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嫌疑

嫌疑

昨夜睡得好,精神頭十足,看着身邊的人,崔時清的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你可有聽說外面的事情?”

紀危舟散漫地靠在崔時清的肩上,應道:“你指的是何事?”

“王重羅失蹤了,你知道嗎?”

紀危舟眼睛也不眨,語氣平淡地說:“詩會當日他沒有歸家,王家人已來問過。”

“你們不是朋友嗎?他失蹤了,你怎麽都不着急?”崔時清觑了他片刻。

她的判斷果然沒錯。

這狗東西就是個冷心冷情、沒心沒肺的玩意啊!

黑眸主動迎上探究的目光,紀危舟面不改色地抱着懷中的人,說道:“我們曾經是朋友。”

“曾經?何時鬧翻的?”

崔時清目露震驚,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公主府詩會上,他們不是還在‘卿卿我我’嗎?怎麽轉頭就翻了臉?王重羅還那麽巧就失蹤了!

“軟軟是在懷疑我?”

崔時清一時沒掩飾住心中的猜疑,被抓個正着,也不扭捏,直截了當道:“對啊。按照官府的說辭,你很有嫌疑啊。”

“他的失蹤與我無關。”紀危舟舉起清白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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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為真。

王重羅的‘失蹤’、和後面的遭遇,都不是他動的手。

他在其中充當的不過是一個積極舉報兇手、讓京都百姓獲悉真相的無名人士,僅此而已。

“那麽,你都做了什麽?”

崔時清雙手抱臂,冷靜地看着紀危舟,拒絕輕信他的只言片語。

桃花眼落在身上,冷然又銳利,以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持,試圖劃爛虛假,在一團糟污中尋找真實。

這樣冰冷冷的目光,卻是紀危舟見過的、最純粹的眼睛,落在身上,令他無法自抑地輕顫着,又禁不住地想要靠近。

最終,在說不說謊之間,紀危舟選擇了說出一半真相。

“他與刺客有關。”

“什麽?殺手是他安排的?”

看着過于漠然的人,崔時清有些激動,“你怎麽知道?他跟你說了,還是你也參與了?”

她想起了之前幾世,救下趙晟真的都是眼前這個人,從此得到皇後和孟家的支持,仕途平順、青雲直上。

陰謀的味道,耐人尋味的細節,都讓崔時清的目光都變得淩厲而警惕。

在越發薄涼的視線下,紀危舟回想着這一世應該有的記憶,站在狹隘的視野裏看了片刻,才慎重地回答她的問題。

“不,我原本并不知道。詩會當日,由于你我之事,我已與他不歡而散。”

也不等崔時清發問,他繼續說。

“但我事先察覺出他行事怪異,一直跟随于趙晟真的身邊,就多留了幾分心眼。直到看到魁首娘子擋了刀劍,他又以獨有的暗號命令殺手撤離,我才有了這個猜想。”

崔時清認真聽完,并沒有全然信服,但也收斂了眼裏的疑色,問:“所以,王重羅安排了刺殺,還想借機攬下保護嫡皇子的功勞?”

紀危舟沒有開口,但平靜的黑眸,已經給出了答案。

“嘶。”崔時清突然興奮了起來,抓着他的雙臂,又說,“難不成刺殺的目的,就在于此?”

望着滿眼星光的人,紀危舟忘了那些肮髒的手段,唇角微揚着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也不知。”

“王家那樣會鑽營……”

崔時清說話間,突然沉默了下來。

王重羅不是主謀,否則他不會是失蹤。而宮裏對于刺殺案的态度如此含糊,想必幕後之人必然位高權重、又身份特殊。

刺殺嫡皇子?

難不成和太子之位有關?

紀危舟望着面色瞬息萬變的女娘子,沒有被審視猜疑的不悅,反而升起一種古怪的愉悅。如同種瓜的農夫,看着鮮嫩青翠的瓜田,自滿的情緒都要刻在了眼中。

崔時清忽然重重嘆了一口氣,托着腮,有些無精打采。

“怎麽了?”紀危舟動作輕緩地撫摸着她的頭發。

“他們養了這麽一群人,居然都沒被發現!”

而她!只養了幾個獨苗苗,就跟做賊一樣,偷偷摸摸還被滅了幾次!天道真是不公啊!

崔時清瞥了一眼紀危舟,幾乎要被嫉妒沖垮了理智。

紀危舟眨了下眼睛,淡然問:“他們?”

崔時清看似不經意地移開了眼睛,若無其事地坐直身子,再無暇悲秋懷春。

紀危舟再問:“軟軟可有什麽瞞着我?”

崔時清眼睛都不眨,便道:“沒有。”

紀危舟忍着笑,點了點頭,認可她。

崔時清還有些不甘,戳了戳紀危舟的心口,揚眉問道:“你呢?藏了什麽私密?”

紀危舟淡淡然地握住作怪的手指,給出同樣的回答,“我也沒有。”

他們看着坦然交心,卻在四目相視時,都不約而同安靜了下來。

崔時清認真想了想,睨着紀危舟生來便淡漠的眉眼,忍不住問道:“你傷心嗎?”

“軟軟是指什麽?”紀危舟有些迷惘地歪着頭。

“和朋友吵了架,還沒和好,他卻失蹤了,也許再也見不到了。”崔時清慢聲慢氣地說着戳人心肺的話,目不轉睛地望着他,好奇中、又少不得幸災樂禍。

紀危舟順着崔時清的問題,思索了起來。

傷心、難過?

第一世的他,是有的。只不過在漫長的歲月裏,足足九世的煎熬中,所有的情緒都被磨平,剩下了麻木、空洞,和許多令人厭惡的痕跡,再也起不了任何波瀾。

但,現在的他,就是‘第一世’。

紀危舟看向眼前的人,漆黑的眸子微閃了一下,點了點頭。

“還真傷心了啊?”好開心!

崔時清不合時宜地笑出聲。

紀危舟目光幽幽地瞅着她,“……軟軟?你不能克制一下嗎?”

“唔、哈!”崔時清也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很招仇恨,但她真是忍不住。

她就像勤勤懇懇開墾荒地的田舍漢,累得半死,可天老爺就是不給活路,好不容易落了三兩滴雨,長出一丁丁小苗苗,可不得高興瘋了?!

“你就不心疼我?”

紀危舟的下颌緊繃着,甕聲甕氣地問了一句。

“你們偷摸着說我壞話,還想讓我心疼了?”崔時清理直氣壯,表情兇悍地觑着他。

“我沒說。”紀危舟強烈申辯。

但崔時清并不準備放過他,立即乘勝追擊道:“但你聽了!”

“……”紀危舟委屈得不得了,卻也無話可說。

崔時清盯着他,正色道:“下次再有人說我壞話,你要如何?”

紀危舟破罐子破摔,氣惱着說:“打落他的牙。”

“欸、對!就這麽辦!”

崔時清很滿意,甚至傾身在紀危舟的面上啄了一口,鼓動道,“我就喜歡有男子氣概的郎君,遇上事情直接上,啰啰嗦嗦講道理,只會被人欺負的!”

紀危舟摸着臉頰,溫軟的觸感還沒散去,眼神在崔時清苦口婆心的教化下,逐漸堅毅。

“都聽軟軟的。”

話音剛落,他伸出長臂,轉瞬間便把崔時清攬入懷中,積極踐行他的男子氣概。

崔時清:“?”

充分體會過她的教化成果,崔時清累得連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動,歪倒在紀危舟的懷裏,任其摟抱着。

“我餓了。”

看了一眼天色,紀危舟溫聲道:“赤豆呢?我給軟軟熬煮糖豆粥。”

“哝,都在這裏。”崔時清把荷包扔給他。

紀危舟低頭看了眼袋子裏的雜豆,“昨日沒撿豆子嗎?”

“你是不是在騙我?”崔時清癟着嘴,不是很高興。

紀危舟揚眉,“軟軟怎會如此想我?” 是不是那兩個礙眼的說什麽了?!

“你就是借着給我養身子的名義,使喚我!”崔時清板着臉。

“我只問軟軟,近來睡得可好?”紀危舟眼神定定,絲毫沒有被戳破的心虛。

“……我那是累的。”雙頰紅粉,累成這樣還有精力吵嘴的崔時清,死不承認。

“也罷,軟軟若是不想撿豆子,我們就不撿。” 紀危舟被她的小表情逗得直樂,也不再堅持。

崔時清有些意外,“真的嗎?”

“真的。”

“那、糖豆粥……”

崔時清莫名有些躊躇,連聲音都低了幾分。

“我現在就去熬粥。”

崔時清心念微動,少有黏人地扒拉着紀危舟的手臂,仰頭望着他,“何必勞累你了?玄魚在廚藝上還是有幾分機靈的,你把糖豆粥的食譜寫出來,讓她去做!”

她心裏打着小算盤,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紀危舟,生怕被拒絕。

紀危舟卻很爽快,直接點頭道:“也好。”

崔時清瞪圓了眼睛,意外十足地确認道:“真的?”

紀危舟笑了出來,捏了下心思九轉十八彎的小女娘,說道:“真的,婢子學了,也可時時讓你吃上。”

這麽大度?是她太小心眼了?

“你照顧了我這麽久,也該歇歇的。”崔時清自省完,繼續試探着。

“歇不得。我近來都在研究古籍,準備寫幾張養生茶飲的方子,正是需要時時跟在軟軟身邊,調整用料的時候。”紀危舟拉着崔時清的手,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如此、只能辛苦你了!”

崔時清目光熱切、飽含着期待與鼓勵。

“談何辛苦?軟軟之事,自是最最要緊的,由我親自來辦,才可安心。”紀危舟挑唇笑着,不動聲色之間,把人緊緊困在懷中,感受着獨屬于女娘子的暖意。

崔時清也棄了過河拆橋的初衷,挂在紀危舟的身上,聲音裏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依賴。

“你且專心研習古籍,我都聽你的!”

“說話算話?”

“……算話。”以後不算!

得到各自想要的,他們親親熱熱又說了許久閑話,剛把糖豆粥的食譜寫好,已經甚少直入裏屋的柳氏突然匆匆忙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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