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chapter7

“紹謙,你這次折騰得也太狠了吧。”鐘越一邊調試吊瓶的流速,一邊無奈地開口。

“你管好你的事,哪兒這麽多廢話?”黎紹謙翻了個白眼,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窗外。卧室三面都是落地窗,視野開闊,透進來的晨光将房間襯得清冷。天剛蒙蒙亮,整個世界仿佛還沉浸在睡夢中,唯獨他此刻心煩意亂。

“後面都發炎了,高燒不退,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真搞不懂你是做X還是打架。”鐘越搖搖頭,語氣中夾雜着責備,但更多的是無奈。

“就随便捏了兩下,哪有那麽嚴重?剛做兩回他就暈了。”黎紹謙小聲嘀咕。

“行吧,懶得跟你争。”鐘越打了個哈欠,遞給黎紹謙一支藥膏。“這個幾天要按時塗,別讓傷口惡化了。吊瓶大概40分鐘能挂完,記得別忘了給我付雙倍診金。淩晨四點把我從被窩裏拎出來,你真有你的。”

鐘越收拾好藥箱準備離開,剛轉身就被黎紹謙攔住了。

“哎,這東西怎麽塗?塗哪兒?”

這下是輪到鐘越翻白眼了,他伸出一個手指頭,“擠點藥膏在手指上,伸進去,懂了?”

黎紹謙皺了皺眉,有些不情願地看了看藥膏,又看了看昏迷中的顧向南。鐘越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別磨叽了,趕緊塗上,不然更嚴重。好了,我走了,你自個兒搞定。”

鐘越走後,黎紹謙坐在床邊,看着昏睡的顧向南,心裏有些複雜。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把人弄成這樣。雖然嘴上不承認,但他心裏還是有些愧疚。他拿起藥膏,按照鐘越說的方法,小心翼翼地給顧向南塗藥。

“真是麻煩,”黎紹謙一邊嘀咕,一邊仔細地塗抹藥膏,盡量不弄疼顧向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黎紹謙盯着顧向南蒼白的臉龐,心裏莫名有些煩躁。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麽壞事。

“這到底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他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撫摸顧向南的額頭,感覺到對方的體溫依然很高。

估計一會兒醒了要餓了,黎紹謙起身去廚房找點什麽能吃的。

冰箱空空如也,只有幾瓶礦泉水和幾罐啤酒。黎紹謙皺眉嘆氣,套上外套去了樓下24小時超市。買回來食材後,他拿出砂鍋開始熬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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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蛋瘦肉粥。

肉絲用醬料腌好,皮蛋切成小塊,白米淘淨放進鍋裏,随着水沸騰,鍋裏冒出袅袅香氣。

黎紹謙之前是絕對不肯進廚房的,只是在國外留學那幾年廚藝才被練出來。

煮粥的過程讓他想起了以前——那個時候,兩人還在一起,他生病的時候,顧向南也會給他煮皮蛋瘦肉粥。明明不是什麽高檔的料理,卻在記憶裏成了無數個夜晚的依靠。

砂鍋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冒着熱氣,他默默發呆一會兒,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這才起身繞過客廳走到窗邊,盯着外面的景色,心裏思緒萬千。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喂,老板。”

“今天我就不去公司了,你把需要看的文件直接發我郵箱裏。”

“好的,老板。”唐厲挂電話的時候,懷疑得看了看來電顯示。

是他那個工作狂老板沒錯。每天恨不得住在公司裏的人居然也會home office。

挂斷電話後,黎紹謙回到廚房,揭開砂鍋的蓋子,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他舀了一碗粥,吹了吹上面的熱氣,然後端到床邊。

顧向南這時恰好醒了過來,眼神還有些迷離,他黑曜石般得眸子看着黎紹謙,似乎有些不解。

“醒了就吃點東西。”黎紹謙的聲音柔和了許多。

之前兩人見面的時候都是劍拔弩張的,這樣溫情的橋段好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

顧向南掙紮着坐起來,接過碗,一口一口地喝着。溫熱的粥滑入口中,讓他感覺到暖洋洋的,明明公寓裏的暖氣已經是十成十的足。

“謝謝。”顧向南小聲道謝,聲音有些沙啞。

黎紹謙默默看着他喝完粥,盯着顧向南微微有些凹陷的兩頰,覺得程星河是真TM摳門,開的工資根本就沒法養活起人阿,人都這麽瘦了。

“顧向南,”他突然開口,“你以後別去‘驚鴻’了。”

顧向南愣了一下,沒聽懂對方的意思,瞪大了雙眼問:“什麽?”

黎紹謙看着顧向南的眼睛,知道自己又在可憐這個當初抛下自己當逃兵的顧向南了,他心裏暗暗罵了一聲,冷冰冰的說:“你不用再去上班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把我哄高興了,我黎紹謙從來不苛待情人。”

生怕自己的措辭不夠犀利,語氣裏多了一絲刻意的疏離,急急又補上了一句。“到時候我膩了,咱們就一拍兩散。”

對,就是這樣。黎紹謙在心裏給自己找補。

顧向南抿了抿唇,低頭看着手裏的空碗,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他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黎紹謙看着他的反應,心裏莫名有些煩躁。他甩下一句“好好休息,有事再說”就轉身出了卧室。

黎紹謙這別扭的像麻花一樣的語氣,還真的一點都沒變啊。

顧向南拿起手機,撥通了程星河的電話,可電話一直無人接聽。他想了想,改成了短信:

“星河哥,謝謝你這麽長時間的照顧。我想辭職了。”

短信發出後,他躺回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他閉上眼,輕輕嘆了口氣:“黎紹謙……你到底對我是什麽心思?”

自從第一次見過黎紹謙之後,追債的人并沒有再找上門來。

黎紹謙第一次給的他那十五萬還靜靜的躺在他的銀行賬戶裏。

他扭頭看了看床頭櫃。昨天黎紹謙依舊很大手筆直接拍出來幾打紅色的現金,看起來大概也有五六萬的樣子。

一周五六萬,到月底,再算上醫保的報銷,母親的手術費也算是湊夠了。顧向南長舒一口氣,先前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催賬單子,似乎終于不再是懸在頭頂的利刃。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自己省吃儉用,每天啃着饅頭剩下的微薄積蓄,居然還不如被人睡一晚來得輕松直接。真是諷刺,甚至有點滑稽。

他閉上眼,身體陷入柔軟的床墊裏,疲憊和輕松交織着漫上心頭。這一刻,他的胸口竟前所未有地輕松,好像終于能真正痛痛快快地喘口氣了

黎紹謙說得對,尊嚴能值幾個錢,還不如趁着黎紹謙新鮮勁沒過,狠狠賺一筆。

就像他說的,等他膩了,就一拍兩散。顧向南在心裏恨恨得想。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腦海裏剛剛理清的思緒卻在這一刻被打亂。他忍不住回憶起黎紹謙對他說的話、做的事,還有那份偶爾洩露的柔軟和關心。

“黎紹謙……你真的只是想和我做金錢交易嗎?”

他咬了咬唇,微微偏過頭,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回到去年的某個夜晚,那些刻意遺忘卻又銘刻心底的回憶,像潮水般湧了上來,淹沒了他的理智……

——————

那是一個潮濕而悶熱的夏夜,空氣裏浸滿了濕氣,像一張無形的網,死死地纏繞在人身上。顧向南的襯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皮膚上,沉甸甸的,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樹上的蟬鳴此起彼伏,像是某種聒噪的哀樂,不見一絲涼風,連夜色都顯得黏稠而窒息。

他從“驚鴻”裏走出來,腳步有些踉跄,神色疲憊。心情糟糕透頂。母親的病情再次惡化,醫生說即使能湊夠手術費,上了手術臺,也有極大的可能無法醒過來。這種無助感,如同深陷泥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的腦海裏一片混亂,胸腔像被灌滿了石塊,沉悶得發疼。

昏黃的街燈拉長了他的影子,孤單而斑駁。街上沒有行人,仿佛整個城市都被這沉悶的夜色吞噬了。不遠處的公交站臺也空無一人,冷清得像是被人遺忘的角落。顧向南一步一步走過去,腳步沉重,像是踩在沼澤裏。

“應該沒錯過末班車吧。”他喃喃自語着,伸手掏出手機想看看時間。

屏幕漆黑,沒電了。

他愣了幾秒,把手機重新揣回口袋,眉頭緊鎖,帶着一種深深的疲憊和煩躁。他嘆了一口氣,仿佛連這聲嘆息都被悶熱的空氣消散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時,他無意間擡起頭,目光掠過昏暗的街道,對面隐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

黎紹謙。

顧向南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對方就站在那裏,像一幅剪影,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顯得格外深邃。神情冷峻,眼神卻帶着一種熟悉的意味。他的心髒猛地一縮,仿佛某根弦被狠狠地撥動。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街道上的嘈雜蟬鳴被瞬間掐斷,顧向南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急促而紊亂。

“是幻覺嗎?”他在心裏喃喃,像是深陷某種荒唐的夢境。

自從他們分開後,顧向南沒再見過黎紹謙的身影。最初的兩年裏,他會頻繁地把某些陌生人誤認成他,可後來,連這樣的錯覺都不再發生了。黎紹謙從他的現實生活中徹底消失,甚至連夢境裏也難得現身。

可現在,那熟悉的輪廓分明地站在那裏,直直地看着他。

那人緩緩邁步,朝他走來。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顧向南的心尖上,帶着某種莫名的力量。他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的臉。再近一點,再近一點——他只需要再近一點,就能确認這是否是黎紹謙了。

然而,就在那身影與他之間的距離被一點一點拉近時,突如其來的黑暗驟然籠罩了他的視野。

顧向南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四肢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他想向前邁一步,卻發現腳下像被灌了鉛一般沉重。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最後的意識裏,他看到對面那個身影突然加快了腳步,似乎在朝他奔來。可下一秒,他的身體失去了控制,重重地倒了下去。

黑暗徹底将他吞沒。

仿佛一臺沒電的手機,他再也無法支撐下去,身體被疲憊壓垮,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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