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漣漪
漣漪
許其由沒想到自己會被莫辭當作人質,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整得有些懵,等他回過神來就感覺自己的頸上被冰冷的刀鋒抵着,微微一動便要當場見血,而前面不遠處,單邢手中持槍,那槍口正直指面門。
他喉間微動,感覺到堅硬鋒利的刀鋒像是随着他的皮膚上下滑動一遭。
“單邢……”他緩緩閉上雙眼,掌心卻被指尖掐出了血印,幾乎是脫力般輕聲道。
在聽到這聲音的時候,單邢拿着槍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顫,視線不動聲色地停留在許其由的臉上。
不過是幾秒鐘,單邢就收回了視線,語氣中帶着些可笑:“你不會是想拿他威脅我吧?”
“把抗體交出來。”莫辭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可他持刀的手卻因為用力而青筋明顯,仿佛随時都要終結手下這人的性命。
許其由望着那黑黢黢的槍口,覺得心跳得厲害,他極輕地呼吸幾下,終于沒忍住瞥向莫辭:“威脅我沒用的,他不會——”
他餘下的話未出口,就被單邢接下去的話打斷了:“莫部長可沒看對人,他對我而言早已失去用處了,頂多是個擋槍的。”
許其由心口猛地一抽。自己說出來跟別人說出來果然是不一樣的。
莫辭看都沒看許其由一眼,視線仍緊緊地盯着前面的單邢,手中的匕首也未松一分一毫,雙眼中波瀾不驚:“單邢,今天無論是誰的血灑在這裏,皮甘曳都會知道的。”
他左耳那一點惹眼的黑色在光照下發着啞光,襯得他皮膚白皙潔淨。
單邢視線在那點黑色上一掃而過,似乎是放松地笑了一下:“放心,這整個辦公室都裝了信號屏蔽裝置,只有我能關掉。你剛剛進來之後的事,皮甘曳就是有千裏耳都聽不到。”
說着他又微微歪了歪頭,面上笑意不減,看向莫辭的眼睛道:“莫部長,實在不行我們也可以聯手啊,你幫我除掉荼京盛,我給你抗體,這件事除了這房間裏的人,誰也不會知道。”
莫辭稍稍擡眸,視線便和單邢對上了,後者神情毫無變化。照常來說只要對方對他有那麽一丁點的信任,他就能牽制住對方,這種控制力強弱是根據信任程度來定的。
他自從發現跟荼京盛靠着近能恢複并增強那種精神力後,便借着助理的身份時常待在他身邊。昨晚他在荼京盛旁邊睡了一宿,效果立竿見影,而在這種精神力充足情況下他都絲毫控制不了單邢,可見後者對他的信任程度可能都快接近負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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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辭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卻連剎那的猶豫都沒有:“你想多了。”
下一秒,單邢的神色驟變。
原本安安靜靜的走廊突然響起一陣浩蕩的腳步聲,聽聲音不下數十人,在辦公室門口停下後,幾道聲音同時響起:“莫部長!”
“怎麽會……”單邢瞳孔頓時縮小了,他近乎低喃,“我明明開啓了信號屏蔽,你是怎麽通知……”
還沒說完他就想明白了,這些人無非是莫辭事先安排在外面等候的,等到一定時間沒見他出來就會找過來。那些人平日裏都是在行政樓工作的人員,表面看上去都是在為這裏的高層人員服務,實際上內心都各有偏倚。
“我說了,會有人知道的。如果你還不肯給出抗體,皮甘曳也會知道。”莫辭神色終于有了變化,卻是唇角勾起的一抹淡淡的笑。
說話間他手腕微翻,那匕首的刀刃在燈下閃過寒光,他視線一動不動地盯着單邢的臉,終于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裂痕。
“算了。”單邢緩緩呼出一口氣,将手中的槍扔到了一邊的桌上。
莫辭身邊的兩名保安頓時上前擒住了他。
辦公室門被打開,映入衆人眼簾的是一幅和諧至極的畫面:單邢正坐在辦公桌前,兩名身着制服的保安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座位兩側,仿佛盡職盡責的保镖,而在辦公室的另一側,一座墨綠色的長沙發上,莫辭和許其由正一人一邊坐在其中,其中莫辭神色淡淡,正平靜地看着單邢的方向。
房間內過于安靜,以至于門外衆人愣了愣才注意到單邢身後打開的書櫃。
“莫部長,請吧。”單邢擡眸瞥了眼門口,而後語氣恭敬道。
莫辭起身看向門外:“來十個人,把裏面的抗體都搬到醫務室,不要損壞。”
待将所有的抗體都集中讓祁江進行了檢測,檢測通過後莫辭便派人将抗體運送至附近的街道,臨時搭起了幾個接種棚,又從醫務室調了幾名醫師過去打點。
一切都忙完時天色已經垂暮,中途莫辭只在物資分發處吃了點東西,回到住處時天已經黑下來了。
荼京盛聽見開門的聲音,十分自然地從桌案前挪開了雙手。
“莫辭,今天外面情況怎麽樣了?”荼京盛今天依舊嘗試出門去找莫辭,卻在樓梯口就被堵了個嚴實,幾名保安義正辭嚴地解釋說是莫辭吩咐的,他只好在房間裏悶了一整天,眼下見到莫辭回來,他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
“我今天去找單邢要了抗體,現在各地已經搭起接種棚在分發抗體了。”莫辭說着往裏走了幾步,卻在經過荼京盛身邊時下意識緩了緩腳步。
他今天跑了好幾個地方監督搭棚接種,幾乎沒怎麽歇過,卻一直繃着臉沒讓疲憊的神色顯露出來,眼下回到住處,他才感覺到自大腦轟然襲來的倦意。
經過荼京盛身邊時,他于莫辭而言的特殊之處又在這時表現到了極致,一股無形的暖流從莫辭的四肢百骸一點點竄起,令人安心的氣息就像沙漠之中的一掬清水,令他一時有些難以抽身。
見莫辭突然頓住了腳步,荼京盛順手搭上他的肩:“怎麽了?”
“你介意跟人睡一張床嗎?”就聽莫辭背對着他,聲音平穩且清淡。
……?
荼京盛足足愣了有兩秒才反應過來,張口便要問“什麽”,卻見他正搭着肩的人突然轉過身來,看着他面不改色道:“感染異3 後恢複期較長,且患者夜晚容易出現神志不清、驚夢等症狀,為了方便照看,我決定這幾天暫時搬過來住,等你康複再回去。”
“……”荼京盛深深地震驚,原來他對莫辭推翻皮甘曳的作用真的有如此之大嗎,不然莫辭為什麽要事事親力親為,甚至為了他的康複不辭日夜地照顧。
他看了莫辭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也順帶收回了擱在他肩上的手,道:“你的話,不介意。”
事實上他一直覺得如果有個異性想要跟他擠一張床,他是無論如何都會卷被子逃跑的,畢竟毀人家清白,況且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是什麽柳下惠,但這會兒明明對面是個男人,他卻還是奇異地生出一絲不自在來。
荼京盛頓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看向莫辭:“你臉色不是很好,實在累的話就不用照顧我了,我——”
他話未說完,莫辭已經從他旁邊走了過去,片刻後抱着一床被子回來,放在了床上。
荼京盛只得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他看着莫辭身後被風吹亂卻沒注意整理的淩亂發絲,像是昭彰着他的疲憊。看着莫辭十分自然地在床上坐下,荼京盛轉身去給他倒了杯溫水。
“累的話就早點睡吧。”荼京盛将溫水遞給他,伸手順了順他身後的長發,指尖沒入烏黑的發絲間,帶起輕微的漣漪。
莫辭捏着水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頓,而後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對了,你說去找單邢要了抗體是怎麽回事?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我拿許其由當人質要挾他交出抗體的。”
“他對許其由是真的?”
“不知道。”回憶起在辦公室的場景,莫辭搖了搖頭,忽而道,“但或許有一點吧。我還讓幾十名工作人員守在門外,如果單邢不肯交出來或者動手的話,那些人會在第一時間把這些事報告給皮甘曳。”
聽到“動手”時荼京盛神色微變,他不禁想起先前在航向塔單邢朝他開槍那次,幾乎是毫不留情地想要他的命。他頓時心下一緊,按住莫辭肩膀的手有些用力:“他帶槍了?”
莫辭擡眼跟他對上視線,難得地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嗯。”
他說完這個字,荼京盛的視線已經在他全身上下掃蕩了一遍,他本就是站着彎着腰的,自上而下的視線極具壓迫感,莫辭伸手按住他的肩推開了些:“我沒事。”
“哦。”荼京盛這才慢吞吞地收回視線,起身走到了床的另一邊。
關于莫辭去找單邢拿抗體的事,他其實已經從樓下那些保安口中了解了個大概,莫辭如果受傷他也在剛剛進門時就會注意到了。
他打量莫辭,也就真的只是想看看這個樣子的莫助理——疲憊且毫無防備。
所以莫辭是相信他的?
荼京盛腦海中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個疑問,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可能是上次險些被莫辭控制,他下意識覺得後者是那種對誰也不會放下防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