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嫁衣

嫁衣

愁容滿面的少年需要一點時間消化,期間姑娘有意給他們讓出空間,走到一邊逗狐貍精去了,李蓮花轉而在桌旁坐下,摸出一顆糖遞給方多病。

“這糖……”

李蓮花也給自己剝了一顆,糖塊入口,甜味在舌尖化開,比之從前更濃郁甘甜的味道,別提多滿足了:“嗯?不是給我的嗎?”

那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地偷拿“供品”,連糖袋也不換一下吧?

方多病想自己合該是心有不滿的,次次被老狐貍騙,忽悠得團團轉,可每回查案李蓮花都會引導他,教他很多。說到底,是他硬要賴着李蓮花的,把只想淡出江湖的人生生拉回這條風雲詭谲的路上來,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

李蓮花屈指彈了下小朋友的額頭:“想什麽呢?苦着個臉。以前呢,自在慣了,不想跟別人有太多聯系,況且跟着我很可能會有危險,所以能瞞就瞞着了,還是得跟你說聲抱……”

“歉”字還未出口,被姑娘一聲冷哼堵了回去。

方多病一雙大眼滴溜溜一轉,餘光瞄到賀映雪依然清冷平和,不顯絲毫端倪的側臉,突然福至心靈道:“雖說你總在耍我,但你也一直在幫我啊,跟我道什麽歉!無論你是李蓮花還是李相夷,活着就好,沒什麽比活着更重要了。李蓮花,你那個毒……”

“無事,死不了,好得很。”

雖然是暫時的,但當下他的确好得很,瞧着神清氣爽的比方多病都精神不少。

“先別說我了,你什麽情況,一夜未睡?”

黑眼圈都快掉下巴上了。

少年垂下頭,蔫啦吧唧地拖着長音:“李蓮花,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啊,阿娩看不到我也在情理之中。”

昨夜李蓮花整顆心都撲在賀映雪身上,全無心思關注旁的事情,是當時方多病與肖紫衿起了沖突?若肖喬兩情相悅才走到一起,他也不好哄騙小朋友說未來總有希望的吧?

“畢竟他們相識多年,這些年你也在很努力地長大啊,來晚了些,這不怪你。”李蓮花伸手拍了少年兩下肩膀以示安慰,感情之事光勸沒用,這也得看個人意願不是,既如此,不如讓自己忙起來,沒空想那些糟心事就行,“好了好了,你還想在我這兒哭一場?剛好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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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領了查采蓮莊案卷的任務,打起精神專注探案,讓自己變得更好,更強大,或許期待多年的機會就在未來某一瞬間降臨了呢!

小朋友效率極高,沒多久便查清卷宗帶回線索,幾人稍作休整,出發前往薛玉鎮。

……

“……你讓我教你習武?”笛飛聲移開視線看向竈臺前研究菜譜的李蓮花,繼而轉過頭,眉梢一揚,“你怎麽不找他?習武做什麽,難道出了事還需你親自出手不成?”

賀映雪坦然道:“我只是不想到時候連劍都拿不穩。他怎麽看都沒有笛盟主嚴格,我若中途懈怠,你只管教訓便是。”

“可你不能與旁人有肢體接觸……”笛飛聲這點顧慮因姑娘反手掏出一根擀面杖而啞了聲。

習武,她是認真的。

但姑娘自身毫無基礎,體能又弱,先從最基本的練起吧。笛飛聲在路邊撿了塊石頭讓她舉着紮馬步,很好,連塊拳頭大的石子兒都搬不起來。

笛盟主深呼吸平複怒意,這要是一擀面杖下去,姑娘那小身板可承受不住:“……你就非得練嗎?你顯然不是這塊料啊。”

“我、我可以!”兩截小細胳膊顫顫巍巍搬起石頭,姑娘緊咬牙關滿臉通紅,“馬步,我也……”

話音未落,賀映雪腳下一踉跄往後倒去,旋即落入某個溫暖的懷抱。

李蓮花接手她懷裏的石頭丢到一邊,扶着姑娘站穩,目光不善地瞥了眼某位教習師傅:“練武也得循序漸進,傷到她怎麽辦,她受傷很難好的。”

笛飛聲嗤道:“那你覺得該如何?”

“第一日嘛,先繞着蓮花樓跑兩圈熱熱身。”

“兩圈?你當散步呢?二十圈!”

最終賀映雪在李蓮花關心、笛飛聲監督以及方多病不明所以的注目下跑了七圈半,雙腿發軟被李蓮花背回去。

李蓮花尋了些舒筋活絡的藥材給她泡腳,熱水涼水反反複複兌了幾回,極其嚴謹地調試着溫度。

“怎麽想起習武了?”

“為報仇做準備。”

探入盆中的手一頓,似乎是太燙了,他又舀了一瓢涼水進去。

寒意透徹心扉。

……

數日後抵達薛玉鎮采蓮莊。

據悉嫁衣案十年內共發生三起,三位新娘都穿着嫁衣溺死于蓮池中,這最後一個剛巧在不久前,死者是郭家少爺的新婚妻子。

幾人探查一番,雖有可疑之處,但證據不足不好直接下定論,于是乎李蓮花提出作詩一首換留宿一晚,郭莊主百般不情願卻也拉不下面子,只得答應。

“……郭門青翠滿塘紗,十裏簪玉伴人家?”賀映雪湊過來,看他提筆揮墨洋洋灑灑寫下四句詩,默了默才道,“你不擔心人家瞧出來了揍你。”

“有方多病和老笛在呢,怕什麽。”李蓮花相當滿意自己的佳作,欣賞片刻聽到姑娘催他去開門,外頭動靜都鬧了半天了,他懷着點小心思和姑娘挨坐着貼貼,不肯動彈,“不去,我怕鬼。”

“是鬼還不直接破門而入啊!”賀映雪嘟哝一句,拽着他的胳膊拉他起來,某人心裏那點念想顯而易見,她不介意偶爾給一點甜頭,但再多的也沒有了。

門外是莊內管家姜婆婆,神神叨叨地甩着柳枝驅邪避鬼,外加個方多病,想來是睡不着過來找李蓮花的,正在和姜婆婆搭話。

“師父師娘!你們也沒睡呢!”目送姜婆婆離開後,少年屁颠屁颠地靠過來,當然仍記得姑娘不待見他,只往李蓮花那邊靠近。

李蓮花一愣,不免有些耳熱:“你這……改口倒是挺快。”

“師父放心,我不會在外人面前喊的!哎師父,你覺不覺得采蓮莊每個人都怪怪的,而且十年前的仆從除了姜婆婆居然全部換掉了,肯定有蹊跷……”

光是猜測得不出什麽有用的結論,李蓮花提出先去找笛飛聲,小分隊彙合再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李蓮花事先找方多病單聊過,把他們此行目的全盤告知,重中之重便是不可在賀映雪面前提及單孤刀。骨肉親情或多或少會影響少年的判斷,但方多病并非沒在百川院卷宗上見過當年賀家慘案的記錄,喬婉娩也曾對他提過懷念某個姑娘。

是真是假,答案就快揭曉了。

方多病飛身朝背着骷髅的黑衣人追去後,笛飛聲淡淡乜了眼在李蓮花身旁昏昏欲睡的姑娘,冷不丁出聲:“今日還未練基本功。”

賀映雪猛然驚醒,條件反射地站起來,又被李蓮花按着肩頭坐下:“這都多少天了,也不能日日練吧,總得讓她歇歇。”

“不用歇,我可以的!”賀映雪朝笛飛聲比了個打氣的手勢,“師父,在別人家裏就不跑圈了吧,今天練什麽?”

“……別叫我師父,我可不收資質這般差的徒弟。”笛盟主擰眉,“馬步紮到方多病回來為止。”

滿打滿算也就半柱香時間,可才不過幾個呼吸,姑娘裙擺下的雙腿就已開始打顫了。笛飛聲不忍直視,且對李蓮花擔憂又縱容的模樣無語至極,但姑娘堅持繼續,他們能怎麽辦。

方多病踏進屋,心思各異的三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那黑衣人是郭老爺子的瘋子弟弟郭坤,和他哥郭乾同樣有武功傍身,疑點甚多。既然一時半會兒找不着人,不如趁着夜色去瞧瞧那件傳說中的殺人嫁衣。

按照以往的案子,兇手每回行兇專門找穿嫁衣的女人,若穿上嫁衣,是否可以引兇手現身呢?

賀映雪默默無言地旁觀,看他們猜拳分勝負,李蓮花的運氣委實是差了些,正想耍賴再來一局時,身後幽幽探出一只柔若無骨的玉手。

“我來穿吧。”賀映雪自告奮勇,說罷也不在意他們如何作想,直接取下那件紅棕嫁衣,“唯我一人是女子,自然我穿最合适。我還沒穿過嫁衣呢……确實很重啊,就當鍛煉好啦!”

李蓮花半個音節都未吐出,人已被姑娘推出屏風外,和其餘二人大眼瞪小眼。

“師父,師娘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以前不見她這麽積極啊。”

“……小孩子別問這麽多。”

還能為何。

穿過這件嫁衣的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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