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8

chapter28

顧向南回過神來,目光在小女孩和那一疊鈔票之間來回掃了幾遍,最終定格在她稚嫩的小臉上。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女孩的眼睛很大,透着一股認真的倔強,小小的眉頭微微皺着,顯然對他的沉默有些不滿。

“叔叔!”黎沐催促道,小手還推了推向他伸過來的錢,“時間不多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顧向南的眉心跳了跳,他一向不擅長和小孩打交道,更何況眼前這個還帶着些“離家出走”意味的小女孩。他按捺住內心的疑惑,耐心問:“小朋友,你爸媽呢?他們知道你跑出來嗎?”

“我就是要去找我媽媽!”黎沐抿了抿唇,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已經決定了,爸爸等得太久了,所以我要親自去瑞士接他回來。”

“瑞士?”顧向南的語氣裏帶上了幾分不可思議,“你知道瑞士有多遠嗎?你一個人去不了的。”

“我可以呀!只要叔叔送我到機場,我自己買票就可以去了!”黎沐掏出錢包,揚了揚手裏的鈔票,滿臉自信,“錢夠多的,機票一定買得起!”

顧向南忍不住低聲笑了一下,越發感覺這個小孩子的有趣。他重新關掉引擎,靠在座椅上,語氣緩和了幾分:“機場可不是小孩子能一個人去的地方。”

黎沐一聽,立刻鼓起腮幫子,眼眶有些紅了:“我才不是小孩子!我都六歲了!只要叔叔願意幫忙,我一定可以找到媽媽!”

顧向南剛準備再勸幾句,黎沐忽然急了,把錢包展開捧起來往他面前一遞,小臉上滿是認真:“叔叔你不相信我嗎?你看,我有錢!而且這錢包是我爸爸的!”

顧向南微微一怔,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她手中的錢包。那是一只黑色的真皮錢包,裏面一張照片赫然映入眼簾。

矮矮的圍牆,暖金色的夕陽,兩個人咧着嘴笑着。

他和黎紹謙僅存不多的合照。

顧向南的心微微一震,目光掃過女孩眼裏的倔強和委屈,讓心裏湧起一股不安,他沉默片刻,開口問:“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黎沐。”女孩一臉認真地回答,接着又嘀咕了一句,“爸爸說過不能告訴陌生人自己的名字,但叔叔不是壞人,對吧?”

“黎沐……”顧向南低聲重複,他的手握在方向盤上,隐隐有些顫抖,心中那股不安逐漸放大。他定了定神,再次開口:“你爸爸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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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紹謙。”黎沐理所當然地回答,絲毫沒有察覺到空氣中驟然凝滞的氣氛。

顧向南的手猛地攥緊,呼吸也有些紊亂。他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那個名字,那個他拼命想要遺忘卻始終無法抹去的人。

“黎紹謙……”他低低地喃喃,聲音幾不可聞。

黎沐歪着腦袋,奇怪地看着顧向南:“叔叔,你怎麽了?你是不是認識我爸爸?”

顧向南沒有回答,目光落在她臉上,越看越覺得那眉眼間的輪廓像極了某個人。六年沒見,當年那個他只在恒溫箱遠遠看過一眼的小嬰兒,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小女孩。他的女兒……他們的孩子。

一種酸澀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看着黎沐,耳邊卻仿佛回蕩着當年黎紹謙哽咽的聲音:“顧向南,她是我們的女兒……”

黎沐看着面前的叔叔表情複雜,直勾勾地盯着她,小臉漸漸寫滿了緊張:“叔叔你還去不去?不去我就去找別人了!”

“別!”看她要下車的架勢,顧向南連忙伸手去拉她。他閉了閉眼,努力平複情緒,然後對黎沐說道:“你爸爸知道你出來的事情嗎?”

小姑娘搖搖頭,兩個辮子一甩一甩的,急忙解釋:“但是我一定要去找媽媽的,我很想她,爸爸也很想她。”

看着她那副倔強的小表情,顧向南心裏複雜得說不出話。他嘆了口氣:“你別急,坐好,我先送你去吃點東西。”

黎沐鼓了鼓臉頰:“我才不餓呢!”

“可飛機要等很久,沒有力氣怎麽坐飛機呢?”他語氣盡量放緩,試圖說服她。

黎沐想了想,雖然不甘心,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吧,不過叔叔不能騙我哦。”

“不會。”顧向南勉強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他們停在一家早餐店,他買了八寶粥和幾個包子,和黎沐對面坐着,心中湧起陣陣酸澀。他看着黎沐低頭喝粥,眼神不自覺變得柔軟。那鼻子、嘴巴、臉龐,甚至那股倔強勁兒,像極了黎紹謙。

六年,時間像一條無形的河流,悄無聲息地将所有東西都帶走,甚至連最初的模糊印象都在不經意間褪色。

黎沐擡頭看了一眼顧向南,似乎感受到他熾熱的目光,小嘴撅了撅,乖乖的喝粥。

他伸手,用紙巾給她擦了擦嘴角說道:“你和你爸爸長得真像。”

黎沐擡起頭,眼裏閃過一絲好奇:“是嗎?可是爸爸說我更像媽媽一點……不過我沒見過媽媽,我也不知道她長什麽樣。”

黎沐愣了愣,擡眼看着顧向南,眼中閃過一絲好奇:“是嗎?可是我爸爸說我更像媽媽一點,但是我沒見過媽媽,我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她的語氣有些失落。

黎沐黑曜石般的眸子看着他,接着說 “我覺得我媽媽一點都不喜歡我,他也沒有來看過我。”

顧向南有些愣住。他的心突然一緊,覺得一種無法言喻的疼痛蔓延開來。

他看着黎沐,突然有些茫然,心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生下她的第二天就不顧一切的走了,他沒能負起做父母的責任。

“你媽媽也很愛你,只是他當時生病了,不得不離開了。”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憶那些久遠的記憶。

剛才給唐厲發了消息,幸虧還留着他當年的聯系方式,應該就快到了吧。

這次一別,兩個人就又是陌路人了,希望黎紹謙能看好自己的女兒,別再讓她去找他這個可有可無的媽媽了……

“等回到家,不再再亂跑了,知道嗎,也別去找你的媽媽了,你……就當他死了吧”

黎沐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敏銳,她緊張地抓住顧向南的手臂,急切地問道:“你要告訴我爸爸了嗎?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媽媽呢!你是個壞人!”

顧向南怔住了,剛想開口,黎沐卻已經委屈得大哭起來,眼淚一顆顆砸在桌上,小小的肩膀聳動着,聲音透着無助:“我媽媽才沒有死!明明昨天爸爸還跟我說她會回來的!”

顧向南看着她哭得傷心,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透不過氣。他一邊哄着,一邊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別哭了,小沐……我不是那個意思……”可看着她稚嫩的小臉滿是淚痕,他的安慰顯得蒼白無力。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黎紹謙穿着病號服,額頭布滿汗珠,慌忙地推開店門。他遠遠聽見女兒的哭聲,根本顧不上還未愈合的傷口,一手撐着牆一手壓着腹部的傷,連喘息都帶着急切。

六年了。那個他日日夜夜思念的身影,正抱着他們的女兒,低聲哄着,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顧向南的臉上滿是隐忍與痛苦,仿佛刻意壓抑住什麽,卻依然無法完全掩飾。

黎紹謙站在門口,身體一僵,喉結上下滾動,複雜的情緒在胸腔中激烈翻湧。

他太匆忙了,頭發亂糟糟的,胡子拉碴,眼下青黑的疲憊無從遮掩,再加上病號服的皺褶與慌亂的腳步,看起來狼狽極了。他從未想過,六年後的重逢,自己會是這樣的姿态。

顧向南緩緩擡起頭,與黎紹謙的目光在空中交彙。時間像是停滞了,那些被歲月掩埋的記憶與情感,一瞬間全都湧了上來,化作沉默中無聲的激蕩。

他沒想到,來的人會是黎紹謙。

黎紹謙的目光落在他們的女兒身上,聲音沙啞地低聲喚道:“小沐……”

黎沐聽見熟悉的聲音,眼淚還挂在臉上,猛地擡起頭。她掙脫顧向南的懷抱,跳下座位,撲進黎紹謙懷裏:“爸爸!”

黎紹謙抱緊了她,忍着傷口的劇痛,輕輕拍着她的背:“傻丫頭,你跑得這麽遠,不怕爸爸擔心嗎?”他的聲音柔得像一陣風,卻藏不住語氣裏的顫抖。

顧向南看着這一幕,幾次欲言又止。他的喉嚨發緊,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心口的酸澀翻江倒海,卻無從訴說。

黎紹謙擡頭看向顧向南,眼裏複雜的情緒難以言表。他的唇動了動,最終只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顧向南沉默了一瞬,扯了扯唇角,語氣淡淡地說:“我只是碰巧遇見了她。”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空氣中彌漫着一層無形的屏障。六年的時光,隔開了他們,卻又讓他們在這一刻,猝不及防地站在彼此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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