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行兇
行兇
飛盜成為金玉樓今年的贏家,為崔時清和李昶贏來了五千兩。
遵循舊例,人人有份,由崔時清、李昶和蔡家兄妹均分。
趙洛行?
他們一致認為,可以暫時不必稱其為人。
在胡鬧了一通,賺足天字閣裏的羨慕與嫉妒,崔時清和蔡夢期便要花掉這筆錢,結伴來到青雲閣。
看了許久,也沒有入眼的衣裙,蔡夢期揪着崔時清的袖子,連連嘆氣道。
“你家三郎的制衣鋪子何時開呀?”
“他忙着呢,哪裏顧得上開鋪子?”
衣食無憂、享盡一切便利的崔時清,除了出門玩樂和暗中做壞事,恨不得紀危舟不離左右,哪還舍得讓他開鋪子?
“忙什麽?我聽說陛下有意提拔他為昭宣使,你家三郎卻推脫了,非要做這校書郎,可平日卻不見他往國子監或藏書閣去,已有不少人在罵你了!”
“罵我什麽?”崔時清瞪着眼睛。
蔡夢期擡起她的下颌,揶揄道:“罵你紅顏禍水呀,把紀家好兒郎迷得沒了志氣,不務正業。”
“哦,原來是嫉妒我生得漂亮啊。”崔時清當即沒了脾氣。
“你呀你!”蔡夢期頗為無語,點了點她的眉心,“你是如何想的?”
崔時清知道好友問的是什麽,揚着眉,直言道:“我有錢,養得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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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蔡夢期剛開口,又忍不住眼巴巴瞅着她,“我真恨自己不是男兒身。”
“女兒身也可嫁入我家呀。”崔時清捏了捏滑嫩的小臉蛋。
“啊,你家阿兄不是不愛洗澡嗎?這讓我很為難的。”
“噗!你!”崔時清笑得眼淚都掉了出來,一邊拭淚一邊解釋道,“那是小時候啦,現在、不會了……”
“崔氏時娘,你要勸服我,敢不敢真誠地看着我的眼睛說話。”蔡夢期雙手叉腰。
“不敢。”崔時清捂面偷樂。
“不靠譜。”蔡夢期嗔視了她一眼,笑罵。
“不是,我都被你鬧糊塗了。”崔時清又笑了一陣,擺手道,“我說的是堂兄。”
“你堂兄、崔雲許?”蔡夢期回憶着問道。
“對,你不是見過我堂兄嗎?他性情和善,是個極好的人。”
“那都多久啦?再說他也太溫吞了,我這脾氣哪裏受得了?”蔡夢期扭捏地婉拒道。
“正是脾性不急躁,才不易與你吵嘴。”崔時清揚眉瞅着,語重心長說,“我家堂兄生得越發标致了,你且再考慮考慮?”
“若能比得上你家三郎,我便嫁了!”蔡夢期渾不在意地說。
“哦?那你是嫁定了。”崔時清取笑她。
蔡夢期驚愕道:“崔時娘,為了堂兄,你居然昧心至此嗎?”
崔時清眨了眨眼睛,媚笑道:“你且等着吧,看我堂兄怎麽把你也迷得沒了志氣。”
“那我還真要見一見!沒迷住我,你可得悠着點我的爪子。”
蔡夢期說罷,便撲向她,鬧了起來。
*
青雲閣并不是沿街鋪子,它地處于宅院中,原來的主人是江南客商,故而一處一景皆細膩雅致。
雅間羅布在院落各處,遍眼小橋流水、亭臺水榭,私密性極好,對于世家權貴而言,制衣之餘、還是個可以賞玩的去處。
但今日,在青雲閣這種揮金如土的地方,崔時清和蔡夢期卻花不出錢,商議過後,只得轉戰別處。
剛出閣子,也不知女使是如何引路的,居然讓她們碰到了迎面而來的王家夫人與王思玉。
她們撇開眼視而不見,已錯肩而過,王思玉卻追了上來。
“你很得意是嗎?”
聽着唐突的質問,看着這雙仇視的目光,崔時清彎唇笑了笑。
“若你問的是我過得好,那麽我确實很得意;但要是說的是你過得不好,其實我沒有那麽在意,也就無所謂得意不得意了。”
這似乎過分了點?
蔡夢期瞪圓了眼睛,看着王思玉被氣得眼圈通紅,唯恐她們打起來,默默擋在中間,以身隔絕這對冤家,厭煩地揮了揮手。
“我們不想吵架,你走吧。”
吵架嗎?她也想像以前一樣随心所欲,但她沒有機會了。
自從阿兄失蹤,她和母親便沒了依靠,在家中過得越發艱難。原本她想毀掉那個庶女,沒料到卻把自己葬送了進去。
江相明!她堂堂尚書嫡女居然要嫁給那樣的人!
她一輩子都毀了!但是所有和她作對的人,都別想好過!
王思玉一把推開蔡夢期,兇狠地盯着自己的死對頭,“憑什麽,你憑什麽可以嫁給紀家阿兄?你這樣心思惡毒的女娘,憑什麽!”
“怎麽?你想嫁?可你也沒有多善良呀!”崔時清扯了扯唇角。
王思玉眼神閃躲了一下,咬牙道:“不,我才沒有觊觎紀家阿兄!這世上只有阿柔與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你不配!是你搶了阿柔的姻緣!”
“所以你來找我,是為他們抱不平?”崔時清心底有些不舒服,面上卻還是那般張揚與跋扈。
“對!沒錯!”王思玉想也不想便道。
“哦,好,我知道了!既然沒有你的事,你現在便可以走了。”崔時清皮笑肉不笑道。
“……你!”王思玉胸脯起伏着,怒得喘不過氣來。
崔時清掃了一眼她身後半人高的小池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她已經被咬過一次,可不想再來一遭。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王思玉徒然間面色陰沉。
“你以為成了鬼就可以做壞事了?”崔時清沒好氣道。
“那要如何?”王思玉直勾勾地看着她。
“滾開。”
崔時清不想與她糾纏,對着蔡夢期招了招手,讓她跟着自己離開。
“我知道。”王思玉傾身看着她,彎了彎唇,“置之死地而後生。”
崔時清皺眉後退,然而意外的是,王思玉也跟着後退了幾步,含笑注視着她。
不對。
“夢娘小心!”
她覺察異樣,才驚聲喊人,王思玉卻已抱住蔡夢期,沖入了小池塘。
随着水花濺起、崔時清的世界似乎沒了聲音,她伸着手,雙腳沉甸甸地無法動彈,眼睜睜看着蔡夢期沒入水中。
“啊!有貴人落水了!”
一聲刺耳的尖叫聲驟然劃破那道隔絕一切的屏障,崔時清重重呼吸着,看似冷靜地卸去披風,跳入了池塘。
扶起蔡夢期,她看着倒在池底的罪魁禍首。
她的理智知道,王思玉在利用她們,但卻依舊不能克制心中的憤怒與殺意。
攥着王思玉的衣襟,崔時清把她拉了起來,在她重獲呼吸時,揮手用力扇了幾巴掌,反手将其沉入池塘,看着她恐懼地掙紮。
“這是你想要?我幫你!我來幫你。”
崔時清神色陰鸷地看着她,一遍又一遍,把恐懼刻入王思玉的骨子裏,看着她奄奄一息,滴滴血色在池塘中暈染化開。
“再見、王思玉。”
在求饒的目光下,崔時清慢聲道別,再一次把她重重沉入水中。
“夠了,時娘,夠了!我沒事!我沒事啊!”蔡夢期用力抱着她,企圖令崔時清冷靜下來。
“還不快救起我的女兒!”王家夫人震怒道。
圍觀的女使終于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戰戰兢兢地下了水,扶起氣息微弱的王思玉。
“你們白日行兇、欲置我女兒于死地,此事王家必會上報今上、絕不會善罷甘休!”
王家夫人看到了全部經過,她知道自己的女娘求的是什麽。她目露寒光地望着青雲閣內上下女使掌櫃,欲把此事下了定論。哪怕後續各執一詞,世人自然不會相信嚣張跋扈慣了的京都惡女。
崔氏時娘、貴妃侄女,有她們的前程在手,玉娘不會再被欺辱。
“夫人不如去瞧瞧你那惡毒的女兒吧,也不知能不能見上最後一面。”
落入池塘前,王思玉故意與她換了位置,造成被她撲入水中的假象,蔡夢期哪裏還不知自己是被算計了。
這樣的伎倆,她不害怕。
大不了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從她身上奪走什麽!
而讓蔡夢期沒想到的是好友會這般憤怒,甚至失去理智。扶着站都站不穩的女娘,心中又暖又心疼。
“時娘?你沒事吧?”
“……我。”
崔時清嗅着池塘中的血氣,頭骨傳來陣陣鈍痛。
第二世瀕死的痛苦再次席來,她踉跄地跌坐在水中,痛苦地捂着左前額。
“你怎麽了?受傷了?”蔡夢期恐慌地檢查着她的腦袋,好在沒有看到傷口,便氣憤地掃過周圍的人,“都幹什麽吃的!還不過來幫忙!”
女使和婢子們忍着懼意,正要上前。
而收到暗衛消息的紀危舟,在聽到掉入小池塘時,甚至都沒來得及問全部經過,便不管不顧趕了過來。
看着崔時清面色蒼白、神情呆滞地坐在池塘中,心口如刀在剜、痛得他直冒冷汗。
“紀家阿兄!快來,時娘不太對勁!”蔡夢期看着他,如同遇上了救星。
紀危舟置若罔聞,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沒有血色的女娘,伴着湧入鼻尖的血腥氣,全身僵硬地下了池塘,在崔時清的面前蹲下了身子。
“疼嗎?”紀危舟啞着聲音,問道。
舊時的傷口上,溫暖的指腹顫抖着撫過記憶中疼痛的地方。
崔時清怔怔然望着面前的人,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餘光掃過他的手掌,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古怪漸漸在心底浮起。
“你——”
紀危舟的手指頓了頓,很快覆上她的後腦,檢查過她的腦袋、面龐、雙臂、脊背。
黑眸沒有閃躲,直視着她的眼睛,沉聲問:“可有受傷?”
崔時清微蹙眉頭,心底的情緒變成了一團缥缈無形的薄霧,風一吹,沒了行蹤。
“好冷。”
她讷讷說完,便摟住紀危舟的脖子,面頰蹭了蹭他頸上的皮膚,急切地索取溫暖。
紀危舟不再耽擱,抱起崔時清走出池塘,路過蔡夢期時,提醒了一聲。
“你應該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