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沉江

沉江

“這件事很複雜,并且我不能跟你明說,我只能說你要是明着插手,裴簡就真的死定了,現在一點意外都不能出,”沈寅站起來,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他,他跟你的關系肯定會改觀,這不是挺好的嗎?你逼得太緊只會物極必反。”

“你,不是你……”賀辭聽出了他話裏的另一重意思,驚訝地看着席容,“你都告訴他了?”

席容無辜地聳聳肩,“我沒說啊,他們自己猜到的。”

賀辭目瞪口呆,“他們?那裴簡他也知道了?”

沈寅點點頭。

賀辭一口氣沒提上來,臉都憋紅了,全世界都知道他賀辭喜歡裴簡了,“那他,什麽反應啊。”

心情忐忑地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你還是等他醒了自己問他吧。”沈寅說。

席容也勸道:“我知道你心疼他,想給他讨個說法,但是我勸你最近別出頭了,上次你被捅傷的事,雖然你奶奶沒說什麽,但是她要是知道你冒着生命危險再次救人,江城你真的不用待了。”

賀辭剛激動起來的心頓時被澆滅了。

這時,病房的門開了,徐藝玲走了出來。

“徐姨,這個就是把裴簡救出來的那個人。”沈寅連忙介紹。

徐藝玲紅腫的眼眶再次盛滿淚水,她一把拉住賀辭的手,“謝謝你啊同學,真是太感謝你了,裴簡要是出什麽事,我也不想活了。”

“阿姨你別哭啊,上次您還讓裴簡給我送排骨湯,我救他是應該的。”賀辭看見徐藝玲鬓角的白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把手中的血液報告藏到背後。

也許沈寅說的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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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徐藝玲仔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個溫潤似玉的少年,“你就是上回送螃蟹的同學吧,我們裴簡還跟我誇你,說你很溫柔很善良很優秀,說得一點都沒錯,哎呀,你看這麽好的孩子,阿姨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很溫柔,很善良,很優秀……

這是裴簡心中的我嗎?

賀辭心裏說不上來的高興,跟吃了蜜一樣,“他太誇張了。”

徐藝玲看着這個氣質非凡的孩子,怎麽看怎麽喜歡,直呼裴簡有這樣的同學是他的福氣。

“阿姨,我還有事,走之前能不能看看他啊,看着他好我就放心了。”賀辭笑着說。

“他現在還睡着呢,我進去他也沒醒,沒事,你進去瞧瞧吧。”徐藝玲溫柔笑道。

沈寅跟席容很識趣地留在了外面,讓賀辭一個人進去。

病房裏靜悄悄的,賀辭對這間醫院的布局已經很熟悉了,他一眼就鎖定了床上的人。

他腳步放得很慢,靠進去的時候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緩了,生怕吵到沉睡不醒的人,室內燈光明亮,不知道是不是白熾燈的作用,賀辭發覺裴簡皮膚白了一點,顯得臉上那處粉色的疤痕更加明顯了。

賀辭伸手碰了碰他的臉,每次仔細看他的臉都是在宿舍熄燈後,遠沒有今天看得這麽清晰。

裴簡這張臉長得真是好看,臉龐輪廓流暢堅毅,鼻梁高挺,劍眉斜飛入鬓,眼睛睜開的時候特別深邃勾人,帶着些野性,美貌極具侵略性,現在閉着眼睛,倒是顯得溫和了很多。

手指戀戀不舍地滑到裴簡的眼角眉梢,其實是想摸摸他的嘴唇,可惜戴着氧氣罩。

賀辭趕緊抽回手甩了兩下,心中止不住腹诽自己。

怎麽能占病人便宜呢。

他沒多做停留,怕引起裴簡媽媽的懷疑,就趕忙出去了。

回到家,心情慢慢平複,賀辭才後知後覺感覺到了疼,還好陳姨回北京辦事去了,他自己拿了燙傷藥回房間給自己上藥。

牛仔褲已經髒到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小腿肚子那一片在把裴簡扶起來的時候被火燎了兩下,現在掀開褲子一看,小腿都被燙紅了,火辣辣得疼。

賀辭龇牙咧嘴地給自己塗藥。

裴簡在火裏待了那麽長時間,估計燙得比他狠,可惜沒看見,賀辭悻悻地笑了兩聲,眼角餘光瞥見手邊的驗血報告。

殺人未遂的話會不會折返回來繼續殺人?

賀辭心中一驚,連忙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對面很快就接通了。

“喂,舅舅,我想請你幫個忙,從你公司裏調一支安保隊到江城……一件小事,就是幫我看着別讓閑雜人進病房,守在周圍就行了,別靠近,別露面……沒有,我沒什麽問題,這是我的私事……席家的保镖就是一群吃幹飯的,我看不上,你的人我放心……”

說完之後他挂了電話。

從上海調保镖過來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就夠了,在此期間,賀辭讓席容悄悄在病房裏裝了個微型監控,怕中途有人混進去。

第二天,聽說裴簡醒了,他人緣好,去看病的人多,賀辭去的話太點眼了,就沒去看他,只是一心盯着警方的調查進度,聽說放火的長發跑了,到現在都沒抓到。

新的一周開始了,裴簡請假沒來。

過了兩天,賀辭忽然得不到縱火案的消息了,忽然就風平浪靜了,好像這件事就沒發生過一樣。

已經邁入十二月了,很快就要到新的一年了。

賀辭轉頭看向窗外霧蒙蒙的天空。

江城的天黑了。

已入深夜,再次擡頭,夜空圓月依舊。

寂靜深巷裏駛的進一輛面包車停在藍色卷簾門前,裏面的人聽見動靜把門打開了,車上走下來一個穿着黑衣的少年,他旁若無人地走進屋子裏,卷簾門在身後合上。

空氣中彌漫着香煙和酒精的味道,熟練地走過一間間裝修奢華的屋子,耳邊時不時能聽到紙牌砸在桌子上的聲音。

走過一條長廊,邁進一個拐角,裴簡敲了敲門。

門從裏面拉開了,裏面站着十幾個打手,昏暗的辦公室裏煙霧缭繞,裴簡卻一眼看見了幾個跪在地上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人,其中有一人的長發格外顯眼。

裴簡将門關上,外界污濁的聲音戛然而止。

“叔。”裴簡轉頭看向站在辦公桌前的男人。

毛瑞走了過來,戴着眼鏡溫文爾雅的臉在煙霧下若隐若現,夾着香煙的手指拍了拍裴簡的肩頭,“怎麽樣,傷得重不重?”

“小傷,已經養好了,”裴簡看向跪在地上的長毛,“您找我來,是要處理他嗎?”

“這小子收了兩份錢,一份買田偉的命,一份買你的命,田偉那一份是上面讓他去辦的,而你那一份,是西城老鵬出的錢,”毛瑞抽了一口煙,“今天找你過來是想把這事說清楚,免得你我爺倆離心。”

“我知道這事不簡單,一直在等你回來。”裴簡寒聲道。

上回去他家收債的光頭就是老鵬手底下的人,拔了裴簡,就是斷了毛瑞的臂膀。

“長毛呢,我得把他交給上面,你別怪我。”毛瑞說。

“怎麽會,我都明白。”裴簡淡道。

毛瑞招了招手,讓人把長毛他們帶下去了。

“原本還打算跟老鵬和平共處,既然他不肯,你帶人去西城走一趟吧,虧不能白吃。”毛瑞語氣平穩。

裴簡點點頭,“謝謝毛叔。”

“如果上面來人問你田偉的事……”

“我聽到他在裏面喊救命,但是當時給長毛下藥了,救不了了,只能眼睜睜看他死在裏面。”裴簡垂下眼睑,眸色晦暗不明。

“那就好,”毛瑞輕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聽說有人奮不顧身沖進火場去救你啊?”

裴簡面色如常,“當時去救我的人很多,鄰居基本都來了。”

“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毛瑞欣慰地說。

“西城那邊沒受到江城的影響吧?”裴簡警惕地問了一句。

“這回的嚴打只是走走樣子,應付一下之後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毛瑞鏡片下的眼睛打量着裴簡,“上回陳濤被抓的事,聽說是你們學校學生搞出來的?”

陳濤就是捅傷賀辭的花臂。

“是,”裴簡故作無奈地感慨道,“他欺負老實人,老實人受不了了,這不就往大了鬧嗎?”

“我怎麽老覺得這事不對勁。”毛瑞眯起眼睛。

“陳濤跟我們沒什麽關系,影響不到我們,再說了,他出事還牽扯到了管理層的那些人,可能是想借他的事掃清一些人吧。”裴簡語氣平靜。

毛瑞欣慰一笑,“不錯,你能看明白這一茬。”

“那我今天晚上就帶人去西城。”

“去吧。”

裴簡剛回到車上,手機傳來□□驗證消息,打開一看,果然是賀辭發來的好友申請,他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

通過好友申請後,賀辭的一大堆消息就傳來了,問他為什麽出院了,傷好了沒有。

裴簡一一回答他,又問了一句:你傷好了嗎?

賀辭:我沒你那麽嚴重,就是腿燙傷,快好了。

裴簡:我看看。

對面過了一會兒給他發來一張跷着二郎腿的照片,小腿肚子上的皮膚仍舊是淡粉色的,燙傷還沒完全好。

裴簡:還挺好看的。

賀辭:中指jpg.

賀辭:那你明天來學校嗎?

裴簡:下下個星期過去。

賀辭額頭豎下三道黑線,高三課程緊張的他連吃午飯的時間都壓縮到十五分鐘了,就連孫柯,他上課都沒睡覺,開始認真聽課了,裴簡還請這麽長時間的假,是沒把學習當回事。

裴簡的信息下一秒就傳過來了:去外地辦事。

賀辭:你不是才出院,這麽急嗎?

裴簡:早辦完早輕松。

賀辭想問問他要去辦什麽事,可是想想裴簡也不會告訴他,只好回了個哦。

裴簡:你早點睡覺吧。

賀辭:好。

聊天到這裏就結束了,之後的幾天也都沒有進展,賀辭屢次向孫柯問起裴簡的動向都沒有結果,孫柯不知道,就連沈寅也不知道。

周四當天晚上,臨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賀辭收到了一條保镖發過來的信息。

他們的職責是暗中保護裴簡,沒想到竟然跟着他們到了西城。

這幾天裴簡的活動範圍都在屋子裏,由于要保持距離免得被裴簡發現,具體在屋裏做了什麽他們不清楚,只是周四這天晚上,他們看見大約有近百人,圍在了西城江邊一條廢棄的漁船裏。

賀辭看了一眼他們發過來的位置定位,那是江城和西城交界地帶,都是農村,特別荒蕪,管理也很松散。

他生怕裴簡出事,叫他們看看能不能再靠近一些。

保镖問要不要報警,看這架勢好像是聚衆鬥毆。

賀辭猶豫了。

就在他猶豫的這幾秒,拿着軍用觀測設備的保镖又有了新發現,說看見幾十個人将幾個被捆起來的人送進了漁船裏。

賀辭連忙一個電話打了過去,“裴簡呢?看見裴簡在哪了嗎?”

“他早就進漁船裏面了,”保镖在望遠鏡裏面又看了一會,“沒看見裏面在打架。”

“大約有多少人?”賀辭問。

“一百左右,我們只有九人,如果真的出問題是否開槍救人?”

賀辭遲疑片刻,“先看一下情況,他們沒發現你們吧。”

“暫時還沒有,我們和他們保持着八百米的距離,并且夜晚他們不會發現。”保镖沉聲說。

“繼續看着。”賀辭挂了電話,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地圖,他們所在的江上水流湍急,并且江水很深。

不到半個小時,保镖的消息又傳過來了:裴簡帶人走了,至于被綁來的那幾個人,沉江了。

賀辭眼前一黑,差點暈在床上。

他緩過勁來,連忙把消息發過去:什麽叫沉江了!你們看清了嗎?等他們走了你們過去看一下。

保镖回到:我們親眼看見他們從船上丢了東西下來,現在他們走了,我們這就去看看。

賀辭又焦躁地等了好一會兒,等到的消息是那幾個人确實憑空消失了,漁船的地板被水沖過,他們在很隐蔽的磚縫裏才找到沒沖幹淨的血。

賀辭一個電話打過去了,聲音幹澀地像從沙漠裏走出來的人:“大哥啊,我不讓你幫忙善後,他們綁的那幾個人你們看清樣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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