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稀罕
稀罕
好友們展現出超乎尋常的默契,讓崔時清倍感欣慰。
她溫溫柔地笑了下,大大方方承認。
“好吧,這都是鬼話。”
蔡夢期認可她的誠實,語重心長道:“京都誰還不知,紀三郎最不耐煩你了!聽我的,以後不要扯這種謊,讓人笑話了,姊妹們都不好出面幫你撐場子!”
話是沒錯。
她還不知道紀危舟也讨厭她嗎?可實話聽着,怎就如此刺耳?
崔時清想起昨夜對她又親又抱的人。
不耐煩?不耐煩還成天見色起意?
好吧!她也這樣,算了。
“知道了,不說了還不行嗎?”崔時清心中還是不太舒坦,便嘲諷道,“我可不是某些人!表裏不一!”
崔琳琅好奇問:“時娘是指何人?”
崔時清扯了扯唇角,“他不是人。”
崔琳琅瞪圓了眼:“……”
蔡夢期更好奇崔時清和紀危舟的婚事,擠眉弄眼道:“定親之事,也是假的吧?”
這點信任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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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時清有些受傷地看了蔡夢期一眼,耷拉着眼皮,不想再理她。
蔡夢期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事關女娘子的終身大事,怎會拿來玩笑?想了又想,她還是決定對手帕交多一些信任與關懷。
“你們因何定親?”
之前并無半點風聲傳出,如此突然,莫不是在莊子裏由恨轉愛、日久生情了?
蔡夢期連忙否定。
這兩位可不是尋常的青梅竹馬,南轅北轍的性子,玩不到一處,怎能生得了情意來?!
崔時清斜睨着她,随口胡扯道:“神仙托夢,說他會旺我。”
“紀三郎有旺妻命?”崔琳琅聲音拔高,克制不住激動的心。
蔡夢期也雙眼放光,咽着口水追問着,“這可不是小事,有找高僧看過嗎?會不會有錯?”
崔時清看着好友垂涎的目光,暗笑了一下,反問:“神仙說的話,還有錯了?”
倆人同時點頭,不會錯!
崔琳琅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頗為惋惜地嘆了口氣。
神仙怎麽不給我也托個夢呢?
蔡夢期悻悻然地開口道:“世間多是求女娘子興旺夫家的,旺妻的少之又少。這麽招人稀罕的郎君,怎麽就被你搶了去?”
在兩道渴望豔羨的目光下,崔時清把自己也繞了進去,飄飄然地樂了一陣,昂首挺胸、頗為神氣地揮了揮小手。
“也沒什麽了不得的。”
蔡夢期看不得崔時清如此得意,酸溜溜地撇了撇嘴,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湊上前追問:“紀三郎呢?他又圖你什麽?”
“圖我貌美、有錢、又厲害。”
崔時清支着下颌注視着她們,淺笑間眼睛微微一眨,根根分明的長睫如流雲閉月,散去後,黑白分明的眸子瑩瑩生輝,讓人挪不開眼。
蔡夢期噎了一下,捂着發緊的心口,語氣弱弱地嘟哝着,“說的也不錯。但是,這可是紀家三郎,京都女娘心頭上的姣姣明月,不該如此膚淺吧?”
崔琳琅連眨了幾下眼睛,差點被蠱惑的目光也清明了些許,小小聲應和道:“……是啊,不該呀。”
“圖這些,不實在嗎?”崔時清反問道。
崔琳琅再被蠱惑,“實在。”
蔡夢期仍在掙紮,憋了半天才道:“紀三郎這樣的神仙人物,不該視美人為枯骨,雙手不染銅臭,孑然獨立于世,唯注重心交神會的快意嗎?”
“……對呀,這才是紀家三郎呀。”崔琳琅認真點頭。
崔時清輕笑出聲,挨個點了點倆人的眉心,很想替她們開開眼、明明智。
“你們說的與廟中泥塑有什麽區別?紀危舟是個人啊,食的是五谷茶飯,可用不得香火氣。”
蔡夢期和崔琳琅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許久,崔琳琅才嘆息道:“谪仙入世,也與凡人無異。”
蔡夢期心服口服,眉眼間的疑色盡散,啧啧嘆道:“真沒想到紀三郎竟落到你手上了,這事要是傳出去,都不知要鬧成什麽樣了!”
崔時清揚唇笑着。
她與紀危舟可不是要長相厮守的,鬧起來才好,都別想好過。
蔡夢期有些歡喜,拉起崔時清的手貼在胸脯上,笑道:“都以為他喜歡的是陳柔歡那樣的清湯寡水,沒想到呀!卿卿,你可真棒!太給我們胸大細腰屁股翹的女娘長臉了!”
同樣‘清湯寡水’的崔琳琅:“……”
“誰說他喜歡、我了!”崔時清十指扭曲,費了不少氣力,才得以解放雙手,不自在地撇開眼,避着那片滿眼的白。
“不喜歡?”蔡夢期怔怔然地望着她。
崔時清直截了當道:“他旺我,我養他,就這麽簡單。”
養他,養廢他!
蔡夢期抱着頭,念念叨叨着,“到底那句才是真話啊?”
崔時清指了指她的心口,善良地提醒道:“用你的心,去感受它。”
蔡夢期瘋瘋癫癫地搖了搖頭,看向崔時清,就想看到了誤入歧途的浪蕩子,痛心惋惜通通都來。
“石娘,你變了!鐵石心腸還不夠,居然學來這面厚心黑的手段!是誰?到底是誰教壞你的!”
崔時清咧嘴笑道:“紀危舟教的。”
蔡夢期一扭腰,背着她怒道:“你莫再攀誣紀三郎!”
崔琳琅眼睛濕濕的,“對,不要再騙我們了。”
崔時清嘆息着,“就你們這看人的眼光,何愁不被別人騙去?”
崔琳琅:“時娘!”
蔡夢期反抗,“沒有你這麽罵人的。”
“抱歉。”崔時清只差躬身拜禮,讨好道,“春知鄉新出了幾款夏花制的冠子,可要去瞧瞧?”
“……”
蔡夢期和崔琳琅默了默,點頭回答:“去。”
*
春知鄉不止售賣時花,還有簪花、冠子、花環等等,與花草相關的飾物。近來更研制出獨家的香方,引得京都愛花人為之傾倒,心甘情願奉上錢袋子。
崔時清正要邁入店中,卻察覺身邊少了一人。回頭望去,崔琳琅正彎着腰,笑盈盈地從街邊提籃的賣花童手中,接過一支水盈盈的栀子花,又命婢子把提籃中的時花都買下。
“她在做什麽?”崔時清不解。
蔡夢期卻見怪不怪,一邊等着,一邊說道:“琳琳心善,在照拂賣花童呀。”
“……不是買人?”崔時清歪着頭。
蔡夢期嫌棄道:“買賣仆役得找官府在冊的人牙子,文書名錄一應不缺才可,在街上亂買良民,可是要被收押杖責的!”
崔時清收回目光,懶洋洋道:“那她還真是心善,一提籃時花付的錢在春知鄉裏都可以買盒香膏了。”
蔡夢期聞言,直瞅着歡快離去的小兒背影,有些訝然。
崔琳琅看到店外的倆人,露出意外的神情,手中還撚着一支花形飽滿、沾着水珠的栀子花,面頰因疾步而泛起紅暈,顯得格外清麗動人。
“勞你們久等。”
蔡夢期剛想說什麽,崔時清就截過她的話頭,拉着倆人入內,“外頭熱,快走。”
“今日可巧,本店剛上了新物,貴客就到。”
春知鄉的錢掌櫃是個行事利索的娘子,識人待物不說,嘴皮子也甜得很,不論多難纏的客人在她的手中也都格外乖順。
“把新來的冠子都拿出來,賬要記在永寧縣主名下。”
如彩蝶撲入花堆堆,蔡夢期滿面燦爛,恨不得把春知鄉都買下。
“是,貴人們随我來。”錢掌櫃也笑得合不攏嘴。
在看到十數頂夏花制成的冠子,崔琳琅随手放下栀子花,在店裏女使的幫助下,一個個地試戴。
“時娘,你看看這頂牡丹冠子,與你可相配了!”崔琳琅舉起花冠,給她看。
“不喜歡。”崔時清掃了眼,興致不高地看向別處。
“我也适合牡丹,讓我試試吧。”蔡夢期看着崔琳琅手中的冠子,眼睛亮晶晶的。
“奴家幫您試戴。”女使殷勤服侍。
“好好!”
花冠前的一群人忙得火熱,崔時清拿起一支木梨花聞了下,看向錢掌櫃,“可有香膏?”
錢掌櫃笑道:“有的,店中調了幾種木梨花香方,滋味各有不同,縣主可要入內試香?”
崔時清颔首,看向友人,“我去香室。”
蔡夢期和崔琳琅敷衍地擺了擺手,以作回應。
錢掌櫃扶袖相引,“縣主這邊請。”
崔時清領着桑麻,越過一面花牆,往後堂而去。走到香室門前,她偏頭看了一眼桑麻,一個念頭在心裏轉了幾轉,最終收回目光。
“在外候着。”
“是。”桑麻低下頭,守在門前。
錢掌櫃也沒有入內,看着桑麻微微笑了笑,便目視前方,安靜等待。
香室暗影處,一名灰衣人坐在案前垂首調香,聽到來人的動靜,往更深處退了兩步,以雌雄莫辨的聲音低聲禀報。
莊園避暑的第一夜,崔時清令灰衣人在酒中下藥,并設法引來與人偷歡的寡居娘子前往思涼閣,以便成就好事。
她雖然對紀危舟的解釋信了大半,但始終要聽一聽自己人的話。可灰衣人的答案非但沒有讓崔時清放心,反而再次引來她的不安。
她坐在蒲團上,聞着木梨花的微甜的清香,面色冷沉。
“你是說,那婦人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