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解決不了的問題，正常人的本能反應是選擇暫時逃避。對于喬楚，碧瑜也能避則避，不是躲在辦公室看稿就是外出做市場調研。正好近期喬楚帶着編輯一部在忙名作家李先生的新書簽售會，也沒空理她。

編輯例會上，一部的人在亂哄哄地分配簽售會任務；二部的人交頭接耳閑聊；碧瑜埋頭塗鴉，打發時間。過了一會兒，喬楚敲敲桌面讓衆人安靜。他問一部主任：

“下周簽售會的任務都落實了嗎？”

“其他都安排好了，就是差個人負責李先生的接機等接待工作。請求其他部的支援。”一部主任邊說着，目光投向二部和碧瑜這邊。

二部主任連連擺手說：“我們手上那套書月底要下廠，老板下了死命令的，抽不出人手來。”

喬楚說：“那接待的事就讓周碧瑜做吧。”碧瑜沒留意，仍低頭塗寫。小林使勁兒用手肘推了推碧瑜，她這才“啊”一聲地反應過來。這事兒想推也沒法推了。

一部主任把這任務描繪得特簡單：周五去機場接李先生，安排他入住、吃飯，當晚陪他做個專訪，第二天準時送他到簽售會現場就算大功告成了。

可飛機整整晚點了兩個小時。碧瑜提前一個小時到機場的，等了三個小時才接到人，又累又餓不說，返城時又遇上堵車，她本來就暈車，這時只能用意志力強忍着不吐。到了酒店辦好入住手續，已是傍晚五點多了。喬楚開車來接作家吃飯，李先生體恤地說：“小周一起吧，今天接機也挺辛苦的。”碧瑜連說不用不用。

喬楚見她臉色發白，便說：“那就一起來吧。”

接待李先生的晚宴自然是高規格的。碧瑜吃了一只貴得咋舌的大蝦，十幾分鐘後就還給飯店了。她餓了一整天，又暈車，腸胃虛弱得根本無福消受這些高蛋白質的食物，結果全部吐在衛生間裏，吐得一塌糊塗。“周碧瑜，要死也得撐過今晚啊。”碧瑜趴在盥洗池前大口喘氣地對自己說，接着洗了把臉就回席了。

這時，服務員微笑着端了一碗熱騰騰的東西放在碧瑜面前：“小姐，這是你要的紅糖姜茶。”

姜茶？我沒要啊。碧瑜正納悶，她望了一眼偏廳的喬楚，他和李先生已經用完餐，坐在沙發品茶閑聊。碧瑜趁熱抿了一口，很辣，胃卻舒服多了。她不經意又望了喬楚一眼，發現喬楚也往她這邊望，很快的一瞥，恍如稍縱即逝的煙花，但碧瑜很篤定。

晚宴結束後，喬楚交代幾句就走了。碧瑜按計劃把李先生送回酒店，安排專訪。一切結束後，她趕上了回家的末班車。

車上人很少，司機的歸心似箭基本可以從車速上體現。路邊迅速後移的高樓大多是熄燈的窗，躁動的城市終于有了寧谧的一刻。碧瑜筋疲力盡地靠在窗邊，心情卻出奇的好……

碧瑜一覺睡得很踏實，簡直是自然醒的。她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心想：幾點了呢，天怎麽這麽亮？鬧鐘怎麽還沒響？糟了！碧瑜瞬間從床上彈起來，四處搜尋手機，一看時間——9點整。碧瑜的心情瞬間跌到冰點。簽售會10點鐘開始，她早上9點必須到達酒店接作家。可她從家趕去酒店至少要50分鐘。她昨晚臨睡前明明查看了鬧鐘功能，定7點半起床的。她手忙腳亂翻開鬧鐘功能再看，原來她定的是周一至周五，今天是周六，當然不會響。

完了！完了！大家辛苦籌備的簽售會将因為她的疏忽而泡湯。喬楚和一部的人非把她活吞了不可。碧瑜六神無主地在房間走來走去。

Advertisement

“不能亂，周碧瑜，你不能亂。”她喃喃自語，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想了幾分鐘，決定先給司機小張打電話，萬幸的是他已經到達酒店待命。思前想後，她決定讓司機直接接人前往會場，然後聯系李先生簡短道了歉，最後打電話跟喬楚“自首”。

“讓小張直接送李先生到東門，我在那裏迎他。你馬上趕到會場……”喬楚在電話那頭已經氣得肺都炸了，但在危機解除前，他連罵碧瑜的功夫都沒有，“回頭我再跟你算賬！”

碧瑜一路上懊悔想哭，責怪自己太大意。自她入行以來，從沒犯過這麽烏龍的錯，恨不得就地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她同時不斷地祈禱，希望路上不出狀況，李先生能準時到達會場與喬楚回合，簽售會順利進行。

到了會場，擠過擁擠的讀者人群，碧瑜看到李先生站在臺上接受記者的提問的那一刻，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老天保佑！”她長長舒了一口氣。

“你過來！”簽售會結束後，喬楚黑着臉把碧瑜叫到一邊。碧瑜知道，一場狂風暴雨少不了了。一部的人斜着眼睛朝她這邊看，目光中寫着四個字：死有餘辜。

“……要不是司機小張機靈，大家的努力就白費了。周碧瑜，這麽點小事你都做不好！”碧瑜低着頭挨罵，淚水不停在眼眶裏打轉。

“喬總，今天辛苦大家了。”李先生走了過來，握着喬楚的手說。喬楚忙跟他致歉。李先生看着眼睛紅紅的碧瑜，呵呵一笑，對喬楚說：“簽售會很成功。年輕人犯點錯誤是常有的事。小周昨天累了一天，你就別太責怪她吧。”

李先生的話像塊免死金牌，大家的話題旋即轉向慶功KTV派對。所有人都走了，碧瑜為了将功折罪，自告奮勇留下收拾會場，搞了兩個多小時，終于把東西送回公司。

公司裏靜悄悄的。喬楚的辦公室似乎亮着燈。忘關燈了？碧瑜心想。出于好奇，她慢慢走過去，隔着百葉窗，看到喬楚居然坐在裏面。他沒去參加慶功派對嗎？碧瑜心怦怦直跳。要不要進去打聲招呼呢？他會不會還在生氣？他今天那麽兇地當衆罵她，她心裏有點怵。

“他們都去唱K，你怎麽回來了？”碧瑜故意清一下嗓子，硬着頭皮搭讪道。

喬楚彎腰扶着桌子，沒理碧瑜，也沒說話。“……就這麽讨厭我？”碧瑜有點沮喪，正想轉身走，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她走近喬楚，只見他眉頭緊鎖，臉色白得吓人，額頭上挂滿豆大的汗珠。

“你哪裏不舒服嗎？”碧瑜關切地問。

喬楚咬着牙關，好半天擠出幾個字：“沒事……你不用管。”

碧瑜見他滿臉痛苦的樣子吓了一跳，“這像沒事的樣兒嗎？我送你去醫院。”喬楚執意不肯。碧瑜着急地說：“就算你再厭惡我，也不能拿自己身體賭氣……”随後叫了一名大廈保安，不由分說地一同把喬楚架下樓。等車的時候，喬楚哇地一下吐了滿地，把碧瑜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