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甜的

是甜的

秋風蕭瑟,弦月攀上枝頭,隐入烏雲背後,稀稀疏疏地漏着幾縷朦胧清輝。

蟄伏于經脈深處的毒終于待到可乘之隙,紛紛沖破阻礙,張狂叫嚣。可惜了那枚觀音垂淚,給他這個将死之人,真真浪費。

他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視線來不及聚焦,一絲痛吟自緊咬的齒關溢出。他蜷起身子,卻掙紮着朝某個方向伸出手。

阿雪嘴上說着不肯接受他,其實還是關心他的吧,他握緊送到掌心纖軟的小手:“阿雪,可還冷?怎的穿這樣單薄……”他祈求一般輕拽,“阿雪能否離我近些,我、我看不清……”

他攬住貼近的腰肢,一吻落在臉頰,繼而去尋那近在咫尺的唇瓣,像是缺愛撒嬌的小獸,探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吻。

姑娘不曾回應,也并未抗拒,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會心疼他嗎,大抵是沒所謂,權當報答。

他松開将她箍在懷裏的動作,得到這麽點好處,足夠了,別妄想更多。

你不是當年的李相夷了,這副殘軀,陪不了她太久。

“瞎想什麽呢,起來喝藥。”

話音入耳,神思回籠。

李蓮花被賀映雪攙扶着下床,來到外間,緊接着便聽到方小寶叽叽喳喳的關切聲。

“師父你醒啦,先喝藥吧,我去找關河夢來給你看看!”說罷也不等他回話,轉身跑出門去。

此時李蓮花眼前模糊一片,鈍痛纏身,腦袋也昏昏沉沉,壓根沒想到屋裏除了他和賀映雪還有別人,乖乖喝了兩勺藥,就忍不住開始鬧騰了。

“阿雪你去添點衣裳,夜裏涼。”

那倒是放開人家啊,還抱得那麽緊!蘇小慵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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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這藥好苦,我想吃糖!你喂我吃!”

喬婉娩無奈搖頭,怎麽越活越回去了,比從前還像小孩子。

在窗外排號等待的笛盟主與閻王尋命對視一眼,這是他們認識的李相夷嗎,一定不是。

反觀賀映雪,如常淡定,早習慣了不要臉的李大夫。

剝了顆糖喂給李蓮花後,方多病也拉着關河夢趕來了。

醫者仁心,加之關河夢酷愛研究疑難雜症,暫且不計較方少爺的無禮吧。

即便被幾雙眼睛齊刷刷盯着,關河夢仍然鎮定自若:“脈象細軟,血氣俱虛,但觀音垂淚的藥效還未完全散去,若有強勁內功助他,激起他自身內力,或可再撐一段時間。”

方多病忙道:“我有習過揚州慢,我可以嗎?”

可內力不夠精純,效果甚微。

在外偷聽半天的笛盟主出現得很及時,要論內力,非他莫屬。

再撐一個月吧,哪怕只有一個月,他們總能找到辦法救他的。

一旁兩眼放光的蘇小慵猛戳方多病:“哎哎哎,他是誰啊?好像是今日挾持喬姐姐的人……”

“哦,一個大魔頭而已,不重要。”

“哪有魔頭這般豐神俊朗……”

方多病目瞪口呆:“你什麽時候瞎的?”

吵吵嚷嚷一群人都被賀映雪趕了出去,病人需要休息,不過大魔頭可沒那麽輕易趕走,話題圍繞東海之戰、角麗谯、南胤,當然不可避免會提及某人,他們默契地沒有直言那個名字。

等到屋裏只餘下二人,李蓮花沒骨頭一樣挂在姑娘身上,嗚嗚嘤嘤地抱怨:“阿雪,方才你怎麽不提醒我,太丢人了!”貼貼蹭蹭還偷了個香吻也不見姑娘推開他,李蓮花心裏發慌,“阿雪?你別不理我,我還疼呢……”

“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該你疼。”她軟下語氣,似乎還帶點疼惜之意,是他的錯覺吧,“我既選擇以身犯險,便是有保全自己的法子。能嘗出味道,能感覺到痛,也改變不了我并非活人的事實。倒是你,再不聽話,就真要沒命了。”

他何嘗不知,雪霜寒毒性猛烈,雖在姑娘異于常人的體內并無奪命之勢,但他那時慌了神,不要命似的為她輸送內力,幸好,幸好體溫回暖,逐漸恢複實體。

“我知道,可躺在那裏的人是你……”哪怕再來一回,他同樣會失去理智,“阿雪看在我疼了這麽久的份上,哄哄我吧。”

他是懂得示弱的,就這樣抿着唇眼紅紅地望過來,誰能招架得住,心再硬也不行吧。

她擡手在他頭頂輕輕揉了兩下,李蓮花被她僵硬的動作逗笑:“我又不是狐貍精,你哄狐貍精的時候還會親親它呢。”

“……我看起來很好說話,你說什麽我都會答應嗎?”賀映雪抽回手,果然不該給他好臉色的,一點都不懂适可而止。

李蓮花也不強求,今日她夠遷就他了。

“可用過飯了?一看就沒有。我餓了,陪我一起吃點東西吧。”

只要他與她同在一處,便是最好。

……

“夫妻倆”在武林客棧修身養息了兩日,外頭一直陰雨綿綿,第三日總算放晴。

大好時光總有那麽個沒眼力見的臭小子來打破。

“複興大會?不去。”李蓮花果斷搖頭拒絕。

方多病語重心長:“江湖上有名望的俠士,各大門派掌門,四顧門從前的部下幾乎都來了,師父,四顧門百廢待興,怎能沒有你鎮場!”

“哦,但我要陪老婆,什麽事能有陪老婆重要?抱歉,你沒老婆,你不懂。”

感覺像是胸口狠狠中了一箭,方多病差點沒厥過去,這是他唯一的師父,不能揍,當然僅有一成功力也不可能打得過。

“我覺着,師娘也沒有很想讓你陪的意思,她都不怎麽理你……哎師父,你是擔心她一個人吧,放心,我有辦法!”

方小寶的辦法便是前幾日說了要回家結果又來了的蘇小慵。

李蓮花看看空蕩蕩的臂彎,也罷,娘子高興最為重要。

管他們複興大會搞出多大陣仗來,小姐妹們手挽着手在山莊裏閑逛,有個性子活潑的蘇小慵在旁,倒也有趣。

“以前喬姐姐帶我逛過幾次,後山的相思梨花陣風景很美,可我不懂如何破陣,萬一被困在裏面就尴尬了。”蘇小慵手臂展開,指尖滑過一旁廊柱上貼的大紅囍字,“好羨慕你和喬姐姐,都能遇到待自己這般好的夫君。”

“不必羨慕,指不定什麽時候會和離。”賀映雪心直口快,“靠男人不如靠自己,不過我的情況有點特殊,別學我,更別學李蓮花,只知情情愛愛,腦子會壞的。”

蘇小慵聞言笑得肩膀直顫:“賀姐姐與李大哥這麽恩愛,也會想和離?”

“和離不好說,我會踹了他是肯定的。”賀映雪不大喜歡這個話題,轉頭打量一番想要繼續八卦的蘇小慵,“你問這些……是有喜歡的人了?”

蘇小慵臉頰飛霞,支支吾吾:“沒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歡,或許只是仰慕,就是那個……”

賀映雪聽蘇小慵小小聲告訴自己那個人的名字,并不驚訝,看上了笛盟主嘛,至少眼光不算太次:“別的先不說,這人不一定喜歡女人啊……”

“啊?那他難道喜歡男子?”蘇小慵驚得花容失色,唯恐一腔真心錯付。

“我是指他滿腦子只有他的至高武學,對其他的事不感興趣。”

“感情上行不通,要是能拜他為師也好啊,我也想有一天我能夠去保護別人,而不是面對強大的敵人一招都拼不過。”那日角麗谯闖入婚房,若非賀映雪及時站出來吸引妖女注意,別說武功不濟瞬間落敗了,這張臉都差點被毀。

姑娘未施粉黛卻仍明豔動人的面容因她嘴角揚起的弧度媚态橫生,蘇小慵盯着她瞧,竟是癡了。

指腹輕點額心,小丫頭回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你武功底子比我好得多,笛飛聲應當不會介意教你吧。這事兒再說吧,如果有機會見到他,我可以幫你們制造相處的機會,別的就靠你自己啦。”她也挺想看看笛盟主墜入愛河會是什麽模樣,“但是小慵啊,以我勉強算個過來人的經驗,喜歡歸喜歡,切記不可迷失自我,別聽信男人的花言巧語。笛飛聲他……是個特例,先做好被角麗谯針對的準備吧。”

賀映雪正“傳授”着自己為數不多和男子相處的經驗,忽然話音一滞,視線凝向遠處——臉戴面具氣質儒雅的男人與昔日紅顏相視而笑,似是連山上裹挾寒意的風都在這暧昧的氛圍中變得溫柔和暖。

“還有一點忘了說,三心二意的男人,最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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