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7

chapter27

沒過多久,唐厲便抱着還在抽泣的黎沐匆匆趕到病房。女孩一雙紅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淚痕還未幹,見到黎紹謙的那一刻,眼神裏又多了一層委屈。

“爸爸!”她猛地撲向黎紹謙,卻在靠近的瞬間愣住了——爸爸看起來和她印象中怎麽不一樣了,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連站直都好像很費力。

黎紹謙半蹲下身,伸出手臂,将她輕輕抱進懷裏。他的手掌輕拍着她的後背,語氣溫柔得有些低啞:“怎麽哭成這樣?嗯?”

黎沐用袖子擦了擦臉,抽噎着擡起頭,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爸爸,我想媽媽……為什麽我沒有媽媽……”

一句話讓空氣驟然凝固。唐厲站在門口,微微低下頭,刻意避開兩人之間的對視;陳姨則無措地垂着手站着,片刻後悄悄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病房的門,将這片沉寂留給父女倆。

黎紹謙沉默了片刻,手掌輕輕拍了拍黎沐的背。他的眼神深邃而複雜,像是藏了太多說不出口的東西。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低聲說道:“對不起,小沐。媽媽……他很遠,暫時不能回來。”

“是像出差一樣很遠嗎?可是爸爸最多一個月也會回來,小沐已經等媽媽很久了。”黎沐揚起淚痕斑斑的小臉,眨巴着眼睛看他。

黎紹謙愣了愣,似乎是沒料到這個問題。他勉強牽起一個安撫的笑容,聲音卻比平時更低:“比出差還遠……但他一定希望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知道嗎?”

黎沐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哽咽着問:“那我可以去找他嗎?”

黎紹謙沒有回答。他低下頭,将黎沐摟得更緊,手指輕輕撫過她柔軟的頭發。房間裏靜得只剩下她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過了很久,他才低聲說道:“小沐不可以去找他。你媽媽還需要一點點時間,我陪你一起等他會回來,好不好。”

這句話像是說給黎沐聽的,卻更像是他在安慰自己。

哭聲減小,黎沐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黎紹謙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逃避這個話題了,所以幹脆一字一句得陪她勾勒顧向南的樣子。

“你的媽媽是個男omega,你的眼睛和他很像,都是大大的,圓圓的。”

蠟筆在紙上滑動,她嘗試着将口中的形象描繪得更清晰些。

“他很白很瘦,好像怎麽也吃不胖的樣子,左手手腕這裏有一塊骨頭突出來。身上會有好聞的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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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的人影逐漸清晰,一個模糊卻溫柔的身影慢慢浮現在紙上,眉眼間隐約帶着熟悉的輪廓。

黎紹謙看着女兒的頭頂的兩個旋,眼中一片深沉。他靠在病房的沙發上,胃部的痛楚一陣陣襲來,卻比不上內心深處的隐痛。他閉上眼,低聲喃喃自語。

“你看見了嗎?她已經開始想念你了。”

他們之間隔着太多的誤會和傷痛,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告別都沒有。

“我知道當年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所以我其實沒有再談論你的事情。但是,我還是很想你。”

夜色漸深,病房裏的燈光柔和而靜谧。黎沐趴在沙發邊,畫着畫,不知不覺間,頭一點一點地垂了下去,最終靠在沙發扶手上睡着了。手裏的蠟筆還沒有放下,指尖沾着幾道彩色的痕跡,稚嫩的小臉上挂着疲倦的神色。

黎沐睡得并不安穩,小小的身體蜷縮在沙發上,不時呢喃着什麽。黎紹謙聽得斷斷續續,依稀是“媽媽”兩個字。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移開視線不去看她,卻發現放在一旁的那幅畫已經完成了。

他伸手拿起那張畫紙,目光在紙上的筆跡間來回徘徊。畫中是一個模糊的男性輪廓,眉眼溫柔。畫中的人似乎在微笑,站在一片花叢中,張開雙臂,像是在迎接黎沐奔向他。黎紹謙的手微微一顫,指尖險些将畫紙折出痕跡。回憶像潮水般湧來。他記得那人瘦削的身影,記得他們在瑞士的第一場大雪擁吻,記得信息素糾纏的臨時标記……也記得他離開的那一天,那人眼底的決絕,像利刃一樣刺入他的心髒。

黎紹謙望着熟睡的黎沐,長嘆了一口氣。他掙紮着撐起身子,側頭對唐厲低聲說道:“把她送回去吧,別讓她在這兒跟着我折騰。”

唐厲卻沒有動,只是站在一旁,沉聲說道:“黎總,您也知道,小姐現在缺的不是安穩的環境,而是陪伴。自從顧先生離開以後……”他知道自己失言,馬上停住了嘴。

黎紹謙垂下眼睑,手輕輕按壓着隐隐作痛的胃部,呼吸略顯急促。他閉上眼,像是在竭力平複情緒,又像是試圖将心中翻湧的痛苦壓制下去。他伸手替黎沐掖好身上的薄毯,手指劃過她柔軟的發絲,動作無比輕柔,害怕驚醒她。

過了許久,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種近乎自嘲的無力:“我已經盡力了,唐厲。我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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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黎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安置在另一張柔軟的小床上,而爸爸依然閉着眼,呼吸平穩,還在睡着。

她靜靜地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昨晚唐叔叔的話忽然浮現在腦海裏:媽媽在瑞士。

黎沐歪着頭想了想,小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堅定的神色。既然媽媽在瑞士,那自己去找他不就好了!才不要像爸爸一樣繼續等下去。

老師說過,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黎沐很快打定主意,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生怕驚醒了熟睡中的黎紹謙。她悄悄地走到一旁,看向搭在椅子上的外套。

她踮起腳尖,從外套口袋裏拿出錢包,翻了一下。她記得爸爸平時付賬時總是用那張黑色的卡,把其他不認識的銀行卡放回去,只留下幾疊厚厚的百元大鈔。她拍拍鼓鼓的錢包,小臉上滿是滿意的表情。

“小沐要去找媽媽了!”她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說。

憑着機靈的小腦袋,黎沐沿着昨天唐叔叔送她到病房的路線,順利找到了醫院的大門。早晨的A市第一人民醫院熙熙攘攘,門口擠滿了人。她站在門口,擡頭望了望四周,才發現自己并不知道該怎麽去攔車。

她咬了咬唇,皺起眉頭,踮起腳四處張望。忽然,她眼前一亮。對了,門口有臨時停車處!

與此同時,顧向南正從藥房方向往醫院門口走。他因為體內永久标記卻缺乏信息素安撫的關系,身體狀況長期紊亂。最近從瑞士帶來的藥用完了,昨天醫生開了處方,但藥房缺貨,無奈之下只好今天再跑一趟。

早上的醫院門口,簡直比菜市場還要熱鬧,車流和人群水洩不通,連停車場都擠得滿滿當當。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臨時停車位,把藥放進車裏,剛剛發動引擎準備離開,就聽到“咚咚”兩聲輕響,有人敲了敲車門。

顧向南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副駕駛的車門就被拉開了。一個小女孩手腳并用地爬了上來,小小的身子動作卻利索得很。

女孩穩穩坐定後,仰起臉對他說,奶聲奶氣地開口:“叔叔,請把我送到機場!”

說完,她從一個比自己小手大了兩倍的錢包裏,抽出一沓百元大鈔,遞到他面前,稚嫩的聲音透着認真:“我有錢,快點開車吧!”

顧向南看着面前這個不速之客,又看了看她手裏那一沓錢,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這誰家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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