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掀桌

掀桌

“快了。”

崔時清喃喃自語着,注視人群中,接受贊美的許憫兒。

“姑奶奶?”李昶關切地喚了一聲。

崔時清看着李昶,久久之後,才露出了一個興奮的笑容。

李昶:“……”

姑奶奶還要做什麽缺德事?怎麽不讓他參與?!

崔時清抑制不住澎湃的心潮,看向身邊的人,視線最終落在張知茵微紅的眼睛上。壓抑着快要洶湧而出的激動。

“可憐的小女娘,眼圈怎麽紅紅的?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腫成核桃了。”

張知茵眨了眨眼睛。她沒有要哭,只是想到兄嫂被人奪走,有點難過。

崔時清笑盈盈着。

“琳琳,我家表姐在長公主身邊,你把知知送過去吧,就說我把人欺負哭了,過幾日會去府上賠罪。”

崔琳琅愣了一下。

長公主身邊陪着的都是各府的主母,比起此處,更适合她露臉。

想起兄長所言,崔琳琅連忙點頭,感念起手帕交的用心,“時娘放心,我會把知知交到阿姐手中的。”

張知茵卻不想離開,用力搖了搖頭,艱難吐字,“不、沒有、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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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時清聽懂小女娘的解釋,忍不住笑了笑,好聲好氣、卻又不容拒絕地說:“去吧,跟在你嫂嫂身邊,不要亂跑。”

張知茵張了張嘴,不敢堅持。只得垂頭喪氣地耷拉着腦袋,在崔琳琅的陪同下,一步一回頭,慢吞吞離開。

“這下好了,知知真被你氣哭了。” 蔡夢期打抱不平。

“那我欺負你?”崔時清沒心沒肺地笑了下。

“壞東西!”蔡夢期罵了句。

“姑奶奶還是欺負我吧!我好久都沒哭過了!”

崔時清對張知茵展現出難得的耐心,讓李昶看得很眼饞,嫉妒極了!這會兒人總算走了,他可要好好表現,在姑奶奶面前拔得頭籌!

蔡夢期嫌棄地罵:“狗腿子!”

李昶呲牙笑道:“那你就是狗尾巴,可有可無。”

蔡夢期氣成球,鼓囊着臉蛋,眼神如刀、一下下剜他的肉。

崔時清也不管他們,靠在憑幾上,默數着時間。

嘈雜聲忽起,蔡夢期和李昶立即停戰,伸着脖子往外瞧。

“這是鬧什麽?”

蔡夢期瞪着眼睛,對于牡丹叢中的亂象,深感不解。

“一場好戲,且看着吧。”崔時清彎着唇,渾身舒暢。

皇子公主面前,跪着一名素衣老婦,高舉血書,揚聲狀告長公主之子許展草菅人命、強搶幼童,在京郊別苑中亵玩殘害小兒郎,共計二百五十七人。

一時間,嘩然聲不止,所有人都被這項可怕的指控驚吓住了。

“刁民害我!還不給我拖下去!”許展惱羞成怒,眼裏浸滿了毒,恨不得把此人剝皮抽筋、大卸八塊。

“表兄不可莽撞。”

在老婦凄聲驚呼下,還手捏血書的趙晟真心有不忍,出聲制止。

許展沒受過這樣的委屈,言辭懇切地辯解道:“這賊婦的片面之詞,如何能信?!若不嚴懲她,我都沒有顏面再見母親了!”

提及姑母,趙晟真一臉為難,但詩會中全是京都權貴子弟,若他一味偏私,怕是會落下不賢之名。

深思熟慮過後,趙晟真決心不能沾惹此事,看着手中的血書,命人去請壽安長公主。

許憫兒冷眼旁觀着,末了,扭頭望向涼閣。

是她,偷走了血書。

是。

桃花眼迎了上去,以極度的坦然面對她的質問。

崔時清本認為她等作惡多端之輩,委實不該再分三六九等。

但前世多活了一年的她,在對付紀危舟時也還是注意到許展殘虐小兒郎的案件,惡心的好幾頓都沒吃好,更是改變了初衷。

把許展除名出京都惡霸的行列中!至此,許展就是狗輩,不是惡霸,更不用當人。

而在這個案子中,她聽說了一個名字。

——教坊司的魁首娘子許憫兒。

後來,案子還沒審理完畢,她還不知道教坊司怎麽牽扯入內,就死在孤山上。

重生後再想起,她一直很介懷,也不知許展是不是也被判了五馬分屍。如果沒有,她就太冤了!

見到許憫兒後,崔時清費了許多功夫,才在詩會前查明她的身世。也知道隐忍數年的許憫兒想要的,她給不了;而她想要的,許憫兒從沒有想過要奉上。

崔時清不想看到其他人得到教坊司的情報網,尤其是紀危舟。既然沒了希望,她就只好砸爛這口鍋子,誰都不必癡心妄想。

因而,應該在一年後才被揭露的惡行,崔時清迫不及待地提前掀桌。

二百五十七個,以血水書成的名字,是無法被抹去的。許展逃不掉,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五馬分屍,至少十次!

“這樣的好戲,崔家阿兄怎麽不就近瞧上一瞧?若有需要,還可搭把手。”崔時清看着一直站在涼閣外,隐忍自持的崔緋,又道,“哦,對了,勞煩請我三表兄過來一趟。”

崔緋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眼,雙手作揖,往人群中走去。

崔時清問李昶,“許展做的這些腌臜事,你沒沾過吧?”

李昶好奇地問:“要是,我沾了?”

崔時清眼冒寒光,惡狠狠道:“那就剁了你。”

“……沒有沒有,我的姑奶奶!我哪有這手段呀!” 李昶擦了把冷汗,連忙告饒。

“也是。”

“這就信了?” 李昶直瞅着她。

生來就不是好東西的李昶,可太缺這種無條件的信任了!他正要感動一番,崔時清神色冷淡地睨着他。

“你幾斤幾兩我還能不知嗎?”

要是有幾分心眼,又怎會為了幫她,弄丢親爹的官位,還落得砍頭的下場。

崔時清對于第七世的遭遇,始終耿耿于懷。

不僅是她死得凄慘,連同身邊的人也不得善終。每每憶起這些往事,想起李昶死前如稚子般清澈的目光,手腳上的鎖鏈似乎永遠沒有辦法解開,把她困死于那場極刑之中。

凝神望着委屈巴巴的李昶,崔時清忍不住伸手薅了一把松垮的發髻。毛茸茸的腦袋還透着孩子氣,掌心下的頭發軟軟的,散發的鮮活讓她有些恍惚。

李昶受寵若驚地抻着脖子,不自在卻又不想躲。

作為禦史大夫的獨子,他既不是讀書的料子,也沒有好人家的正直善念。

他自出生起,就是個壞坯子。長大了,更是個只會花錢作樂、鬥雞走犬的浪蕩兒。爹不親、娘不愛,連個知心的朋友都交不到。

只有一人不嫌棄他,願意做他的朋友,讓他跟着、陪他玩鬧。

姑奶奶什麽都好,就是愛作弄人。

李昶笑彎了雙眸,依舊乖乖坐着,任由那只越來越不收斂的手掌随意揉搓。

沒一會兒,本就亂糟糟的發髻,更加沒有正形了。

“……”

崔時清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瞥了下慘不忍睹的腦袋,沒有歉意地移開了目光。

李昶憨憨地扶着要散的發髻,嘻嘻笑着。

蔡夢期看不上李昶的蠢樣,身子一扭,眼不見為淨地舒了口氣。盯着崔時清得意的嘴臉,小聲問道。

“這是你找來的?”

崔時清笑而不語地看着她。

蔡夢期有些頭疼,“這是公主府,你就不怕……”

崔時清很自信地說:“無妨。”

有了百人血書,這個案子就過了明路,在場的親貴也不全是吃素的,長公主想壓也已失了先機。

而從未缺席過的刺客,在這種混亂的場合沒有道理不出現。殺手趁亂襲擊皇子,她的人也可甩掉小尾巴,趁機逃走。

誰還能把這一切都算在她的頭上?哪怕胡亂猜中,證據呢?

呵呵!

崔時清很得意。

“你還想做什麽?”蔡夢期的心亂得不行,總覺得要出大事。

崔時清揚眉笑着,叮囑道:“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涼閣,跟在我身後,還有……”

“時娘。”紀危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哦,她的擋箭牌來了!

崔時清眼睛一亮,對他招了招手,不存好意地問道。

“詩會好玩嗎?”

“無趣。”紀危舟拉過軟墊,正坐在崔時清的面前,專注地望着她的眼睛,“好在有你惦記着,倒也可以容忍。”

李昶攢眉怒瞪他,“你離我家姑奶奶遠點!”

“他不知道嗎?”我是姑老爺。

紀危舟穩如泰山地盤腿坐着,牽起崔時清的手,問道。

“你的手!你的手在做什麽?!”李昶倏然起身,眼睛都要瞪了出來。

蔡夢期糟心地瞅着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更受不了哪個人。

“都閉嘴。”崔時清正注意着涼閣外的動靜,沒工夫聽他們吵嘴,随手撓了紀危舟一爪子,警告道,“不許招惹李昶。”

黑眸逐一掃過李昶和蔡夢期,重重嘆了口氣。

在場就他地位最低,這委屈,還是得受啊。

紀危舟認了命,也不顧手上的新傷,小心試探着,勾住了崔時清的指尖。見她沒有拒絕,眼底藏着笑,眼神似有若無地瞥了一眼虎視眈眈的狼崽子。

看什麽?只有他可以牽。

他要對姑奶奶做什麽?做什麽?

李昶在旁抓心撓肝着,但又不敢開口,惹得崔時清不快,正難受着,尖叫聲突然響起。

“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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