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心可畏
人心可畏
藉聊塵心頭一跳，道：“你怎麽知道？”
佟香沒有立刻回答。遠處四人的交談聲變得清晰，他們确定好辦法後，開始讨論下一步實施。
“……我和穆雪寫一下自己的考題號，然後抽簽決定怎麽樣？”劉廈道。
“……”
沒有争吵也沒有反駁，看來挺贊同這個公平的做法。藉聊塵把視線投回到佟香身上。
佟香這才開口：“違規者嘛，字面意思。”
大抵聰明人之間的交流就是如此簡潔，藉聊塵明白了。在圖書館裏，骷髅相當于管理員一類的角色，誰違規就要接受對應懲罰。
違的是哪門子規，受的又是哪門子懲罰，想必也不是正常流程。
很快，佟香像是知道藉聊塵想到下一層了，露出一抹很淡的微笑，解答藉聊塵疑惑，“這件事你不知道。”
佟香他們在一樓，發生了什麽，藉聊塵确實無從知曉。
他繼續聽她講：“張力之前提過一嘴的小王，你還記得吧。”
骷髅即将揮刀，張力祈求半天，最後擡出小王這個名字，才松口。藉聊塵看她，若有所思。
看來，當初佟香如此冷靜，不是裝酷耍帥，也不是真的要和他們一起死，而是早已知道骷髅她只殺違規者這一信息。
她借管理員這把刀除掉異己。
藉聊塵眯眼，他自認冷漠，借用別人盲目信任去辦自己的事。想不到這個女人比他還陰狠，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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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聊塵點頭，佟香道：“小王之前在圖書館做過勤工儉學，所以是他最先破解，帶我們找到考題。他人挺好的，但遇到的人就不那麽好了。”
藉聊塵平生最怕轉折，這意味着美好破碎，他不是很看得慣，堵得慌。
“我們跟着小王進入考試副本，尋找答案，張力和洪宴都起了相同的心思。”佟香道，“他們想要不勞而獲，想要成為第一個出去的考生。”
“殺害同期考生？”藉聊塵神色嚴肅起來，這的确是自己沒有獲得的消息。
佟香話說到這裏，擡眸看了幾眼張力眉飛色舞抽簽的樣子，眼裏滿是嫌棄。
像是想到這樁禍事就氣憤的不得了，她低聲道：“我原本去三樓探查，結果張力把我鎖在裏面。我出去的時候，是小王給我開的門。可憐小王，自己都命在旦夕，還想着要救我這個認識不到兩小時的陌生人。”
她說話格外冷靜，聽起來沒有任何情緒，像讀小說的機器人那樣，敘述的是別人的故事。可是表情又出賣了她，整體觀感下來，很奇怪。
閉眼單聽聲音，藉聊塵都要懷疑這是編的故事，演給自己看的了。
藉聊塵作為一個合格聽者，适時找到話口，插.進去：“所以，是張力和洪宴殺的他嗎？”
“不是。”
直截了當，把藉聊塵都說懵了。
佟香道：“是怪物，一個渾身長滿刺的怪物，它殺死了小王。”
“那是張力和洪宴故意引出來的怪物？”藉聊塵給出合理反應，好讓這個故事會不那麽單調。
佟香低下頭，道：“我不知道。”
藉聊塵仔細結合她前後句，抛開明顯的矛盾不說，她被關在房間裏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麽事，無可厚非。
但那些無法推敲的細節告訴藉聊塵，佟香是知道的。
起碼知道一部分。
她在掩蓋真相。
不然她對張力的敵意不會那麽濃。
她一共提到兩個名字，洪宴和張力。
最開始介紹他們倆的時候，洪宴都是正常介紹，到了張力就有停頓了。
他以為是張力不可一世的死樣子惡心到她了，畢竟藉聊塵自己也有些看不慣。
而在骷髅逼門，張力求佟香的卑微樣，又是明顯害怕佟香。
張力一定幹了什麽能讓佟香怨恨的事，同時不小心爆出把柄被佟香握住。
兩人之間這才形成一層微妙的關系。
還有，如果小王已死，但獎勵又在張力手裏。只能說明小王本人已找到答案并在斷氣前作了答。
見她不再往下講故事，藉聊塵知道，這算是能和他交換的同等部分信息了。
半遮半掩，其他全靠推，說了跟沒說一樣。藉聊塵情緒有了難得有了起伏，不爽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合約裏可沒這一條。”佟香道。
藉聊塵不知道她說的合約是之前決定交換信息的口頭協議，還是別的什麽。
本就沒打算她真的回答，這個請求不過是走個過場。再說，就他這莽撞性子，他怕過誰？
藉聊塵難得地充當吐槽役，道：“您這不說重點的敷衍話術，想必在哪都混得好吧。”
他一向沒怎麽陰陽怪氣過人，主要是不擅長，他擅長二話不說直接開幹。
明怼暗諷還得看宣檸。
宣檸和梁雀安一樣，是他唯二摯友。
能讓他忍不住直接開麥的佟香，冷不丁聽到這一句，似是沒想到這人能頂着如此清冷的臉，說出如此欠揍的話。一時呆住，眼睛都忘了眨：“……”
佟香道：“怪我咯，是你自己沒給我分享有用信息。”
藉聊塵不想和她吵，争來争去，也不可能改變對方，讓對方同意自己觀點。
于是他起來，離開座位，換另一張椅子坐。
在紙上寫下張力等人名字，在名字間畫了幾條線，線上寫上關系。
“你這思維導圖，查案啊！”佟香聲音驀的從上方傳來。
藉聊塵壓根不想擡頭看她，自顧自地補完所有信息。
幾分鐘後，佟香道：“算了，我告訴你答案吧。”
藉聊塵擡眼看她，佟香拉開一把椅子，反向坐，雙腿大剌剌向前伸，腳尖碰到藉聊塵的後腳跟。
藉聊塵低頭看了一眼，桌下的腳不動聲色地往後退，就聽她道：“明面規則一：圖書館請保持安靜。暗面規則二：考生之間不可互相殘殺。”
藉聊塵對她笑笑，一把關上自己筆記本，即将合頁的橫線上寫了兩行墨水字，與佟香說的一字不差。
“怎麽樣？我還是很講義氣的。”佟香歪頭，短發尾端傾斜，是個很好看的動态弧度。
“義氣沒看出來，無恥看出來了。”藉聊塵道。
逃，人家跟上。畢竟腿長人家身上，他沒資格管別人，還沒資格管自己嘛。
他不再理會佟香的花言巧語，腦子運轉起來。
先前骷髅殺的洪宴，想必是在此之前，違反損害同期的規則。
親眼目睹兇殺的張力，是第二個違規者。
所以骷髅跟着他們，守在門外面。
“你要把張力交出去嗎？”佟香瞬間閉了那些狡辯，正色起來。
藉聊塵注意到，她用的主語是你，用詞是把。
這個疑問句翻譯過來就是——你要把張力交出去。
這可不是什麽好差事。
如果這裏只有佟香和藉聊塵兩人，佟香是違規者，他會毫不猶豫。
但，藉聊塵再次望向張力那邊。
這裏有很多人，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是複雜的。
穆雪他們不知道詳情，不管自己說出真相，為安全交出張力，還是想辦法不動神色地給他扔外面。
都不可行。
他倒不是害怕變量，而是人本身就是最大變量。
譬如他之前與樹妖争鬥，就是忽略的人這個變量。
無論選那個辦法，結果都是張力會死。人做過必留下痕跡，張力死亡這件事會和“程療”這個名字挂上鈎。
藉聊塵不敢想象，到時候會發生多麽混亂的場面。
可能一開始大家夥确實安全了，心情會是喜悅，到後面，他們出不去，會開始想辦法鑽規則漏洞，搶他人考題或者故意讓別人害自己，就此違背規則。
現在他們還能一派祥和地坐在一起，圍成一個圈，和諧讨論辦法，是因為他們暫時處于危險之中，有一個共同敵人和共同目标。
一旦這根線撤去，開始為自己思考利益……
劉廈和張力都是經歷過上一場考試，知道弄死考生并且在考生死前答題，會得到獎勵。
但他們不知道自己也違背規則，會被骷髅管理員砍死。
藉聊塵沒有多說，只是笑笑，然後道：“誰說我要交張力出去。”解決不了人還解決不了怪物嗎。
況且，與人打交道，這是藉聊塵最煩的事。他必須合規這個世界法則，去裝作“熟人”，見到人打招呼又或者寒暄。
藉聊塵站起來，這次直接走向穆雪他們身邊。
他們讨論如火如荼，地上紙張遍布，似乎讨論出好多種方案，并預設很多情景，為它加上應對之法。
藉聊塵走過去，離他們不過半步距離，穆雪似感受到突如其來的陰影，擡頭道：“程哥，你休息好啦？我們有辦法了！”
藉聊塵找了個幹淨地，盤腿而坐，道：“說來聽聽。”
于是穆雪就向他講述偉大的宏圖大計，道：“這是劉廈提出的辦法。我們現在在大空間，考試副本就在小空間，且兩個空間互不幹擾。所以我們只要在半個小時快到的時候，進入考試副本就行。”
“聽起來不錯。”藉聊塵道。
“還有，我們一合計，發現只有我和劉廈的考題大概在這裏，剛剛抽簽，抽中的是劉廈。我們現在還在讨論考試副本大概會出現什麽考題，以及從考試副本出來後怎麽辦。”
如果答題正确，會得到獎勵，考生本人會消失。
如果答題錯誤呢？考生會去哪？他們一共就經歷兩場他人考試。
就算運氣好，題目簡單，拿到獎勵，出來後呢？只要張力還和他們在一起，骷髅就會一直跟着他們。
到時候發生誤傷就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