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輸贏
輸贏
“告訴單邢，許其由現在在我們手裏，他就算不出來我也有無數種方法讓許其由全盤托出。”莫辭原本站在許其由右後方，說這話的時候上前了一步，目光直直看向對面作警惕狀的單邢手下。
那手下卻無動于衷，依舊只是盯着面前這衆人。片刻，偏頭對着耳麥低聲說了句：“他們沒人帶槍。”
剛說完，單邢的聲音就自旁側不徐不疾地傳來：“呵，要是能讓他全盤托出你們現在還來找我幹什麽？”
他雙手仍背于身後，被兩名持槍的手下左右護着，走到了許其由前面十米處的地方站定，他揚着下巴，視線自許其由臉上掃過，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看向莫辭，眯了眯眼說：“難道不是嗎？莫辭。”
說話間一陣整齊腳步聲自單邢身後傳來，兩列穿着一致服裝的人手中持槍，在單邢身側站定，将槍口對準了對面，嚴陣以待。
荼京盛眉心微蹙，上前一步将莫辭半擋在身後，同時轉頭看了眼斜後方的某處。斜後方不遠處的樹叢随風晃動，發出沙沙輕響，下一刻，從後面走出了兩個裝備齊全的人，在他們的後面跟着一個推着操控臺的人。
那人在操縱臺上操作幾下，臺面下就飛出一排攝像儀來，同時臺面中央升起一個固定機位，對準了兩方人對峙的現場。
在出發前，莫辭告訴荼京盛他曾在單邢的辦公桌上的相框裏看見過許其由，賭單邢不會忍心殺害他，而現場拍攝則是荼京盛想出來的辦法——這些攝影儀拍攝到的畫面會時時保存并傳送到連接着住宅樓內存儲系統的總操控臺，不易被強行破壞。
要是單邢真的狠下心來殺了許其由，他就會把這一段拍攝大屏公之于衆，到時候單邢就是再不肯承認，他也得面對全體居民的批鬥了。
攝像儀四散分布開，其中一個對準了單邢的臉，有兩三個則停留在兩側手下身邊，單邢那些手下看到攝像儀的時候神情明顯一變。
畢竟這些人都是皮甘曳吩咐給單邢的，他們原本以聽命于皮甘曳為傲，後來替單邢做事明面上也依舊借着皮甘曳出風頭，可眼下單邢要是被揭露了，他們也要跟着吃苦頭，更何況那些居民當中還有他們當中不少人的親屬。
想到這些，那些手下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紛紛将視線投向了單邢。
單邢瞥了眼鏡頭，顯然也沒了最開始的胸有成竹，雙手從身後拿了出來，不經意摸了摸腰間的手槍。
這時，便聽到包圍着許其由的人群後方，遠遠傳來一片槍支上膛的聲響。
單邢頓了一下，視線這才注意到剛才一直藏匿在遠處的安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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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從槍筒滑過，而後松松垂下了手，臉上換上一幅輕松的表情，沖莫辭道：“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談的呢？太久沒見了，我想先近距離看看其由。”
說着上前一步，他身側的手下也跟随着他的動作往前走了一步，始終保護在他旁側。
莫辭平靜地望着單邢的方向，說：“不瞞你說，這段時間我們已經從許其由口中套到了不少東西，這次來只是為了找你确認一下。”
單邢腳步一頓。
許其由聞言就要掙紮，卻被兩側的工作人員頃刻間控制住。他看向單邢的方向，雙唇顫抖了一下，想要辯解什麽卻最終也沒說出口。
那是單邢，他想見的人現在就站在他前面。
十步，他只要往前面走十步。
這時，單邢卻正好将視線落在了許其由的臉上，那雙眼此刻淡淡的，仿佛只是在看一樣早已不屬于自己的無關緊要的物品。單邢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說的是真的嗎？”
單邢看着許其由，問。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一瞬間看向了人群中的許其由，一個攝影儀也在這時落在了許其由面前。
視線被攝影儀擋住一半，許其由強迫自己從單邢身上收回視線。從攝影儀的角度，就看見許其由緩緩垂下頭，那雙原本還映着飛花的眼眸一點點黯淡下去，仿佛落入一潭不見底的死水。
“我想走近了跟他說幾句話，說完就回來。”許其由低着頭說。
旁邊扣着他的一個人冷笑道：“誰知道你見了單邢還會不會回來。”
許其由掀了掀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又很快撤回，道：“如果三句話結束我還沒有回來，你們可以直接射殺我。”
那人還欲辯駁，就聽荼京盛的聲音在旁邊低沉響起：“放他去。”
話畢又對許其由道：“三句話。”
兩邊制着許其由的人只好卸了力，許其由輕微踉跄了一下，一步一步朝着單邢的方向走去，最後停在了他面前兩步之遙的地方。
單邢看着他停下，壓低了聲音問：“透露了多少？”
許其由搖頭。
“我就知道你不會……”單邢嘴角彎起一個得勝般的笑，往前走了半步。
誰知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許其由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他道：“你還記不記得在這條路上……”
“動作快點！”荼京盛催促道。
“什麽？”單邢望着許其由的臉，後者卻并不看他，對荼京盛的話也恍若未聞，只将視線低垂了下去。
單邢随着他的視線望向地上被踩爛的花瓣，就聽許其由說：“時間久了，你應該早就忘了。”
話音剛落，地面上的落花便驟然翻動，一道風聲擦着耳邊而過。
電光火石間，許其由竟然爆發出一種超常的速度，沖着單邢腰間的手槍便伸手去奪。
單邢登時回過神來，擡手去攔，卻已經晚了一步，只抓到槍口。
許其由也不掙開，就着他的手給搶上了膛。
單邢慌忙間想收回手，卻被許其由一把按住，帶着他的手抓住了槍柄。兩人同時握住了手槍，只不過許其由是隔着單邢的手。
周圍單邢的手下也迅速地将槍口轉而對向許其由，然而卻因為許其由此刻離單邢的距離實在太近了，一時間所有手下都沒敢貿然射擊。
氣氛一時緊張到了極點。
單邢目光死死地盯着許其由握搶的手，垂在身側的手掌心已然出了汗，極慢極緩地腳跟往後挪了半步，左手卻仍被許其由牢牢地按着握在槍上，不得動彈。
許其由在這時開口了，他嗓音中帶了些沙啞，又叫人聽不出什麽感情，仿佛只是疲憊。他看着單邢許久，說：“不過也不需要記得了。”
感覺到握槍的手被許其由往上帶去，單邢猛然擡頭，就見槍口已經對準了許其由的太陽穴。
許其由扣着單邢的手，也在扣着扳機。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反應過來時單邢幾乎下意識便要掙開許其由的手，強制着他不去按下扳機。
許其由垂眸看向他，那雙眼中仿佛剎那間又多出了些什麽東西，卻又轉瞬即逝，像那自樹梢落下的花瓣，下一秒便被踩爛。
他看着單邢，忽然間露出一個很淡的笑。
無聲道：“謝謝你，單邢。”
下一刻，單邢便感覺自己的手指被人用力地壓了下去。
扳機被扣動的聲響還沒來得及傳到他耳邊，便被“砰”的一聲槍響覆蓋了。
聲音落在風中，蕩了許久不絕，枝頭的花簇簇跌落，還未及地卻又被風帶起。
許其由來不及閉上的眼睛還望着單邢的方向，身體僵硬着向後倒去，将那些尚未落地的花瓣壓入塵泥。
一時間靜默。
荼京盛那邊的人望着這一幕，臉色都不約而同地變了，有震驚，也有懷疑。
荼京盛望着倒在地上的許其由，看落花很快在他身上鋪了薄薄一層，不禁移開視線。
單邢看着許其由在他面前倒下，許久，他緩緩收回手，看向手背上濺到的幾滴血，竟悶聲笑了起來。那笑聲仿佛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有些許的不成聲調，卻很快被掩蓋過去。
單邢收了手槍，擡眼看向了對面，得意道：“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不會背叛我！哈哈哈！”
沒了許其由，自然也就失去了與單邢交涉的籌碼。
“賭輸了。”回去的路上荼京盛忽然道。
“也不算。”
“确實，至少把許其由這個麻煩解決掉了。之前留着他還想從他嘴裏撬出點什麽或者對單邢造成點威脅，但眼下看來，兩者都沒有。”
莫辭看了眼荼京盛：“你說得對，但我認為不算賭輸，是因為這一切還沒結束。”
“什麽？”
“即使單邢最開始留下許其由只是因為利益，但誰能排除那一點利用關系在這麽長時間的相處裏變了味呢。何況許其由那樣年輕，又願意為他百般迎合。”
荼京盛原本以為莫辭指的是今天這件事還沒完，沒想他還在糾結單邢對許其由的感情，不由得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莫辭時就見後者已經收回視線，隔着車窗望向外面。
荼京盛不由得放緩了呼吸，望着莫辭的側臉有些出神。
他怎麽從沒發現莫辭有這麽感性的一面呢，從來到埃奈達的每次看他，好像都是冷着一張臉，讓他有時候幾乎會懷疑，這人到底還有沒有情感這種東西。
荼京盛對莫辭的話沒有發表意見，他也并不想費心去管單邢心裏到底在想什麽，然而幾天後，莫辭說的那句“還沒結束”卻真應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