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津之行-舊案
蘭蘭走了之後,趙蓉飛心中失望,她積極回來有一大半原因是能見到方司令的原因,可是看來不能如願了,呆坐在床邊半響才想起徐曼還在隔壁。
陸小丹這是第二次來北方,第一次是小時候父母帶姐姐和她去過一次北平姑姑家,對北方的幹冷她很是不适,陸小丹抱着杯子吸着熱水,特高課還真是戒備森嚴,她在想明天的培訓自己要怎麽才能打聽到消息,不覺也已經呆坐了好久。
趙蓉飛走進來的腳步聲打斷了陸小丹的思緒。
“你怎麽了?”
“沒事,咱們要在天津呆幾天?”陸小丹問。
“怎麽,你無牽無挂的還需要考慮這個問題嗎?”
“我只是有點不習慣。”陸小丹想裝可憐賴在趙蓉飛身邊,想着明天能作為秘書旁聽也行。
趙蓉飛從她的眼神裏看到出了不适,安慰道:“這裏不比上海,天津是日本特高課最早成立的幾個駐點之一,制度森嚴,各受其職,只是短期的暫留,你不能進會場的時候就在宿舍,我會讓蘭蘭關照你的。”說完塞給陸小丹一本書讓她睡覺。
她不想為難趙蓉飛,點了點頭。
第二天早晨,她帶着陸小丹去吃早餐,早餐是中、日自助,趙蓉飛吃慣了日餐,陸小丹啧啧嘴去了中餐區盛飯。
早飯過後,小丹把趙蓉飛送到另一棟培訓樓的會議室門口,趙蓉飛在培訓名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簽了名字在後面。不出所料小野是不可能報徐曼這個屢次出狀況的人員,小野準許她來也是為了讓她能在日方視線監控中。
陸小丹目送趙蓉飛進入會議室後自己悻悻而歸,一路走來她出于職業性觀察:特高課的管理非常有序,檢查嚴格,各項事務都是流程化。
被圈在陌生的環境裏哪都不能去,讓她感覺百無賴,像一葉孤舟,趙蓉飛在上海是不是也是跟現在自己的這種感覺?念頭閃過陸小丹的大腦,她慢慢放松了下來,翻看着書打發時間。
培訓午休時間,趙蓉飛找到剛給陸小丹送完餐的蘭蘭。
蘭蘭父親曾赴日學習財經學,是天津‘金城銀行’創辦人,在國軍政、商大佬的支持下一度發展為全國商業銀行之首,天津淪陷後,又被政商支持者左右慫恿和日方拉攏下擔任了僞職,因自己涉複雜政治為保女兒安全便把蘭蘭送到日本特高課挂職。
蘭蘭在特高課入課學習中,與同來入課學習、剛失去母親的趙蓉飛相識,家世顯赫的蘭蘭剛開始很看不上趙蓉飛這土包子,當時的趙蓉飛清純無暇,竟渾然不覺地跟她讨論各種學習心得、業務問題,無比認真,搞得蘭蘭這個來混日子的纨绔大小姐哭笑不得,久而久之年齡相仿的兩個女孩在森森嚴厲的特高課漸漸成為了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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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蘭與趙蓉飛學習同窗、吃住同檐兩年,趙蓉飛一來她就知道她要問什麽,拿出一沓審訊記錄稿放在桌上,道:“飛兒,這是我從檔案室借閱的你母親當年案件的資料,一年多前咱們過完實踐期剛想查這個事你突然就被派去上海了,我知道你心裏一定記挂着。”
“蘭蘭,謝謝你。這些都是特高課機密級別的資料,你是怎麽借閱來的?”趙蓉飛坐下一邊翻看一邊問。
“方司令批的,她走之前跟我說知道你要來,你去上海時她答應繼續查你母親的事,資料她就托給我了。”
趙蓉飛心裏一暖,飛速翻閱着案件記錄——1938年7月,特高課偵查受北平盧溝橋事變後影響,天津抵抗分子的地下暴動,一夥G黨追尋已經被他們擊殺的上海日扶新政府高官之妻女,要斬草除根;特高課和新政府聯合偵查發現此G黨團夥蹤跡,欲對在柳茵巷22號居住的妻女加以保護,不料派出別動隊時被G黨一夥察覺并伏擊,雙方在柳茵巷展開激烈槍戰,盡數殲滅G黨團夥,團夥使用槍支收繳記錄在冊。我方進入22號時,其妻已經被G黨殺害,其女因外才歸幸免于難,收于我天津分部撫恤善後。
蘭蘭走到趙蓉飛旁邊,小心地詢問着:“飛兒,這些記錄我也都看過了,跟你當年對我講的一樣。”
母親賢良淑德、安分守己,趙蓉飛不明白G軍到底是何等殘忍才能下此狠手,她早想要找到G軍團夥執行該殘暴任務的謀劃者,這個仇她是一定要報的。
蘭蘭對趙蓉飛講,這一年也抓過幾個參與抵抗新政府的G黨地下人員,順便讓他們辨認該案件記錄的繳獲槍支的出處,和使用槍支作案的謀劃者蹤跡。有扛不住刑的承認槍支是蘇俄提供給G黨專用的所屬制式,交代了幾個謀劃者,但按口供提供的線索抓捕回來的人對謀劃殺害趙蓉飛母女的罪行拒不認罪。
“飛兒,目前調查就是這種情況,指認的人不認罪,但物證是有的;另外按動機來說,據記錄你父親是新政府高官只有可能軍統或者G黨這些抵抗力量才會這麽做,我不就是個例子嗎,我父親投靠新政府後,他提前把我送到這裏也是擔心我出危險。”
趙蓉飛低着頭,一滴滴眼淚落在用力攥在手裏的資料上,哽咽道:“我就是恨我自己,為什麽偏偏那天放學在學校貪玩沒有早點回去。”
“就算你在,三年前你沒有經過訓練又手無寸鐵說不準自己都性命不保。世事無常,你就不要再糾結在過去了折磨自己了,現在你好好生活興許阿姨在天還能欣慰一點。”蘭蘭手覆在趙蓉飛的肩上安慰道。
“嗯,事已至此我更需要好好活着。”不論什麽黨派、不管怎麽樣的政治鬥争,殺害家屬這種事情實在令趙蓉飛痛恨至極,這幾年努力學習各種特務技能,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有機會把□□激進G黨分子消滅,這筆賬她不會忘。
趙蓉飛發洩完情緒,抹掉眼淚昂起頭,視線變得柔軟:“蘭蘭,真的很羨慕你能一直留在天津,在我們生活的地方,而我卻要在上海那個似熟悉實陌生的地方。”
“飛兒,你跟我不一樣,方司令栽培你對你寄予很大的希望,你也确實不負所望,現在的你沉穩幹練,平步青雲,這是別人都求不來的。”蘭蘭知道趙蓉飛跟僅僅挂職特高課的自己不一樣,趙蓉飛自打來了特高課就被當成是棟梁戰将培養。
“是啊,我怎麽這麽幸運呢...”趙蓉飛常想,兩三年的時間她就從一個不經世事、毫無天資的純真少女到游歷諜場江湖的新銳,離不開像導師一樣的方司令鼓勵教導和生活方面衣食住行、無不巨細的關照,她感覺的自己很幸運,所以很珍惜,一直超負荷的努力學習、服從和執行。
蘭蘭嗤笑了一下又親昵地抱住趙蓉飛說:“誰讓你天生是個難搞的冷美人呢。這要還在前朝那還不得送到宮裏做妃子啊。”
“誰說我冷了?!”趙蓉飛表達出不贊同。
“好好好,你不冷。那是誰在舞廳的那場偵查實踐一直拉着臉,特高課周年宴的時候副課長邀請你跳舞你卻拉我去頂替,這樣的事不是一次兩次了,好多時候都是方司令當場兜着你,但是回來以後你還不是還挨了她的責罰!在被你拒絕人的眼裏你就是很冷嘛,也許冷也是一種味道?”蘭蘭七彎八繞地調侃着趙蓉飛。
“我只對我喜歡的人熱情,不想在不相幹的人身上浪費無意義的感情。不過方司令希望我在特高課做出成績,去上海後我也嘗試着做了些需要應付場合的任務。你就別整天開我玩笑了。”趙蓉飛站起來,捏了一下蘭蘭的臉,“好了,我要去參加下午場了。對了,那個徐曼你關照一下。”趙蓉飛走到門口又想起了還在宿舍那個人。
“哎,你不說我都忘了問了,那個姑娘,什麽情況?”蘭蘭拉住她一臉八卦問道。
“什麽什麽情況,她怎麽了?”
“她沒怎麽,你對她好像很照顧,什麽來歷?”
“她啊,軍統情報處偵聽科投誠來的,軍統迫害家裏也沒人了,梅機關最近在找她的麻煩,所以把她帶在我身邊。”趙蓉飛說得雲淡風輕。
“梅機關整的人多了去了,你管不過來。”蘭蘭一臉關切轉語,“看着挺乖巧的女孩怎麽會惹上梅機關呢,難道骨子裏是個愛惹事的?你要小心點,別總把麻煩往自己身上攬。”
趙蓉飛沒再接話,擺了擺手離開了蘭蘭的辦公室。
哼,确實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想到徐曼趙蓉飛一邊走一邊在心裏回味地笑了笑。
聽了一天的理論,下午回來的時候趙蓉飛腦袋發脹。
陸小丹聽到了那有節奏的腳步聲,馬上開門迎過去,就見揉着太陽穴的趙蓉飛舉着要敲門的手站在門口。
“你吓死我了。”趙蓉飛被她突然開門吓了一個激靈,定了定神,木木然放下手臂。
晚上是自由時間,憋了一天的陸小丹吵着讓累了一天的趙蓉飛帶她出去,趙蓉飛看着她那可憐樣,說帶她去逛街透風,陸小丹頓時來了精神,興高采烈地跟着趙蓉飛。
趙蓉飛發現這家夥只要一上街瞬間就變成了小女孩一樣,完全沒個特工樣,亂七八糟買了一大堆回來才算安撫了小女孩憋悶一天略顯躁動的情緒。
回宿舍後,趙蓉飛把鞋一踢,橫躺在床上,陸小丹可是有勁沒處使,一會揉腦袋一會捏脖子,眼看着不動彈的趙蓉飛呼吸越來越沉,她動作漸漸停了下來,坐在床邊,伸手靠近那似桃瓣的臉頰,輕觸到又縮了回來。
在特高課這種陌生環境下,就連趙蓉飛都是規規矩矩的,自己還是小心為好,她給趙蓉飛蓋上被子,回了自己的宿舍。
在趙蓉飛面前她極力的鬧騰來忘卻自己身負組織重任的焦慮,獨處的時候又恢複了理智,做這行對人的心理素質考是驗到了極致,無法進入會場她束手無策,也不能去問趙蓉飛讓她心急如焚。
坐在窗前,窗外樓下的一束車燈光攝入黑暗的屋子伴随熄火的聲音,無意看去,兩個日本軍裝警衛兵和蘭蘭帶着一個西裝禮帽的中年男人下車,想必來人是參加第二天培訓的,一前一後漸漸走近宿舍大樓。
陸小丹走近了窗戶準備拉上窗簾把那刺眼的車燈光遮住,卻瞥見了那中年男人失神擡望的臉,等她拉上窗簾回坐在床邊閉上眼,那張臉映出腦海越來越清晰,她心裏一驚猛地睜開眼睛,那人...那人好像是秦峰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