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午的培訓課程依然無聊。快結束時，臺上宣布培訓班增加野外定向運動。這一消息頓時讓臺下的人炸了鍋。
時下的野外拓展比較流行做定向運動。每個人必須根據地圖的指示依序到達指定地點并刷卡，直至完成所有的預設點刷卡任務。為了加強同行間的交流，大會以抽簽的形式将參會人員分成若幹組，恰巧周碧瑜被分到由喬楚帶隊的一組。
“大家兩人一小組。現在我來點名……”喬楚拿着隊員的花名冊分組。他不笑的時候自有一種威嚴，“周碧瑜，你跟我一組。大家聽明白了就出發。”哨聲一響，所有隊員魚貫而出。
“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碧瑜邊小跑邊問喬楚。
喬楚努了努嘴，沒接碧瑜的話茬，他說：“據一項權威調查顯示，50%的都市單身女性都患有一種心理疾病……”
“那是什麽？”碧瑜好奇地問。
“妄想被泡症。”喬楚忍笑說。“你也在那50%之內。”他又補充了一句。碧瑜白了喬楚一眼，加快腳步把他甩在了後頭。
喬楚樂呵呵地追了上去，見碧瑜一路板着臉不吭聲，他賠笑說：“好吧，我承認我是有私心的。”碧瑜仍然不理睬他。
“漂亮的女生誰不願意接近呢。傻子才把這樣的機會讓給組裏那些呆頭呆腦的家夥。”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被人誇漂亮，女人心裏總是得意的。碧瑜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你方向感怎麽樣？我可指望你了。”碧瑜擔心地問。喬楚信心滿滿地拍胸脯說相信他準沒錯。
依着喬楚的指點，兩人在山裏花了大半個上午，才找到五個點，第六個點無論如何都沒找着，轉了半天好像又回到第五個點。碧瑜開始覺得有點所托非人了。
“喂喂，我怎麽覺得應該朝那個方向走？”碧瑜說。太陽有點大，人也開始煩躁起來。
“直覺告訴我應該往那個方向。”喬楚拿着地圖左轉右轉，用手指着一個方向。
“直覺？搞了半天不是應該看圖的嗎？”碧瑜血壓瞬間飙升。
“呃，其實……不必着急到達終點，放慢腳步，欣賞沿途的風景也挺不錯……”喬楚不緊不慢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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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瑜被他搞得完全沒了脾氣，奪過地圖，決定靠自己。她邊看地圖邊快步前進，一刻也不想在山裏待。像她現在這種狀态，應該留在房間好好療情傷才是，在野外暴走曬太陽實在有違常理。喬楚只好緊跟在她身後。
到下坡的時候，碧瑜遠遠看到第六個點兒，連呼“找到了”，忙着趕過去，卻沒注意路邊的砂石，右腳踩空，整個人從坡的側邊摔了下去。喬楚眼疾手快，伸手去抓碧瑜的衣服，但狀況發生得太突然，他收勢不住，也被帶了下去。幸好這是一個草坡，兩人沒什麽危險，滾了将近十幾米才停住。混亂中碧瑜的腳踝撞到坡下的山石，痛得她直冒冷汗。
喬楚連忙爬上來，拍拍身上塵土，看到碧瑜仍然坐在地上抱着腳，關切地問：“你還好吧？”
“我還好嗎？”碧瑜也在問自己。男友漂洋過海去完成學業，讓她等三年。結果三年又三年，她等來一場空。對方在愛情和遠大前程之間選擇了後者。一個女孩的青春有多少個六年呢？大好的年華都在等待中蹉跎了，自己還要假裝堅強，這是要給誰看呢？現在連走路都摔跟頭，倒黴透頂了。
“不好，一點都不好！”碧瑜歇斯底裏地喊。這一喊不要緊，卻把不明就裏的喬楚吓壞了。他連忙跑過來問道：“摔着哪裏了？讓我看看。”
碧瑜這些天的憋屈、怨恨……一下子像缺了堤的洪水，勢不可擋。她像瘋子一般，随手抓起身邊的沙石雜草，胡亂扔了一氣。喬楚被她的樣子吓得目瞪口呆，又問不出原因，只好在一旁任由她發狂。
碧瑜肆無忌憚鬧了半天，情緒漸漸平複下來。看見在一旁驚呆的喬楚，她兇巴巴地說：“幹嗎？沒見過人發洩情緒啊？”
喬楚搖搖頭，松了口氣說：“聽這話兒，才敢确定你沒摔壞腦子。不然我責任大了去了。”碧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過因為碧瑜崴了腳，爬回剛才的地方幾乎是不能完成的任務。喬楚嘆了口氣，拍拍自己的背說：“上來吧，我背你。”碧瑜猶豫了一陣。喬楚皺皺眉頭說：“我都不介意吃虧，你還嫌什麽？太陽快下山了，難道要在這裏過夜不成？”碧瑜一想也是，便趴到了喬楚背上。
喬楚背着她艱難往回爬，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累得滿頭是汗。碧瑜發現他的脖子後面劃了一道血痕，頓時有點內疚，說：“抱歉，連累到你。”喬楚氣喘籲籲地說：“是啊……挺累的，沒想到……你這麽重……”
“你會不會聊天啊？”碧瑜氣得擂了他一拳，他樂呵呵的倒挺受用。
不過那座山着實很大，兩人離集合處還有不短的距離，喬楚背着周碧瑜走，後來筋疲力盡，連說笑的力氣都沒了。碧瑜心裏過意不去，執意要下來自己走，兩人就這樣走一段，背一段。
回到酒店時已經華燈初上。碧瑜梳洗完畢，正想着怎麽去吃飯，門鈴響了。開門一看，喬楚提着一袋吃的站在門口，學服務員的口吻笑眯眯地說：“Roomservice.您的晚餐外賣，小姐。”
碧瑜一臉愕然，随即紅着臉說：“這……實在太不好意思了！多少錢？我……我給你。”
喬楚的臉由晴轉陰，低聲說：“你還真把我當成送外賣的了……”把袋子塞到碧瑜手裏，很失落地轉身離去。
碧瑜也好懊惱自己這麽說，平日裏不至于這麽口拙。她猶豫了一會兒，決定追上前去。
“哎，等一下……”碧瑜單腳跳出房門叫住喬楚，問道，“你吃了嗎？”
喬楚沒回頭，邊走邊說正要去吃。碧瑜說：“要不……一起吃吧，東西……好像挺多的。”喬楚停了下來，望着碧瑜無奈地說：“兩個人的份兒，當然挺多的。”
“哦，原來你早有預謀！”碧瑜這才省悟，怪只怪她剛才不解風情。
喬楚壞笑道：“後悔自己引狼入室了吧？”碧瑜認真地說：“今天的事本該好好謝你。這頓不算，下回我請你吃大餐。”
“嗯，姑且記下。你坐下，腳給我看看。”喬楚語氣平和，卻讓人難以拒絕。碧瑜愣了一下，把褲腳卷起，露出又紅又腫的腳踝。
喬楚皺皺眉道：“好像還挺嚴重的。”說着從口袋掏出一小包鎮痛膠布，撕了一張，不由分說貼到碧瑜的腳踝上。
碧瑜出神地望着腳上的膠布，一股無名的酸楚湧上心頭。這個萍水相逢的人尚能如此待她，可劉泰輝呢？這些年來，在她最需要寬厚肩膀和溫暖懷抱的時候，他在哪兒？
她低下頭，眼圈紅紅的，低聲問：“你對朋友都這麽細心嗎？”
喬楚直盯着她的眼睛，正色說：“那要看什麽朋友。對女朋友會特別細心。”
碧瑜避開了他的眼神，故作輕松說：“你的女朋友肯定很幸福吧？”
“你對我的私生活這麽好奇，該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喬楚問。
“什麽？”碧瑜又好氣又好笑，順手抓起一個枕頭往他身上招呼。
喬楚也不躲閃，笑呵呵地挨了幾下，突然抓住碧瑜的手，正經地說：“我還沒有女朋友。如果你是想問這個的話。”
碧瑜的心怦怦跳得厲害，臉火辣辣的。她掙開喬楚的手，把枕頭扔回床上，讪讪說：“你有沒有女朋友，關我什麽事？”聲細如蚊。
“開動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喬楚把吃的拿出來擺放好，跟碧瑜一一介紹說這個有名、那個好吃，就像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一樣。卻不知道碧瑜吃起來是什麽滋味。
臨走前，喬楚突然冒了一句：“周碧瑜，不管那家夥是誰，都不值得你為他傷心……”碧瑜呆呆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心想，原來他知道。認識不過幾天，他從不問，碧瑜也從未提，但他竟是知道的。
又是一個不眠的夜。碧瑜輾轉反側，耳朵旁不斷回響起喬楚的那句話：“不值得你為他傷心……”悲傷總是容易讓人沉湎其中，卻不會使一段褪色的感情意味隽永。是時候收拾心情重新出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