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希望

希望

要是說之前荼京盛還覺得事件的前後因果有些串不起來,那現在看到這一幕,他就徹底明白、或者說是意識到了一點:

從皮甘曳離開到回來的這段時間,足以讓他計劃并摧毀一個不大的星球,也就是說,皮甘曳每次回到這裏,就意味着又有一顆行星的文明被毀滅了。

“嚴貢,你看到了,我們必須阻止這一切再發生。無論自願還是不自願,我們作為精神控制的幸免者,都注定了承載着無數個失落文明的希望。”荼京盛近乎低語。

“我知道。”嚴貢答得很快,也很幹脆。

說完後他又望着窗外許久,直到目送着那群如蒙大赦的人步入高樓的陰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他才轉頭看向荼京盛。這次卻出人意料地沒有再露出半分質疑的神色,他看着荼京盛,認真道:“荼院士。”

“我不是說了不要叫我……”

“你之前不是說我總是叫你院士,問我為什麽我自己不能成為院士嗎?雖然那時候我失憶了,但還是想了很久,而現在,我給出的答案是:我不能。要是我年輕氣盛一點,或許還會覺得什麽事都是只要努力就可以達到的,但我早就不是那個年紀了,我努力過、輕狂過,也曾心高氣傲,甚至……甚至在最初的時候一直瞧不起你。”

荼京盛擡眸掃了他一眼。

嚴貢別開視線,“我早在年輕的時候盡了最大的努力,但很遺憾,我沒有像你那樣的天賦,也沒有你那種一門心思的犟勁。我已經盡了全力,但也只能做到這樣而已。

“荼院士,我成為不了你那樣的人,但因為你是那樣的人,所以我願意跟随你,像以前一樣。”

話音落下,荼京盛卻久久沒有回音。

嚴貢的話讓他下意識想到一些事。

……他們真的還能回到從前那樣嗎?回到地球,回到研究院?

剎那間有什麽東西自腦海中一閃而過,荼京盛敏銳地捕捉到了這點微弱的線索,将視線投向了前方某處。

他越過嚴貢看向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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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

從書店回來後荼京盛本想找借口支開餘韻,卻不想後者一見到他,就滿臉焦急地沖上來要求他和她一起回去,說是總領關心他們的配合情況,要親自視察直播拍攝。

已經大半天過去,而他的直播還沒提上進程,人卻在書店閑逛,即使不被發現什麽端倪,皮甘曳也大概率會質疑他的忠心。

得知消息後,荼京盛不得不即刻跟随餘韻回了住宅樓,在經過後者一頓規劃後,荼京盛穿着體面的服裝和她一起前往皮甘曳所在的地點。

接下來的幾天,皮甘曳也都格外關注荼京盛的情況,荼京盛只好暫時壓下原本的計劃,安安分分地直播了幾天。

期間餘韻可謂是像個老媽子一樣操碎了心,不僅飲食起居照顧到無微不至,直播出行等活動也都給他安排得妥妥帖帖的,閑餘時間就從各種地方盯着他犯花癡。

用餘韻的話來說,這不就是工作追星兩不誤嘛——除了她每次盯着犯花癡的時候,總能看到她家哥哥走神在想別的人。

剛開始的時候餘韻還有些不甘心,但時間一長她也就坦然接受了,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既然哥哥這麽優秀,那喜歡的人也一定更加優秀,反正無論如何都是她比不上的,還不如順帶着把素未謀面的嫂子也一起粉了。

荼京盛偶爾走神,倒不全是在想莫辭,只是每次回頭總能看到他助理擱那望着她傻笑。于是默默收回視線,準備趁其不備溜走,誰知還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了餘韻“噔噔噔噔”的鞋跟敲地聲。

正在荼京盛思考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結束的時候,皮甘曳終于開始放松了對他的警惕,又或許是有了新的目标計劃,不再每日來監督他。

那時候距離莫辭離開已經過去了六天。

荼京盛特地一直拖到了傍晚,讓餘韻為他做好造型及行程安排,前往行政樓去找皮甘曳。

皮甘曳手下的人很快回來以總領在忙的理由遣回了荼京盛。

返回住宅樓的途中,餘韻時不時瞥一眼荼京盛,見他面色深沉不帶笑意,以為是遭到了皮甘曳的冷落而悶悶不樂呢,于是拍拍胸脯就開始說安慰的話。

談及“總領很忙正常”“今天的妝造很好看”“笑一笑解千仇”雲雲,卻見荼京盛突然調轉方向,北向住宅樓行去。

“哎!你往那兒去幹什麽?總領很少上街,現在肯定在行政樓,你不用——”話未畢,餘韻遠遠地就瞥見荼京盛走去的方向,一個人影正立在那裏。

餘韻眯了眯眼,認出了那就是幾天前在書店遇到的那個男人。

“荼院士。”嚴貢捕捉到荼京盛的身影,上前幾步道。

卻忽然注意到荼京盛的妝造,又見他身後正小跑着跟過來的餘韻,忍俊不禁道:“我看到你的直播了,在這裏混得也不錯嘛。恐怕但凡換個人,受這麽多人仰慕和尊敬,就想着這樣算了吧。也就你……”

荼京盛聞言也沖他淡淡一笑,神情頗有些無奈:“怎麽你也會調侃了?”

剛說完餘韻的腳步聲就近到身後,不等她說話,荼京盛已經轉向她說:“今天的直播暫停。我和朋友出去一趟敘敘舊,你不用跟着了。”

“啊!那需要我幫你們備車嗎?要不還是回去換套休閑裝再走呗?我還可以幫你們準備些點心帶走,如果需要……”

“不需要。”

面前的兩人異口同聲道。

“哦……”

荼京盛說想帶嚴貢去的地方就是航向塔。

一段時間沒去,不僅嚴貢,就連荼京盛都對那裏的新面貌微微吃驚了一下。新建的發射場已經差不多完工,鐵門上貼了封條,類似于控制臺的建築中隐約亮着燈光,似乎是有人在駐守着。

荼京盛簡單地和嚴貢交代了一下情況,接着便帶着他走上了航向塔。

通過航向塔頂端的望遠鏡便可以看見他們地球——那顆靜靜伫立在宇宙間的藍色星球。它的模樣對荼京盛來說已經有些遙遠陌生了,以至于再次來到這裏時,他居然也湧起一陣緊張。

心中仿佛一直有某個聲音在提醒着他什麽。

終于,透過望遠鏡,荼京盛望見那顆沉默着自轉的星球。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被無限拉長,時間在剎那間凝滞,荼京盛頃刻間屏住了呼吸。

那裏是地球。

“上面有燈光!荼京盛,地球上有光!那裏還有人!”

盡管心中已經有所預測,在親眼看到時荼京盛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視野中,那顆安靜的星球上亮起了大片大片的燈光,隐約彙聚成大洲的形狀。

幾個月前,那裏仍只剩下星星點點的不易被覺察的光亮,而此刻卻是城市的模樣。

“是,地球上還有人。只要回去,就有希望。”

嚴貢的眼睛有些幹澀,不舍地移開視線。半晌輕輕呼出一口氣,道:“你說得對,我們必須得回去。回去的方式交給我。在此之前,把你說的事情解決了吧,說不定別的星球也還有在等待的人。”

“祁江……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可以試試找他。”

“好。”

*

荼京盛回去後,就找餘韻詢問了前往其他系星的方法,後者以為他是要到哪裏去直播,就非常熱情地給他規劃了往返路線。就在她準備給他介紹各個系星的風俗特色時,荼京盛及時打斷了她,說出要去1星的想法。

“你能拿到飛船票嗎?”

“嗯……商業用途的話是可以的,只不過作為外地居民,前往其他系星都有滞留期限的,必須在期限內返回,否則可能會被當地政府通緝或降低信用分。”

“那期限是多久?”

“五天。”

荼京盛微微蹙眉,看她一眼:“不能再長了嗎?”

“不能了,商業雙程票都是這個時間。”

“那如果我去旅游呢?”

“三天。”

“……”

荼京盛沉默了片刻,向餘韻道:“麻煩替我拿兩張到1星的雙程票。”

聞言,餘韻神情頓時明朗起來,驟然湊到荼京盛面前:“是要去外地拍攝嗎?需不需要我帶什麽設備,其他還要幾個人?哦對,我如果作為助理跟着你應該是不用票的,只要一張就夠了。”

“你不用跟着,我自己去。”

“好的沒問……”餘韻習慣性“唯命是從”,正要愉快答應,卻忽然意識到什麽不對,話說一半卡在了喉間,看着荼京盛緩緩瞪大了眼睛。

“啊?可你不是要兩張票嗎?那還有一張……”

餘韻盯着荼京盛的眼神熾熱得像要把他看出一個洞來。

荼京盛卻恍若未見,微笑道:“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這件事暫時也不用告訴總領。”

見荼京盛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轉身就要走開,餘韻沉默一陣,還是忍不住追上去問道:“跟你一起去的,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嗎?”

荼京盛腳步頓了半拍,意味不明地回頭瞥她一眼,沒有回答便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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