什麽突然閃過。

這場疫病來得突然,可是計算機比對了病毒庫中的所有病毒,也沒有發現這種病毒的源頭,或者說,這種新型病毒與地球上已知的任何一種病毒都毫無相似之處。

科學記普遍認為這種病毒來自于極地冰川之下,可有沒有人想過,它可能來源于地球之外。

病毒爆發得太突然,以至于許多科學家還沒想明白就離去了。

荼京盛垂眼望着海面,眼中浮現一層悲涼。

然而很快,遠處那一汪漾着波光的海面就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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