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舊夢（回憶·始）
舊夢（回憶·始）
“荼——京——盛！誰允許你上課玩粉筆的！不僅玩粉筆，還往講臺上丢，我一轉過頭你就在那邊跟同學笑，以為我看不見是吧？”
“……”
“我告訴你，你在下面的一舉一動我在講臺上都看得一清二楚！我這節課講了什麽你說給我聽聽？”
“除法？”
年僅九歲的荼京盛身高還不超過老師辦公桌上擺放的電腦顯示屏，卻早已憑借着自己出色的搗蛋經歷讓每個教過他的老師印象深刻。
作為他數學老師兼班主任的曹茜素來被整個年級的學生視作滅絕師太，原因是她見到學生犯錯絕不放過，雖然為了不打斷上課從來不會在課上提出來，但只要讓她發現了，那下課就絕對遭殃。
荼京盛就是那個被曹茜“盛情邀請”過多次的同學之一，偏偏他無論面對什麽老師，無論被怎樣嚴厲批評，都是一幅死不悔改的樣子。
更加可惡的是，這個帶頭搗亂搗得最兇、膽子也最大的同學，長得确實一臉清白無辜，用那時候大人普遍的話來說，就是長得秀氣。
然而曹茜最是讨厭聽到這種話，尤其是放在她面前這個孩子身上。
秀氣？這是用來形容男的的嗎？
這小屁孩一臉白淨的樣子，一看就是家裏過得太好了慣的。
“你要不要自己聽聽自己在說什麽？除法是下個單元的內容，我問你我剛剛那節上課在講什麽？你聽了嗎？沒聽！下節課是音樂課，你也不用去上了，給我在辦公室門外站着，等下課了去把上節課的筆記拿來給我檢查！”
荼京盛擡頭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不理解似的眨了眨眼，沖曹茜咧開一個笑道：“您不讓我上音樂課，又要我交音樂課的筆記？”
攤了攤手，“真的拿不出來啊。”
曹茜覺得一簇火已經從自己的頭頂竄了一尺高，“啪”地一拍桌面，沖面前的人吼道：“誰叫你拿音樂？給我把數學筆記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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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嗎？”
“現在給我滾出去門口站着！”
曹茜說着站起身。荼京盛早已在曹茜離開辦公桌前一溜煙跑了出去。
在他關上門的前一刻，曹茜的聲音擠着門縫傳出來：“這麽大熱天的。就讓他在外面曬着，誰也不許給他開門！”
曹茜說着回到座位上坐下，只覺得氣得頭腦都嗡嗡作響，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喝了一口，然而下一秒就被杯中的茶水燙得“噗”地噴了出來。
“曹老師啊，還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你也說了，這大夏天的，心平氣和最重要。”對面坐着的一個老師道。
曹茜好不容易才緩過來，聞言搖搖頭：“不給他點苦頭吃膽子也太大了，挺聰明的一孩子，要是這勁兒能用在學習上多好。”
“這才二年級，而且我看他數學不是一直挺好的嗎？學得也比其他同學快，悟性不錯。”
曹茜無奈嘆氣：“但他明明可以做到更好，而且可以毫不費力。你看他認真聽過幾節課？”
說着又将茶杯擡到唇邊吹了幾口氣，抿了一口水，“我看得出來，他和一般孩子不一樣，思維很靈活，要是能好好培養或許出個奇才也說不定。”
“我聽說他爸不是大學教授嗎？家教應該還不錯的吧？”
“他父親也是研究員，工作上好像還挺忙的，很少回家，一般都是母親在家帶他。”
“既然父親是研究員，那母親一定也差不到哪去吧。還是說母親也在忙工作，家庭教育太寬松了？”
曹茜卻搖了搖頭。
“就我所知，他母親是全職在家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的。”
“哦……”
大概是曹茜的威壓實在過于強了，不只是學生，就連同辦公室的老師都不是很敢跟她搭話，也就只有對面和她搭班的蔡老師能和她聊幾句，不過也很快陷入了沉默。
曹茜慢慢地喝了一陣熱茶，終于感覺心情平複下來，把交上來的作業一一批完，起身準備去趟廁所，順便再教育一下荼京盛。
誰知當她推門而出時，辦公室門口空空蕩蕩，哪裏還有一個人影！
熱浪滾滾朝她湧來，在瞬間将她才熄滅不久的火重新點燃。
“荼京盛！放學叫你家長來一趟！”
等音樂課下課，曹茜一把揪住了從操場跑回來滿頭是汗的荼京盛，忍無可忍。
誰知這會兒荼京盛還真就沒反抗了，安安靜靜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去。
“怎麽？這會兒知道羞了？”
雖說大大小小的事犯了不少，但被叫家長，這還是第一次。
下午放學，顧矜南來到學校，直接被曹茜請去了辦公室坐談，從辦公室出來，她就看見了教室外走廊罰站的荼京盛，後者半垂着腦袋，視線盯着走廊外那棵歪脖子梧桐發呆。
顧矜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道嘆氣聲将荼京盛的神思吸引過來，見到顧矜南，他眼睛一亮，轉身就朝她跑去。
“那棵樹，它樹幹都空了一半，所以才長歪嗎？”
顧矜南牽住了他的手，溫聲道：“走吧，回家。”
一路上顧矜南都沒提曹茜跟他說的話，荼京盛憋了一會兒，實在沒憋住。
“我上課做筆記了。”
“嗯。”
“但是老師講得太慢，我就自己先翻到後面去了。”
“我知道。”
“她有沒有跟你說讓我在辦公室外面罰站的事？”
“今天晚上想吃什麽？”
一回到家裏，荼京盛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裏開始搗鼓，家裏大大小小的機械都快被他拆了個遍，又不能原模原樣裝回去，這會兒又不知道新萌發出了什麽點子，把各個機械的零件混在一起開始組裝。
等到顧矜南叫他吃飯的時候，就見荼京盛從樓上沖下來，手中舉着一個組裝起來的機械朝顧矜南示意道：“媽媽，看我新組裝的報時鳥！”
說罷用手在上方搗鼓幾下，那只看上去醜醜的“鳥”就扭動着脖子，拍着翅膀發出一陣清脆的音樂聲，那模樣簡直讓人忍俊不禁。
顧矜南沒忍住笑出聲來，将飯菜在桌上擺開，一邊脫下圍裙一邊接過他手中的玩意，朝廚房點了點下巴：“是在提醒你到飯點了。快去洗手，準備吃飯。”
等荼京盛朝廚房走去，顧矜南又沒忍住将那只機械報時鳥放在手中仔細看了一番，正準備将它在桌上放下，卻聽門外響起一道人聲：“晚上好啊，矜南。”
來的人正是鄰居家蔡伯的妻子王嬸。
王嬸提着一個籃子，裏面是一些蔬菜瓜果，見到顧矜南時将籃子遞給她：“這是我們家地上新摘的，給鄰居們都分點嘗嘗。”
“謝謝您，王嬸。”顧矜南說着将報時鳥随手放在一邊的櫃臺上，接過菜籃，沖她笑了笑。
“呦，這是……你家小盛又拆了什麽玩意？”
王嬸注意到櫃臺上的機械，拿起來仔細端詳了一番，顧矜南在一旁解釋：“是他把家裏的東西拆了自己組裝的報時鳥，還能動能響呢。”
“你也真是太寵他了，怎麽讓他随便拆家呢？謹賢再不回來管管家裏的東西都快要給拆完了吧。”王嬸半開玩笑地說道。
顧矜南面上帶着淡淡的笑，卻是認真道：“謹賢不會在意的，我相信小盛總有一天也能成為像他父親那樣偉大的人。”
顧矜南不像荼謹賢那樣有顯赫的身份，她家境貧困，學歷也低，只上了一年高中就因家庭條件而辍學，一個人背井離鄉去到大城市裏打拼，在那裏打工勉強維持生計，因機緣巧合遇到了還在讀大學的荼謹賢，兩人走到一起。
恰好這時，荼京盛洗完手從廚房出來了，看到王嬸時熱切地打招呼道：“王嬸！快看我組裝的報時鳥！”
說着就從她手上奪了過來就要給她演示。
王嬸卻擺了擺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們不是要吃飯嗎？我也還要把剩下幾籃菜給鄰裏送去，然後趕回家吃飯嘞！先走了！”
說完轉身離開了。
顧矜南的優秀廚藝是從小鍛煉出來的，但只有在荼謹賢回來時才會燒一桌特別豐盛的菜，平時和荼京盛兩人在家，也就做一些簡單的家常菜。
然而這次當荼京盛坐上餐桌時，桌上卻擺滿了一桌的菜。
荼京盛下意識看向門口，又看了眼顧矜南：“爸爸今天回來嗎？”
顧矜南愣了一下，而後輕輕嘆了口氣。
不等他說話，荼京盛就已經知道了答案，“哦”了一聲，聽不出什麽情緒。
然而，就在晚餐吃到一半的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矜南，我回來了！”
話音剛落，荼京盛捏着筷子的手一頓，就看見對面的顧矜南已經放下碗起身迎了上去。
“荼謹賢？！”
就見荼謹賢一身白T內襯，外着寬松的印花短袖襯衫，下配休閑褲，正風塵仆仆地走進門，這裝扮不是誰都能hold起的，但偏偏在荼謹賢身上就顯得別有一番風韻。
大概是走得急的緣故，他額前的碎發被風吹亂了些許，卻仍不減他面上的從容。
唯有見到顧矜南時面上會禁不住露出笑，那雙平日裏叫人感覺深藏不露的眼中也只在那一刻，明明白白地只放着一個人，也只放得下一個人。
他雖然研究的是理科，可卻總喜歡表現出一些文绉绉的東西，比如穿衣風格和打扮。以及那副挂着金色鏈子的單片平面眼鏡，早前顧矜南問他為什麽要戴，荼謹賢的回答只有兩個字“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