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改造

改造

“這是在玩什麽?”

身後傳來一聲懶散的調侃,崔時清和紀危舟相視搖頭,興趣缺缺地給了一個眼神。

騎馬繞着獨輪車走了一圈,趙洛行只差沒把眼睛留下,看夠了才戲弄般斜睨着他們。

“我說怎麽回回都吃閉門羹,原來是來掃街了!這車子挺別致呀!”

崔時清皮笑肉不笑道:“京中來了貴人,大皇子怎麽還有功夫與我們閑話?”

趙洛行斜睨着遠去的馬車,面上冷了幾分,心中的煩悶在瞥見紀危舟時,突然消減了不少。

眼睛一轉,他恢複了往日的散漫與自如,翻身下馬。

“有緣來聚,不如同去湘悅樓,敘敘舊?”

“不巧,我們用了茶飯,不能陪殿下盡興。”紀危舟淡漠地看着趙洛行。

“小敘而已,一杯清茶也可聊表你我之情。”趙洛行堵在了獨輪車前,鐵了心不讓他們離開。

“殿下不該強人所難。”紀危舟面無表情,連口吻都冷了下來。

“既安這麽說,可真是太見外了。”趙洛行捂着心口,似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情。

崔時清原本也想觀望一二,看一看天道之子會如何應對這混不吝的皇帝大兒。

但斜日照在面上,聽他們說了半天也沒有要開架的意思,反而催得她昏昏欲睡,頓時沒了耐心,打着哈欠摸起一條帶葉竹枝,脾氣糟糕地下了獨輪車。

“啰嗦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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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點真本事,還敢來截她的道!

看着落地的竹葉,見識過崔時清渾起來比自己還瘋的場面,趙洛行後退了兩步。

“不是想請你們吃頓飯嘛。”

崔時清甩了甩光禿禿的竹枝,兇神惡煞道:“說了不去?聽不懂人話?”

趙洛行讪笑道:“好嘛好嘛!何必如此?怪叫人傷心的。”

“呵呵。”

崔時清看着紀危舟,矜嬌地擡起了下颌。

“看到了?惡人須得惡人磨,好好學學!”

紀危舟一臉受教,“還須時娘多多點撥。”

“行吧。”崔時清也不藏私,大方應下,争取把天道之子改造成自己人。

趙洛行:“……”把他當作什麽了?!

崔時清準備打道回府,剛轉身卻被趙洛行扯住了衣袖。

“別走呀!”

“殿下。”

紀危舟與他同時出聲,沉眉看着他不安分的手,目光寒涼。

沒由來的,趙洛行心底一突,在莫名而生的驚懼下高舉雙手。

回過神來,他又覺得古怪。看着清隽不改的男子,哪還有讓人無法喘息的威壓?

看錯了?

趙洛行渾身難受地撓了撓腦袋,卻也知道自己是碰上了硬茬。

唉!這對未婚夫婦真是難啃的刺頭!

“時娘。”

趙洛行用餘光注意着紀危舟,不敢再唐突,只能做小伏低地彎下腰,小聲開口道。

“真的不去?趙晟真和花魁皇妃的樂子,也不想看了?”

崔時清眼睛亮了一下,揮了揮竹枝,興奮道:“可算是說了我可以聽懂的人話了。”

“嘿嘿,時娘還是我們的時娘啊!”趙洛行咧嘴笑了起來。

崔時清也奸笑了兩聲,滿是期待地問:“你想怎麽做?”

趙洛行皺起一張臉,憋了半天,只擠出幹巴巴的四字真言。

“随機應變。”

“這個我擅長!”

崔時清連連點頭,表示收到。

看着湊在一起,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在密謀搗亂的腦袋,紀危舟嘆口氣,無情地撥開了趙洛行。

崔時清忙不疊仰着頭,聲音脆生生、又藏不住歡喜地開口。

“我餓了。”

真是可愛。

紀危舟揉了揉她的腦袋。

“既如此,便與殿下同去湘悅樓?”

“都聽你的。”

崔時清喜歡紀危舟的上道,拉起他的衣袂,贊許地勾了勾他的手指。

紀危舟淺笑地看着她。

趙洛行被酸得不行,急哄哄派人安置好他們的小情趣,便催着他們出發。

皇弟來勉州,他理應把人迎入團練使府宅。

但是,趙洛行太讨厭這個六皇弟了,新仇舊恨之下,他咽不下心中的怒氣,根本不想此人玷污自己的住所。

也是在趙晟真再三要求下,他才勉勉強強、捏着鼻子與他在湘悅樓做做表面功夫。

沒曾想來,找了好幾天沒見到的人,居然在大街上被他碰到了。

一切都是天意!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

天老爺都看不過,派來兩個硬茬,來替他出氣了!

趙洛行高興的堪比過年,春風滿面地恭請他的福星們入雅閣,自己還沒進門,便高聲唱道。

“瞧瞧,我把誰請來了!”

趙晟真錯愕地站起身,直愣愣地盯着紀危舟。

比起紀危舟的淡然,他則像是吃了什麽壞果子,神色複雜難言,讓人一眼便看出他的不适。

這個奇怪的反應,讓崔時清不由側目。

照理說,趙晟真與紀危舟是沒有交情的,直到公主府詩會,紀危舟救下他以後,被孟皇後頻頻召入宮中,二人才有了往來。

這一世他的救命恩人是許憫兒。

一個僅有幾面之緣的人,怎會使他如此反常?

難不成他們背着我,私會了?

崔時清看着身邊的人,止不住地胡思亂想着。

“皇弟是不歡迎我的朋友嗎?”趙洛行歪嘴笑着。

趙晟真強壓下心中的情緒,對于市井做派的庶兄頗為鄙夷,但面上還是維持着他獨有的天真與熱情,大步迎了上來。

“怎會?我久仰既安的才名,一直都想與他結交呢。”

趙洛行笑眯眯地說:“你的仰慕之情,我倒是知道些。”

“皇兄勿要調笑我了。”趙晟真表情僵硬地笑了笑。

“可不是玩笑話。”

趙洛行不想放過他,認真執行‘随機應變’的策略,不錯過絲毫機會。

“你不是喜愛既安的字,還從他兄長手中換了不少帖子,日日臨摹來着。怎麽真人在此,卻害羞了?”

趙晟真攥緊了掌心,忍下心底的厭惡,強撐着不願露怯。

一時倒也如純真的赤子,眉眼幹淨又羞澀地看着紀危舟,揚聲誇贊。

“既安才學出衆,詩詞字畫在世家親貴中向來暢行,我自是無法免俗。”

說完客套話,也不等紀危舟給出反應,趙晟真轉而與崔時清微微颔首,溫善地笑道。

“一直都想感謝縣主,沒想到今日有此機會。”

崔時清看了一眼趙洛行。

就這樣了?她還能再看幾百回合啊!

趙洛行聳聳肩,自認道行比不得這狐貍窩裏出來的狗崽子。

眼見趙洛行不頂用,紀危舟又處于冰塊冷凍、不願與趙晟真虛與委蛇的狀态,崔時清只得靠自己。

“六皇子指的是?”

許憫兒聞言,如弱柳扶風般婀娜地走來,屈膝行禮。

“娘子是要折煞我了?”崔時清笑着避開。

許憫兒掃了眼趙晟真情緒不明的面色,心微微下沉,正對着崔時清再行一禮。

“縣主的知遇之恩,奴家不敢忘。”

崔時清看着她的眼睛,“此話言重了。”

許憫兒剛要開口,崔時清笑着搖搖頭。

“許娘子是明珠,有無我皆不會蒙塵。”她看向趙晟真,笑着問道,“六皇子慧眼識珠,想必也深有體會。”

“說的不錯。救命之恩大過天,許娘子在我心中與既安一樣,皆如皎月濯濯,令人欽慕。”

趙晟真笑聲明朗,舉止間不乏少年郎的真摯、與不通情愛的單純。

月光嗎?

華美卻虛弱。

這小子罵人挺狠的。

崔時清忍不住回頭,看着她的皎月,暗笑了一聲。

“乏了?”

明月牽着她的手,溫柔入骨。

“嗯,我好像又不餓了。”崔時清意興闌珊地望着他。

紀危舟颔首淺笑,看向其他人。

“家中還有兄長在等,我們不便在外逗留,就此告退,請兩位殿下見諒。”

“啊、這就走了?”趙洛行眼巴巴地看着他們。

趙洛行的無用,讓崔時清很失望。

面對他眼中的挽留,沒有一絲動搖,跟在紀危舟身邊,充當起擺設。

趙晟真還是那副模樣,爽朗地笑着。

“傳聞是真的?既安與縣主訂了婚約?”

“皇弟也想喝喜酒了?”趙洛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趙晟真面不改色道:“自然是想的,就是不知何時才能喝到。”

紀危舟垂眸看着身邊難得乖巧的女娘,握緊了她的手。

“十一月初成婚。”

“這麽急?”趙家兄弟皆有些意外。

紀危舟點了點頭,補充道:“我與時娘會奉上喜慶酒食,但殿下們貴人事忙,便不再唐突邀請了。”

“……啊?”我不忙啊!

趙洛行瞪圓了眼睛,懷疑自己是受了狗崽子的牽連。

紀危舟不再多言,點頭道別,便牽着崔時清離開。

“真沒想到。”趙晟真低聲自語。

只看着他的面色,趙洛行的心裏便有了幾分明了。

這對母子,披着再尊貴的皮囊,也改不得惡犬的本性。

“還在看啊?”趙洛行惡意滿滿地笑着,“流着哈喇子,垂涎別人的東西,可不體面啊。”

“皇兄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他的?還不是吧。

趙晟真笑了笑,瞥了一眼身邊的女子,許憫兒便低着頭,無聲地退了下去。

“此番皇兄配合都護軍平定匪亂,父皇很是欣慰。”趙晟真一臉純善地看着他,“過些時日便是父皇壽辰,皇兄便随我回京吧!這麽久了,貴妃娘娘也很挂念皇兄啊。”

“你是真心的?”趙洛行譏笑道。

“皇兄與我是至親手足,應當知道我的心意。”

“裝了這麽多年,不嫌惡心嗎?”

“皇兄?”趙晟真困惑地看着他。

“是了,忍耐的滋味可不好受。”趙洛行輕輕拍了拍他的面頰,提醒道,“你知道嗎?這張人皮都快要摁不住、你的貪婪了。”

“我自認沒有做錯什麽,皇兄何時才能放下對我的敵意?”趙晟真注視着他。

“狗崽子!”

趙洛行被惡心得不行,扯過桌上的錦緞,狠狠擦了擦手,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快步如風般走了出去。

随着趙洛行造成的嘈雜噪聲消失,閣子複歸平靜。

趙晟真越過遍地狼藉,步伐沉穩地走向那張唯一的主位,撫弄着憑幾上的花紋,目光陰鸷。

“憑什麽?”

“他本該死于那場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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