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記憶失竊
記憶失竊
“喂,小子!膽挺大啊,就你不交作業。”藉聊塵耳旁響起其他少年音。
腦中一陣刺痛,而後記憶如潮水般退去,清晰畫面一幀幀模糊、變遠、消融。
他擡眼望向眼前找事的幾個混混,渾身散發出“老子天下最牛逼”的氣息。藉聊塵沒多看,自顧自地掃視周圍擺設。
他好像在房屋與房屋之間的巷子裏,生長青苔的磚牆倚靠堆滿幹草的板車。早已失去綠色的長竹竿散落一地,與早已制成鍬叉鏟的工具混在一塊。
耳邊除了從這點罵到那點的聲音,還有海浪聲。
藉聊塵皺眉,眼前開始明亮,他盯着自己小小的手,手掌忽隐忽現。
是了,他處在依海而建的村莊裏。村莊本身又建立在山上,彎彎繞繞,上上下下。
在上完薊老師的課後,回去路上給他沖昏了頭。
他要回的不是阿香家,而是記憶裏屬于自己的家。
盡管先前從阿香嘴裏了解到本體父母雙亡,但好歹作為一個居住的房子還是可以的。
然後就被這些人堵死了。
藉聊塵盡力回憶,确信身後沒有被人跟蹤。
在不小心被薊老師花香“趁虛而入”後,他對周遭變化敏感了不少。
可還是遇上這些找死的家夥。
藉聊塵還算冷靜,既然問題不是出在他身上,那就是一進來就附身的“小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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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不是用本體考,這還是第一次遇到。
“你爸媽乘坐的那艘船,沉哪了,你知道嗎?”對方比藉聊塵高兩個頭,明顯不是學堂裏的學生,放學前他記住了班裏每個人的臉。
小混混修了個沖天牛排頭,嘴裏咬的糖,嘎吱一響,細棍吐在一旁。
牛排頭似乎見藉聊塵毫無反應,插着兜,左一扭右一倒地往前走了兩步,逼迫藉聊塵挨近牆壁。
藉聊塵後退兩步,退無可退,手摸上牆壁,像是澆了一鍋水下來,一手的滑膩。
他仍舊低頭不語,因為藉聊塵沒有找到相關記憶。
試問,一個連對方生死都要詢問他人的人,又怎會知道其中細節。
“小鬼!別想耍花樣,嘴巴是被膠糊住了嗎?不會回答!”牛排頭腿一擡,刮過空氣,猛然砸在藉聊塵頭旁。
差點……
差零點五毫米……這一腳就直接怼在藉聊塵臉上。
未消散的風切斷藉聊塵的額前發絲,幾根頭發輕飄飄地,在藉聊塵眼前落下。
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落下的聲音靜悄悄的。
藉聊塵瞳孔微移,餘光裏盡是髒亂的褲腳與鞋跟。
藉聊塵穩穩地開口,道:“我不知道。”望向牛排頭和他身邊跟班的視線,逐漸有殺意溢出。
誰都不能動他的頭發,誰都不可以。
這是他的死穴。
藉聊塵情緒反而興奮起來。他摸到記憶核心,這裏的一切都是考試機制所建立起來的仿真場景,意味着所有的阻礙遭遇都是防止他尋到答案。
眼前這幾位小混混NPC說了一大堆廢話,都是為了遮蓋最後的問題。
他們詢問自己是否知道沉船位置,也就是說,有人憂慮他是否知道,并特意派人來證實。
這場沉船事故,涉及受難人員廣,畢竟阿香父親也是罹難與于這場災難。
人多嘴雜,可以堵住一時的流言,堵不住真相。
藉聊塵一定會知道詳細位置,這樣來問反而是給了他一個提醒。
行為太傻。
想他不知道,選擇直接殺了他來得更快。
他現在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為什麽會顧忌一個小孩子呢?
又或者說,那艘沉船上有他要的答案。對方并已銷毀,同時認為自己天衣無縫。
此時刻意來問,更像一個挑釁。
藉聊塵向前邁了一步。本身兩人距離夠近,他主動縮短距離,更是到了在旁人看來很是親昵的程度。
如果忽略掉藉聊塵臉上詭異的笑容的話。
藉聊塵道:“不再多說幾個問題嗎?”
藉聊塵看見牛排頭咽了一口唾沫,原本立在牆上的腿軟了下來,一下子失去重心,上半身倒下去,好在他身邊幾個小弟反應快,接住他。
牛排頭手指顫抖,汗滴了一地。嘴裏嗫嚅着什麽,藉聊塵沒聽清。
他開始搞不明白此前狀況,藉聊塵知道自己在極端生氣狀态下,反而會笑起來,就算笑容很難看,不至于這個反應吧。
藉聊塵不動聲色地收斂了一點嘴角,随後,他就聽見熟悉的聲音,“藉同學,這是巷子裏的風吹得很舒服嗎?”
話裏笑意滿滿,他聽着就怪怪的。藉聊塵還未收回的嘴角抽了抽,轉過身,道:“老師,我迷路了。”
“你的記性還是一如既往的差呢。”薊老師走過來,視線直直地盯着藉聊塵,沒有朝牛排頭幾人看過一秒,仿佛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與心跳,多餘的氣息全部屏蔽。
像是真的只是一名普通教師,回家途中遇見一位迷路的同學,盡管後者的确是事實。薊老師熱心地道:“需要我帶你回家嗎?”
“當然!”藉聊塵不動聲色地繞過牛排頭幾人,站在薊老師面前,露出一份完美笑容,顯得陽光熱情。
兩人并排而行,踏過一個又一個小階梯,走出十米遠後,身後突然響起凄厲的喊聲,不過一霎。藉聊塵略感不對,停駐回頭。
什麽都沒有。
天空開始下起毛毛雨。
藉聊塵擡手,細小雨滴打在手心,濺起小水花。他攏了攏手,心想,恐怕是自己将雷聲聽錯了。
薊老師道:“怎麽了?”
“我讨厭下雨。”藉聊塵道。
“沒事,我們到家了。”薊老師推開一戶門,眼神柔和地望着藉聊塵。
藉聊塵沒動,對薊老師歪頭等小動作匪夷所思。
他腦袋像是生鏽了,看看薊老師又看看四周房屋。
“我住這?”藉聊塵不可置信地開口。
“怎麽了,難不成藉同學已經開始煩我這小破窩了?”
“沒……”藉聊塵擡起如同灌了鉛的腳,每一步都很艱難,道,“特別好特別好。”
進到屋裏,藉聊塵毫不掩飾自己四處探究的眼神,本來打算觀察一下和自己相關的物品,随便起個話題度過內心這份不适感。
卻沒想到,房間布局簡約的不像話,比起阿香那間陳舊小漁屋,這裏簡直就是舒适感拉滿的民宿!
莫名其妙的安心再次籠罩在他身邊,薊老師道:“先去洗個熱水澡,去下濕氣。剛淋了雨,別感冒了。”
面對他的門一共有四扇,根據擺設,已知廚房是開放式,玄關後是客廳,剩下衛生間與卧房,以及他的房間。
作為一道選擇題,這并不難猜。薊老師這樣的一看就喜歡安靜的地方,至于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直覺,藉聊塵想或許是因為對方的談吐,又或者是氣質。
雖說這是不值得提倡的刻板印象,但很多時候,直覺都是有用的。
這樣看來,可以排除靠近鄰居的兩邊。
範圍一下子縮小,還待思索時,薊老師催促道:“是有什麽東西忘了嗎?”
“沒、沒有。”藉聊塵心緒慌亂,一股作氣,再次憑借所信任的直覺徑直走向了左側的門。
他逃也似的快速按下把手,再快速關門,一氣呵成。
等到淋浴撒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藉聊塵突然反應過來,“等等,我為什麽要害怕?”
他把問題歸結于一切來源于未知,對薊老師這個人物的未知,還有這個考試場景的未知。
霧氣纏繞,藉聊塵在熱瀑裏閉着眼,強行将大腦呈現放空狀态。
冷靜,冷靜下來。
要讓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現在所有的所有都過于被動。
被動地為了躲避骷髅追擊而進行考試,被動地變成一個小孩,被動地接受古裏怪氣的漁村與村民。
他甚至還真的傻裏傻氣地、認認真真地上完開學第一課。
顯而易見,他與薊老師住在一起。
一位父母意外雙亡的同學住在文質彬彬的教師家裏,這個劇本過于普通,甚至他都能想象到薊老師用他那菩薩光環如何感化自己。
不,藉聊塵忽然想起上課前與薊老師的拌嘴,不服氣地啧了一聲。立馬改變想象,按照這脾性,說不定只要在眼皮子底下活着就行,其他不搭理。
但同時,他又想起阿香的請求——早點處死小海草。
且不論他根本不知道小海草是誰,就憑讓他去提一嘴,他和薊老師關系很好嗎?薊老師權利已經大到可以随時決定一個人生死嗎?
以及,這個情景,他越想越不對勁。為什麽不能直接和薊老師說,還要他來吹枕邊風?!
“我”是……誰?藉聊塵想起一個終極問題,一個自己忽略掉并且過于習慣的事情。
假如因為阿香是被自己拖進來,而被迫成為毫無感情的NPC,那他呢?
最開始,他沒有在意,下意識認為只是自己變小了。可是,他與這個考試場景裏的有聯系,甚至還有可能是密切關系。
他不得不升起一個可怕的猜測,或許他真的穿進一位小孩身體裏。
周圍人都喊他“阿塵”、“藉同學”,并沒有出現過全名,于是他理所當然地把這個當作是在喊自己。
那麽,原本這個小孩的靈魂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