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逼迫

逼迫

挂着金鈴铛,一路叮叮當當。

崔時清乘着她的專屬車駕,在‘皎月’與時花的相伴下,搖搖擺擺回了家。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別苑有個驚吓在等着,惬意悠閑的模樣,看得紀危舟心有不忍。

勉州平定匪患的消息在京都傳開,正詫異于未來女婿自請剿匪,崔其沂便收到長子的平安信。

當即收拾好行裝,帶着妻兒趕來。

同樣也是今日,他們抵達勉州。

紀危舟提前得到消息,便帶着崔時清出門閑逛,想着晚些歸去,再有他從中推脫,或許與在京都一樣,也可以不必碰面。

而記挂女兒的崔其沂夫婦,在別苑撲了個空,再看着玩得不亦樂乎的崔長殷,當即行了家法,把不顧自身、還牽連胞妹的長子抽了一頓。

随後便是翹首以待,盼着親眼瞧瞧自己的女兒。

因而,獨輪車遠遠歸來,消息便已通傳到內院。

一家子趕了出來,與還沒下車的崔時清對上了眼。

“……”

看着四雙錯愕的眼睛,崔時清渾身難受,就像小時候她難得皮一次,髒得像只野貓,正悄摸摸歸家,卻運道不好被抓了現行。

那種無地自容的感覺,時隔九世,居然可以重新體會。

崔時清顧不上立刻下車,燒了這輛晦氣的‘香車寶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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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她快要恨死紀危舟了。

都是他,偏要自己坐這勞什子破獨輪!害得她京都惡霸的體面,都要丢光光了!

這不賴他呀。

知道老丈人趕來勉州,卻沒料到他們如此等不及相見的紀危舟,有些委屈。

崔其沂心疼女兒,便遷怒起紀危舟,氣他把人拐出去,還找了如此簡陋的車子。

獨輪車啊!小女娘蜷坐成團,能舒坦嗎?

崔其沂眼神不善地盯着未來女婿,表達自己的不滿。

紀危舟腹背受敵之下,卻得到了小舅子的相助。

崔豐年噔噔噔跑了過來,為他吸引了衆人的注視。

“阿姐!這是什麽呀?好好玩,我也要坐!”

扒拉着崔時清的膝蓋,眼睛圓溜溜的,對于裝着阿姐和各種新奇玩意、糕點糖果的車子,喜歡得不得了。

“你都多大了?不許鬧你阿姐。”崔長殷利索地抓着崔豐年的後領,把他拎了起來,眼睛落在妹妹身上,一副想要表揚的神情。

感覺自己也被罵了的崔時清,給不了一點好臉色。

“你多大、他多大?做什麽欺負小兒?”

“嗚嗚嗚,阿姐好,我要阿姐!”崔豐年淩空踢踏着雙腳,胡亂掙紮着。

“這小子在京都幾日沉了不少,時娘抱不動,還是阿兄來吧。”

崔長殷也不知道自己犯了妹妹什麽忌諱,讪讪笑了下,便把小人夾在腋下,拍拍腦袋讓他老實。

被拍過腦袋的崔豐年,沒有安分,反而驚聲尖叫着,吵個沒完。

“阿姐!救我!”

崔時清瞪了一眼紀危舟,扶着他的手臂下了車,随手把金鈴铛挂在小兒郎的脖子上,語氣冰冷地命令道。

“閉嘴。”

崔豐年閉上了嘴,雙手捧起垂吊在頸下的鈴铛,好奇地咬了咬。

“阿姐,硌牙。”

“蠢貨,這也能吃?”

崔時清嫌棄得不行,從獨輪車上拿走了粽子糖,與桑麻說:“把點心都送到小郎君院裏。”

“阿姐真好!豐年以後也要給阿姐買好吃的,買很多很多!”

“什麽時候學來這些哄騙女娘的手段了?”崔長殷說着,瞥了一眼紀危舟,沒忍住哼了兩聲。

這幾日,他還道紀三郎是個安分的。

豈料今日,他前腳出門會友,此人後腳就把時娘哄着出了門!

得了教訓的崔長殷,深以為站崗盯梢之事,不可再免。

“豐年才沒有騙人呢!騙人的是阿兄,挨揍的也是阿兄。”

“臭小子!”

“阿兄臭!阿兄不愛洗澡。”

崔時清沒忍住,偏頭偷笑了一下,再看到紀危舟,眼裏還是嗔怪,把粽子糖扔進他的懷中,壓着聲音小聲質問。

“提前收到消息了?”

“只比軟軟提前一點。”紀危舟含蓄地回答。

好一個提前一點。

崔時清呲牙斜乜着他,恨不得咬死此人。

崔長殷:“你們在說什麽私話?”

崔時清假笑道:“在說阿兄如何不愛幹淨。”

這話說完,崔時清和紀危舟相視着,忍不住笑了出聲,小豐年聽到,便跟風嘲笑。

“……”崔長殷萎靡不振,也只得苦笑着。

崔其沂扶着妻子,看着兒女戲鬧的場面,眼眶微紅,心中高興得不行。

“起風了,不如先進屋?”紀危舟溫聲道。

“對對對,也該用夕食了。”崔其沂往邊上退了退,招手讓他們入內。

崔長殷跟着說道:“我們一家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正好管事買了頭羊,一半拿來烤、另一半骨頭熬湯,再切了薄片涮肉,做成撥霞供來吃。”

紀月隐期待地看着小女娘。

崔時清微蹙眉心,下意識便是抗拒。

紀危舟側身擋在崔時清的前面,恭敬地說道:“我和時娘不知長輩會來,在外用了茶飯,夜裏少食,應是吃不得撥霞供的。”

崔時清稀奇地看着說謊不臉紅的人,心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鼓鼓脹脹的、卻不難受。

“……眼下也不晚,多少用些吧?”難得有機會和女兒吃頓飯,崔其沂舍不得錯失這個機會。

紀危舟沒有動搖。

比起讓他的女娘難過,他只得選擇對不起老丈人,讓老人家傷心了。

“我和時娘買了不少白菊茶,吃完撥霞供,正适合用些花茶解膩降火,稍遲點便給您送來。”

崔其沂:“……”

還要稍遲點?他正在就很火大了!

“阿姐不與豐年一起吃肉嗎?”崔豐年可憐兮兮地昂着小腦袋。

崔時清抿了抿唇,心中卻有一條深坳,怎麽也跨不過。

“也好。”

紀月隐看着天性倔強的女兒。

是他們丢掉了她,如今過了十年,怎可再随着他們的心意,強行把人要回來?

想通以後,紀月隐眼中盈着淚,慈愛地望着崔時清,不再逼迫她妥協。

“吃不得撥霞供也無妨,晚點、我讓廚娘用羊骨熬些粥食,送去你院中,可好?”

崔時清看着她濕紅的眼睛,點了點頭,沒有再拒絕。

紀月隐破涕而笑,已然滿足。

一家人又整整齊齊,送崔時清回院子,但卻很有分寸,止步于院外。

望着紀危舟以診脈熬藥為由,跟着進了院子,崔其沂心中五味雜陳,頗不是滋味,便發起牢騷。

“紀三郎太讓我失望了!本以為他是個明事理的兒郎,沒想到不偏幫我們也罷,還盡搗亂。”

“我還沒見過比他要纏人的郎君呢!眼睛落在咱們時娘身上,拔都拔不出來。”崔長殷把幼弟扛在肩上,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跟着抱怨。

崔豐年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聽着阿爹和阿兄皆不喜歡未來姐夫,便也跟着思忖。

一會兒因為未來姐夫對他好而喜歡、一會兒又因為未來姐夫與他争搶阿姐而不喜歡,整張小臉都跟着變化莫測的心思而扭曲了起來。

最後頂着皺皺巴巴的小臉蛋,趴在兄長的肩膀上,累得直喘氣。

紀月隐斜睨着父子二人,屈指在他們的腦門上,一人彈了一下。

先是問長子,“你原本不是還擔憂三郎過于清冷,不知讓着時娘嗎?如今人家一心撲在時娘身上,怎還要碎嘴?”

“……”本已刻意忘記的言論,再被親生母親掀了出來,崔長殷羞赧得很,卻還要辯解一句,“讓他上心,也沒讓他如此纏人呀?”

崔豐年有了發言的欲望,扭着小身板,也道:“姐夫太纏人了,還會與豐年搶阿姐呢!”

大巴掌落在肉乎乎的屁股上,崔長殷氣道:“臭小子!胡亂喊說什麽!”

“阿爹阿娘!”崔豐年反手抱着屁股,委屈巴巴地告狀。

“該打,這張嘴還得吃幾頓竹筍炒肉。”向來信奉不打不成才的崔其沂,一點也不心疼幼子。

“眼瞅着便要成婚了,不是姐夫是什麽?”

紀月隐把豐年抱了過來,輕哄兩聲,冷眼看着這對泡在醋缸裏的父子。

要說吃醋,她能不吃嗎?

看着女兒面對母族至親時,依賴的目光。

想到他們也曾被這樣注視着,如今卻再不可得,紀月隐便心如刀割。

但心裏再不是滋味,也不能不講道理。

“你就是偏私你家侄子。”崔其沂氣惱地說。

“三郎何處不好?”紀月隐問。

不好的太多了!

崔家父子心底腹诽,卻也一時提不出什麽有力的證據。

紀月隐斜睨着他們二人,還沒開罵,眼圈卻突然紅了起來。

“時娘心中還在自苦,否則也不會如信中那般……”

那般什麽,作為一個母親,她說不出口。但她卻知道,應該如何做才是對的。

“三郎用情至深,這樣的好郎君,可以陪着我們家軟軟,照顧她、令她安心,這便是最大的幸事。”

他們給不了的,有人給了,還有什麽不滿足呢?

崔家父子皆神色黯然,沉默着。

紀月隐抱着懷中的小兒,眼眶濕紅地凝視着面前的院落大門,無聲落淚。

“阿娘?何人欺負你了?”

崔豐年抱着紀月隐的脖子,癟了癟嘴,也忍不住掉了淚珠子。

“沒有,沒有人欺負阿娘,阿娘是高興的。”

“阿娘高興什麽?”

“你阿姐長大了,要成婚了,阿娘為她歡喜。”紀月隐蹭了蹭小兒肉乎乎的面頰,壓下心中不可自抑地悲切,笑了起來。

“豐年不喜歡阿娘哭。”

小兒郎抱緊了紀月隐,軟乎乎的小身子靠在她的身上,絞盡腦汁思考了許久,突然高聲道:“豐年知道啦!豐年不許阿兄成婚!這樣阿娘便可以少哭一次啦!”

崔長殷不敢置信道:“……你呢?你怎麽不要求自己不成婚?”

“豐年還小,要是也遇上阿娘和阿姐這樣漂亮的女娘,還是要成婚啦!兄長你不同了,你老啦,不礙事呀!”

“……臭小子!”崔長殷無可辯駁,只能罵一聲。

“好了好了,不許鬧了!月娘,我們回去休息?”崔其沂拉着紀月隐的衣袖,小聲問。

“走走走,我可忙着呢!”

紀月隐把幼子塞進崔其沂的懷中,擦了淚,便興致沖沖地走了,把背影留給了父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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